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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夏海 五

下定决心去爱一个人,竟然也可以这样简单,夏海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如此想来,当初是美知拼命追求他,成为恋人之后,他们理性地交往着。美知从不无理取闹,也不会整天黏在他的身边,朋友们朝他抱怨自己的女朋友太烦时,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类话题,只是庆幸着自己找到了合适的伴侣。

恋爱正式开始之前的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继而是为了探寻彼此心意的小心试探,然后是因为多看了其他人一眼而大发雷霆或是痛哭不止,还有与对方吵的天翻地覆受尽煎熬之后再抱头痛哭着和好如初。

这些恋爱需要走过的必经之路,夏海却一样也没有感受到。他没有觉得遗憾,只是觉得奇怪,自己和美知的恋情为何可以这样的风平浪静。

这一切,却在江心屿的身上一点一点地成为现实。

他每天正常地生活,上课、打球、在榕树下排练,用尽全力压抑想要见她一面的欲望。夜里要靠幻想她的面容进入梦乡,能在网络上聊上一小会儿的时间已经让让欢欣不已,如果能够在周末见上一面消磨掉半天或者一天的时间,这份幸福甚至可以储存一个月或者更久。

他的思维变得简单,如果心屿高兴,那么他也高兴;如果心屿难过,那么他的心中就会刮起龙卷风甚至开始狂风暴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他们依偎在一起进入梦乡,他的心里不是不紧张的,他很想拥抱她亲吻她,做恋爱中的每个人都想做的事。但是看着她被冻得红红的脸颊,以及用软软声音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这一切都让夏海只想抱着她,什么都不做地抱着她。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吻了她的嘴唇,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这个动作并没有经由大脑的指挥,它只是遵从了直觉的意愿,并且他知道,这个吻,没有任何情欲的含义,那更像是一种慰藉,或是一种纯粹的感激。

他们分开很久了,但是夏海却完全感觉不到隔阂,在他眼中,心屿就是小时候的那个心屿,沉静的、隐忍的、善解人意却在不经意间展现惊人的爆发力。如果说有变化,那应该就是,夏海不能不把她当成一个女人对待,一个成熟并且有些冷艳的女人。岁月给了她成长的痛楚,但是让人惊奇的是,这些痛楚反而把她涵养的更加深刻动人。现在的心屿更加妩媚,并且更加柔和,她的每个细小的动作和表情都让他心醉。

更重要的是,他尊敬她,尊敬她为他和他父亲所做的一切,她永远不会明白这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尊敬她在经受无数苦难之后仍然保持着独立高贵的人格和性情。他也心疼她,为她曾经付出的一切,为她时时流露出的孤独和无奈,夏海想要为他担负,想要守护她,想要拥有她的念头压倒战胜了一切。

他每天每天都在思考,曾经、现实和未来,他不愿放弃任何一个细枝末节,好像燕子筑巢一样。他在心中建立了很多种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性中都只有他和心屿。这未免太不切合实际了,但是只要这样想,他就会觉得幸福。他想要了解她,想要帮助她,不论任何事,他想要跟她共同完成。他想要追回那些已经流逝掉的时光,他想永远跟她在一起。

虽然想起母亲和美知都让他痛苦。

母亲在中国,一直没有回去过。夏海试图联系她,但她却一直杳无音讯。夏海一方面担心母亲出事,另一方面,他担心母亲会去扰乱心屿的生活。不是随便臆测,夏海明白,母亲一定会这样做,至于一旦发生他要如何去应对,夏海一筹莫展。

至于美知,他们时断时续地联系着,他感受到美知对自己的思念之情,美知也不止一次地提到过要来中国看望他,他一味回绝了,慢慢觉得这样下去,对每个人都将会是伤害。

他已经下定决心跟美知分手。

他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的后果,他们已经不是普通的恋人关系,夏天时,他们已经分别拜见过彼此的父母,毕业后,他们即将组成新的家庭,虽然没有订婚仪式,但是,美知已经是他事实上的未婚妻了。

这个分手的决定虽然不能说不坚决,但是却很模糊。

他没有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产生任何怀疑,只是觉得自己的智慧都枯竭了。

对江心屿的刻骨铭心的爱,究竟能不能让他翻越这些崇山峻岭呢?

然后,他在紫苏的邀请之下去赴宴,见到了传说中的LJ,陈爵。这个人,成为了最难以逾越的一道山峰。

他在脑中勾画了无数个LJ的模样和神态,真正见到时却还是让他吃了一惊。这个男人,该怎么形容他呢?

他看起来十分敏锐。

是,这就是LJ给藤木夏海的第一印象,敏锐。这是很主观的感受,因为他们刚刚见第一次面。

LJ跟张琦热烈地聊天,但是夏海觉得他并没有投入注意力,LJ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心屿的身上。心屿坐在他身旁,LJ的眼光尽管在其他地方,但是心屿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会让他的动作和神态发生细小的变化。

让人惊讶的是,心屿竟然跟LJ的举动完全一致。

他们对彼此,都在细心观察,小心翼翼。这一餐饭,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远远不是吃饭那么简单。他们在诠释一种夏海从未体验过的情感故事。从某一个角度看,他们很像夫妻;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们完全不是夫妻。他们之间有较量,有关心,也有默契,他会用一个眼神去询问心屿是否要吃一道菜,心屿也会轻轻碰他的胳膊,示意他将红酒递给自己。

他终于明白紫苏一定要他来的目的。心屿终于在他的眼中,呈现出陌生的一面来。

夏海以为他们的感情破裂了。此时他为自己的幼稚感到羞愧。

心屿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看向自己,她整餐饭都紧皱眉头。夏海感受到心屿的痛苦,虽然她不知道她在痛苦些什么,他很想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即便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立场这样做。

夏海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并不敢妄加论断。直觉上,他认为LJ没有放弃心屿,他仍然在为两人之间的复合作出最大努力,这一点从紫苏的言语可举动中也可推知一二。那么,他是不是需要知道心屿对于这段婚姻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呢?他需不需要介入他们之中,了解所有情况,然后为自己的情感寻找一条可能的道路呢?

夏海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对心屿的爱,不希望其中掺杂任何功利性的因素,这个世界为了利益疯狂,他起码要保持自己情感的净土。他坚信的,是心屿对自己,有着他对她完全相同的情感。理由?他说不清楚。爱情本来就是说不清理由的。夏海这样安慰自己。

他首先要做的,是整理自己的生活,他要找到母亲,跟母亲说清楚这一切,求得她的认同。还有,他要跟美知分手,即便痛苦,即便残忍,他已经决定要快刀斩乱麻,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来。

等到觉得自己有资格的时候,他会站在她面前向她坦承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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