这时,院子里的其他人蜂拥而至。他们问我,现在接近它是否可以。我的回答是肯定的,而且是极为痛快地作出了回答。即便是这样,对那匹灰白牡马,他们依然心怀恐惧,而且,走向我时,他们也心存疑惑。我邀请他们进入马圈,他们虽然跟随着我,但是表现得也非常犹豫。看到他们,牡马便来回踢腾着四肢,显得很不安。我走到它身边,抚摩它,用温柔的语言安抚它。最终让它恢复了平静,它甚至接受了众人的碰触。我知道,它接受众人的抚摸是因为我在一旁,因为把我认作了它的主人。
在我的建议下,它再次进入了院子。而后,我骑上它又跑了几圈。随后,我请伊斯梅尔骑上试试,他对此有所顾虑,犹豫不决。不过,在我几番劝说后,他答应进行尝试。刚开始,牡马几次直立起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在我不断地安抚下,它才最终平静下来。在院子里,它驮着伊斯梅尔跑了一会儿。下马后,牡马被留在院子里随意活动。我、伊斯梅尔和德伍特三人则前往餐厅,一起去吃午饭。
席间,那匹灰白马的事情成为了我们谈论的话题。那匹马被我成功征服的这件事,让伊斯梅尔兴奋不已。根据目前的情况,也许别的骑手也会被那匹马所接受。伊斯梅尔承认了一个观点,那就是一个欧洲人也有可能超越埃及人,成为更优秀的骑手。而且,我的一些关于如何对待牡马的经验也被老人认真地记录了下来。我曾经告诉过他,除了对马的了解,我对马的驾驭水平也高于他。由于他只看到我在空间不大的院子里骑马的样子,因此对于我之前的话,他依然保持怀疑。所以,在他提出第二天上午一起到沙漠中骑马的建议后,我立刻表示欣然接受。在我看来,在沙漠中骑着那样一匹马纵横驰骋是一种毫无疑问的享受。
半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下午的时候,我想去城里转转。尽管伊斯梅尔非常愿意陪伴着我,只是我更想一个人走走,就没有要求他同行。不过,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命运注定了在街上我要碰到一个人。
我没去港口,而是直接往城里走去,走到一个族长的白色坟墓附近,有一座横跨运河的大桥就建在坟墓的旁边。正要上桥的时候我突然停住了,心中满是惊讶。因为,在桥的对面有一个身材细长,穿着白袍,头顶巨大头巾的人,他正步履蹒跚又踉踉跄跄地向我走过来。那不是纳希尔的竹竿儿管家吗?他怎么也在这里?这让我惊讶不已。
“是你吗,赛利姆?”我对着那个人喊道。
“是的,是我!”回答的声音带有他独特的鼻音,而且,远远地他冲我又一次做了一个那种非常危险的鞠躬,“感谢安拉,我正找你呢。”
“找我?按照预计的时间,你现在应该在开罗的纳希尔那里。看来,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让你们提前出发了吧?”
“你错了,来找你的只有我自己。”
“为什么?等等!这个话题不应该在这里讨论,找家咖啡馆!在那里谈这件事最合适。”
“那样最好不过了。”对于我的建议,赛利姆表示同意。他向我再次鞠躬后,转身跟随我一起进入城中。很快,我们就找到了一间咖啡馆,进去后要了杯喝的,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直到这时,我才开口问他:“说说,为什么你只身一人来找我?”
“主人命令我这么做的。”他回答得并不得体。
“他什么意思?”
“不应该只有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是不是纳希尔以为,我自己一个人会害怕?”
“不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人一起只会更好。我是我们部落最伟大的英雄,世间所有的勇士,我都能和他较量一番——”
“只是无法与鬼魂一较高下!”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先生,玩笑开不得!只有祈祷才能对付鬼魂,刀枪对他们来说是无用的。”
“随你怎么说。不过,我认为纳希尔让你来,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肯定没有。我知道的就是要保护你。”
他是一个心地善良又胆小如鼠的老仆人。我看着他,心想他应该不是在撒谎。另有所图的是纳希尔。
也许“保护者”赛利姆对于我想问题时的沉默觉得有些无趣,便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你不高兴我来找你?”
“不是,对于我而言,你在开罗或是在这儿,没有任何的区别。”我回答道,“我怕你在这里因为没什么事而感到无聊。”
“没什么事?无聊?我不这么想!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保护你,纳希尔命令我,要随时都在你的身边,这就够我忙活的。”
“这么说,我们要住在一起?”
“那是当然,你现在住哪里?”
“帕夏的宫殿。不过,你能不能也在里面住,这个我无法确定。”
“你对此有怀疑,是吗?的确,你不是伊斯兰的教徒。要知道,对于自己的任何一个教徒,伊斯兰都会无条件地热情招待。更何况,我是名人、部族的大英雄,就是总督也会对我表示欢迎的。我要对我的房东和朋友告别,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住到帕夏的宫殿里去了。”
“你在这里还有朋友?”
“是的,在船上认识的,在艾休特我们一起下的船,后来在一起住。”
“他是什么人?”
“商人,在艾休特主要是采买货品。现在,我就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会儿。”
“我们还是先去宫殿,在获得招待你的许可后,你再回去吧!”
“不用去问,也没有必要,因为我确信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也许,不过稳妥一点儿总是好的。我们立即动身前往宫殿,你不反对吧?”
“是的,是这样!我们走吧!我会一直跟着你。”
其实,我并不想拜托别人招待赛利姆,可是,我现在必须这么做。不然的话,我的身边始终都会跟着这位“部族的大英雄”。付完钱,我们便返回帕夏的宫殿。走到门前时,看到德伍特就站在那里。当初,接待我和艾赫迈德时,他也站在同一个地方。德伍特先是向我鞠躬行礼,然后打量着我身边的人,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我把赛利姆的名字告诉了他,还提出赛利姆要留下来和我在一起的要求。德伍特听后,表现得非常开心:“先生,让我来招待他吧!之前是我看走了眼,才让你住到了马槛总管那里。现在,我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你的到来是整个宫殿的荣耀。为了弥补我在你身上犯下的过错,我请求让我来照顾你的同伴吧!”
我对这个建议非常满意,随即表示赞成。如此一来,赛利姆自然就无法成为我行动中的阻碍了。何况,赛利姆本人对于这种安排也很满意。
“先生,怎么样!我的话没错吧!我走到哪里都会受到热烈的拥护和欢迎。不过,为了同我的房东和我的同伴告别,我得暂时离开一下,然后再进入这个高贵的住处。我马上就会回来,那时你们将再次见识到我的魅力和风度。”赛利姆说完就走了。
天黑的时候,有人过来喊我吃晚饭。主人在晚餐后邀请我和他下一盘棋,于是我们把棋子、棋盘准备好,刚要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我想,也许又发生了什么事,在里面又听不清,于是向马圈方向跑去。只见马夫和其他一些佣人都抬头望着天空。
“月食了,月食了!”不知谁喊道。
我之前并未预料到会在这里看到月食现象,于是仔细向天上看去,月亮开始暗了下来。满月一点点变得残缺,被遮去的部分越来越大,最后只剩下一个细细的月牙儿。看完这个过程,我很是好奇。但我却没注意周围的人,他们都跑过来躲在我身后,对这一现象极为惊恐。
德伍特带着高个子赛利姆向我跑过来,他气喘吁吁地说:“先生!告诉我,月亮消失预示着什么?”
“月亮消失是因为地球的影子映到了月亮上,把它遮住了。”
“你以前见过这样的事吗?”
“经常见啊。”
“先生,你真厉害,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你刚才不应该用日月和星辰来解释这种现象。月亮之所以消失,是因为魔鬼遮住了月亮,你知道吗?”
“不过,魔鬼为什么遮住月亮呢?”
“这个‘黑暗’预示着世界将面临灾难,对我来说,这是个威胁。”
“月食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我还专门戴着一条防备月食的项链,你看看我脖子上带的这串。”
“月食不过是个很自然的现象,假如它真的有危险,你戴项链也是没用的。”
“因为你是基督徒你才这样说的。基督教的标志是十字架,对月亮的了解,我们要比你们多得多,因为我们伊斯兰的标志是半月。”
从他的立场出发,他的这个观点还是不错的。我要反驳他的说法,也只能从这个立场出发,于是我回答说:“我认为不对。请问你们的标志是新月还是满月?”
“不,是半月。”
“但今天是满月!和你们的半月标志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都很吃惊,盯着我说:“先生,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新月,所以我无法反驳你。”
“连新月都没见过,你就不能说你了解月亮!更不能评价月食!而且伊斯兰早期时候的标志并不是半月。”
“不是半月是什么?”
“是穆罕默德弯曲的腰刀。回历二年的斋月,在第一次为麦加人举行聚会的时候,你们的先知把他的腰刀挂在一根木杆上,把它当做旗帜举在朝圣队伍的前面。它曾率领信徒取得了胜利,从此变成了战场上的标志。腰刀的柄在后来的战斗中被砍掉,只剩下半月形状的弯弯的刀身。最后,半月形被奥斯曼哈里发[ 奥斯曼(577-656),伊斯兰教历史上第三任哈里发。
]定为奥斯曼帝国的标志,从而也就成了伊斯兰的徽志了。”
“安拉啊!先生,看起来历史上的一切和宗教的一切秘密你都知道!”赛利姆惊讶地说。
“月亮的大小、高低以及它由什么组成的我也知道!”我补充说,“它的直径是3476公里,比地球小五十倍,它的中心距离地球有384400公里。”
听完我的话,他们都目瞪口呆。和土耳其人一样,埃及的人也知道米和公里的概念,但他们仍然很难理解我刚才说出的一串串数字,他们不相信有人能够把这些数字说出来。最后,德伍特喊道:“安拉赐给你智慧!安拉保佑你长寿!在你父亲的生命和你所有祖先的胡须面前,请你告诉我刚才讲的是不是实情!”
“当然是真的。”
德伍特怀疑地望着我,摇晃着头表示不敢相信。他们难以理解我讲的一切,这很正常,因为他们只信宗教的观念,而从来没有了解过科学。他们满脸泪水地诵读《古兰经》,直到月食结束;他们为了避开月食将产生的神秘灾难,对着月亮祈祷。但是,做完这些还不能令他们放心,因为他们认为月食带来的灾难还没显示。高个子赛利姆以为我会要求他送我回房,便来到我身边。但我告诉他说,我现在要睡觉了。接着,我便径直回到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