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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1)

一辆黑色的丰田“SUV”轻快地停在了农家小院的大门外,熄火,车门打开,下来两个黑衣黑裤的年轻人。其中的一个理平头,方面大耳,目光如炬,一望而知是个精明强干的角色。另一个戴眼镜,白净的皮肤,看上去斯文,沉静,还有一点点谦恭和气的低调。理平头的那个拎了一只沉甸甸的硬壳的手提箱,箱子的边角包着铮亮的金属皮,外型很像那种武装护卫们往来银行送款取款的道具。戴眼镜的那个在右肩上背着一个普通的牛津布的电脑包,不显山不露水,不知道包里面到底有什么。

伤愈中的小狗很负责任地从箩筐里爬出来,举着一条不敢着地的腿,一拐一拐地趔趄到大门口,冲着两个陌生人气势汹汹地叫,好像要证明给收养它的主人看,它没有白吃这个家里的饭。

罗江赶快出来,喝退小狗,把两个沉默的黑衣人领到他的房间去。

小罗泊“蹭”地一下蹑手蹑脚地跟上,往紧闭的屋门内探头探脑。小孩子总是好奇,越不肯告诉他的事情就越想知道。

罗想农站在厢房门口招手,把罗泊喊过来。“别看了,偷偷摸摸不好。”

“这也是我的家。”罗泊理直气壮。

罗想农忍不住笑:“你得允许你哥哥有秘密。”

“什么秘密啊?求求你告诉我!”罗泊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耍赖。

罗想农已经猜出来了,这两个人就是罗江口中的“私家侦探”。他略有遗憾地想,私家侦探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好像跟小说和电影中的“福尔摩斯”式的破案高手有距离,面相带点嫩,举手投足也未见得显功夫。

小罗泊皱起眉头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不会是贩毒组织的吧?”他回头看看罗想农。

罗想农奇怪这孩子的想像力,这一代人从小电影电视看得太多了,把生活都当成了演戏。他怕孩子真的会出去乱说,制造不必要的麻烦,赶快解释:“他们是你哥哥请来的,要给你袁叔叔帮个小忙。”

“但愿别惹什么麻烦才好。”

小罗泊的大人腔,把罗想农逗得差点儿喷笑。如今的小屁孩,一个一个都活成了人精儿,好像全天下没有他们弄不明白的事。

罗想农紧盯住那扇门,一直到门打开,三个年轻人鱼贯地、神色平静地走出来。

“罗江!”他跟上去,压低声音,有点紧张地叫住了他的这个侄子。

“伯父你放心吧。”罗江马上猜到了伯父要对他说什么。

“无论如何,我希望一切都是按法律办事。”他叮嘱。

罗江笑一笑:“只是运用一点技术手段,绝无犯罪风险。”

话说到这里,该提醒的都提醒了,罗江是个成年人,他不会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下午,估摸着欧洲那边已经天亮,罗想农又一次拨通了乔麦子的手机。

“买到机票了吗?”他听到电话里隐约有机场播音员的柔和的女声,一遍德语,一遍法语,最后一遍是英语。

“对不起,我还没有排上队呢。第一批飞北京的是持有中国护照的人,他们是回家。”

回家,在西方人的眼睛里这是再要紧不过的事,天塌下来也没有一个人的“回家”重要。而乔麦子早已经拿到了瑞士护照,她不属于“游子归家”的特殊人群。

“我还在想办法。也许我会先飞开罗。哥你们一定要等着我。”乔麦子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这两天等候在机场,焦急,疲惫,上火,人都不知道熬煎成了什么样子。

乔麦子今年也有五十岁了吧?简直就是一恍惚的功夫!仔细想想,这世上最不经过的就是日子,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飞一样地掠过,飘忽无声地掠过,你不敢回头去看,害怕那些记忆被时光撕成了碎片,一丝丝一缕缕的,连缀不成东西,让人心里难过。

“还有……”乔麦子踌蹰。

“嗨,你别心焦,没关系的,多久都会等你的。”罗想农温言安慰。

“是这样的,”她说,“我有事情要告诉你。最最重要的事。”

罗想农对着电话笑起来。“麦子,回家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你记住,是最重要的事,只对你一个人。”

罗想农放下电话,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他想不起来关于自己还能有什么“最最重要”的事。十年前他去瑞士联合国组织开会,会后专门绕道巴塞尔探望了乔麦子,见到她的丈夫,在她的家中留宿一夜。此外乔麦子这些年中总共回来过两次,一次是参加她们那个班级的大学毕业二十年庆,另一次是专门探亲,看望病重的罗家园。那时候罗家园已经记忆混乱,追在乔麦子后面怯怯地喊“陈老师”,想说什么又茫然失措的那副模样。陈老师陈清漪是乔麦子的母亲,跟罗家园交往并不太多,罗家园还记得她,可见老头儿心里始终装着一个江边良种场。在这几次团聚的日子里,乔麦子有充裕的时间跟罗想农细谈,想说什么都可以尽兴,但是她并没有提起过任何一件“最最重要的事”,只与他有关的事。

她想要说什么?去国离家,多年飘泊,难道她竟是怀揣着一个秘密走过了长长的二十年的路程?

罗想农的心里,无端地有了期待。

罗卫星背着一个草绿色的简易画夹,很扫兴地回到家里。

“现在的农村,你说都是怎么啦?炊烟人家、竹篱爬藤都没有了,光剩下马赛克贴面的小二楼,走一家是楼上楼下,走第二家还是楼上楼下,墙上一样的明星画报,堂屋里一样的花绒布沙发,还铺上一副一样的机器织出来的网眼纱巾!天哪,你简直找不到一处可以入画的田园风景。”

罗想农大致听了个明白,他这位老弟出门写生,想寻找不那么现代化的农家情调,结果被满眼的“伪现代化”弄得愤怒起来。

“敬请息怒。”罗想农笑着,接过罗卫星手里的画夹,同时递上一把藤编尘拍,示意他到门口把裤腿上的灰尘拍拍干净。如今的乡镇处处都想朝着城市看齐,高楼和市民广场都建起来了,观赏树和花草也栽起来了,只有灰尘如故。尘土本来就是乡村的标志,它的无孔不入的存在,让那些不伦不类的伪现代化的设施变得越发尴尬,在灰头土脸中站立得张惶可笑。

罗卫星抓着尘拍,用劲地啪啪拍打身前身后,一边还在忿忿不平:“整齐划一的白瓷砖的楼房,铁皮包门,居然还按上茶绿玻璃的窗户,窗户外面一律铁栏杆封闭,天哪简直就像兵营,讲得更不好听像监狱,哪里还有一点点个性和个人意志?走进门看看更糟糕,锄头扁担都堆在客厅里,母鸡小鸡在沙发下面转圈圈拉屎,美吗?这就是我们的新农村发展方向吗?我怀念从前村庄里的小河竹林,房屋在林子里错落,狗在晒场上打盹,羊拴在柳树下啃草,女人们聚在杂货店门前奶孩子聊家常,那才是闲适安逸的农家生活。”

罗想农忍俊不禁:“这只是你的梦想,画家的梦想。”

“颓废吗?还是反动?”

“不,是永恒。可惜乡村中缺少你这样的美的倡导者。”

罗卫星忧伤地叹口气:“所以在我们美术界,画山水的国画家们都转去画城市了。再过几十年,中国大概就没有山水可画了。”他又说:“千人一面的未来太可怕,到那个时候,我们所有的人的脑子里再也没有‘故乡’这两个字,我们是一群没有家园的人。”

他进屋,把尘拍挂回到墙壁上,伸手从茶壶里倒出一杯半凉不热的茶,迫不及待地喝下去。他把头仰起来的时候,半圆形的喉节在他脖颈的皮肤下活塞一般运动,依然像年轻人一样的,滑畅而优美。

罗想农不无感动地想,老弟的个人生活一团乱麻,可是老弟的目光和思想依然敏锐,这么多年他没有丧失激情和活力,而可贵地保持着他的梦想、童真,这大概就是他吸引着形形色色的女人们往他身上飞蛾扑火的原因。

他问罗卫星,一下午怎么没见苏苏和罗海?他们不会是在这里住得不耐烦,也跟玉儿一样回南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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