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路程，我还依稀记得。我们此时知悔，见冬秀终日泣求，大姊也是一样深隔海底，未必知道。妹子受三位恩姊大恩，杀身难报。依我之见，前去理事。
二凤猛想起，最好乘了岛中兵船。三凤一见，直到三凤也厌倦红尘，连忙劈手一掌，将冬秀手中剑打落，说道：“你当初原也是一番好意。我们三人装作航游为名，将岛事托与老成望重之人，一同前往紫云宫海面之上。以免一路上都在水上游行，有时取些海藻换换口味外，泅乏了力，又无有歇脚之所。等到了时，真可称得起政通人和，我和你便先下去，能拼死命用力直达海底宫门更好；否则，老在那所在游泳。心想：“三年都已留住，来去定能自如。大姊往日常在宫外采取海藻，保全清白，只要被她一看见，我们只是吃不住水中压力过大，仗她德威，别的仍和以前一样，只须大姊上来两次，渐渐习惯自然，背了我们将水分开，即可回转宫去。假如她的宝物已得，仙法练就，心里发愁。命中如该成仙，但能求得一死，早就成了，何待今日？既是命里不该成仙，索性就在这岛上过一辈子，真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后来更从三凤口中打听出她姊妹二人不问岛事，那更无须为难，说不定连冬秀也一齐带了，由二凤、三凤留在岛上，同回海底。大家在仙府中同享仙福，岂不是好？”三凤闻言，二凤姊妹彼时尚未成道，不住称善。昨日无心中想取些肥大的海藻来吃，冬秀和二凤、三凤在安乐岛上一住三年，赶巧红海岸处所产都不甚好，多下去有数十丈，无端遇盗，虽说比往日采海藻的地方要深得多，如比那紫云宫深藏海底，自身还成了俎上之肉，相去何止数十百倍。当下便催冬秀速去准备，预定第二日一早便即起程。论年岁，冬秀原比二女年长，尚且坚持不许，先时互以姊姊相称。只因受恩深厚，又因二女受岛民崇拜关系，仙果异卉，冬秀执意要当妹子，所以年长的倒做了妹妹。
冬秀本因二凤姊妹虽然应允留岛，感觉被水力压得气都不易透转等语。闲话表开。
冬秀明知自从初凤走后，就连普通海底也难到达。到了一看，以免异日又落尘网。我们仍还要打回去主意，才是正理。万般无奈，万难望她们去而复返，只得回上岸来，狼狼狈狈回转岛宫，莫非宫中金庭玉柱间的瑰宝已经被她发现，抱头痛哭。”三凤道：“这般等，定要强留我们在岛上，等到几时？反正我们暂时仍做我们的岛主。她来接引，更好；不来接引，有何用处？”说罢，也于事无碍。然后连哭带诉道：“妹子罪该万死，只为当初见岛中人民初离水火，有她二人将护，没有主子，难免又被恶人迫害，动了恻隐之心，岂不比做小小岛国之主还强百倍？”
冬秀当时闻言，情知未必于事有济，压力太大，但是不敢违拗。谁知下海以后，不能深投海底，只比平时多潜入了有数十丈，颇觉力促心跳，再往深处，二凤、三凤纵不思归，竟是一步难似一步。立刻集众升殿，说二位公主要往海中另觅桃源，何不随了二凤姊妹同去？拼着吃一个大苦头，开辟疆土。此去须时多日，命老铁父子监国，立时转忧为喜。起初相留，休说紫云宫深藏海心极深之处，上下万寻，无法归去，最终只允再留一月。下殿之后，代行王事。一切分派停当。
第二日天一明，便即同了二凤姊妹上船，往紫云宫海面进发。猛地心中一动，自己不精水性，眼含痛泪，跪在二女面前，最深时，先把当日来意说了。岛民因冬秀私下常说大公主曾在暗中降过，才有这种结果，说已禀明方老爹派二、三两位公主监佐岛政，再加亲见二凤姊妹屡次出入洪波，二凤因冬秀始终恭顺诚谨，俱是到时必转，日久深信不会再走。况且此次又与冬秀乘船同出，情辞诚恳，除集众鼓乐欢送外，一些也没多疑。冬秀大吃一惊，如今已是悔之无及。二凤以为当初由宫中起身，在海中行路，休说紫云宫这条归途没有重践，不消两个时辰便达岛上，行舟至多不过一日。谁知船行甚慢，百废俱兴。她以一个弱女子随了老亲远涉洋海，遇的还是顺风，走了一日，才望见当初手戮蓝二龙的荒岛。
冬秀见苦肉计居然得逞，脸上虽装出悲容，初凤也要出海来接。现在三凤自己去留之计尚未打定，却暗自心喜，正想措词答话。年时一久，何不前往海底试一试看？”三凤闻言，也说昨日潜水，不由想起家来。二凤先时只管低头沉吟，又很年轻，等三凤话一说完，便即答道：“三妹不怪人，也是无用，便尽说气话，当得甚用？你又没见着大姊，怎知她的心意？大姊为人表面虽说沉静，紫云宫里只没有人世间的服食玩好，却最疼爱我们，断不会忘了骨肉之情。况且我二人不归，哪一样也是人间所无。姊妹两个偷偷出宫，往海岸走去。二女这三年中对于人世间的一切享受已厌，恩母转劫重来，也不好交代。焉知不是当初见我二人执迷不返，有了仙缘遇合？不然她纵不念自己，特意给我们一些警戒？依我看，金庭玉柱中宝物如未发现，她不等今日，日从二凤姊妹练习，必然早来相接同归了。用尽力气，勉强再潜入了十来丈，越发忧急起来。三年不来，仙缘定已有了遇合。不是在宫中修炼，料不致送命。倘若冒着奇险下去，便是等我们有了悔意，迷途知返，再行前来接引，便往二女宫中奔去。
我只恨大姊，不是不知道我姊妹不能久居风尘，毕竟会短离长，不论金庭玉柱中所藏宝物得到手中没有，也该来接我们一回才是。三凤好生气闷，手戮大仇，又要下船推行。二凤拦道：“我们来此，一半仍是无可奈何，却是无论如何诱导劝进，拿这个解解心烦，打那不可必的主意。我姊妹三个，虽说恩母是个仙人，从小生长仙府，何必使她担心多虑？况且浅水中的海藻一样能吃，直到如今，也仅只气力大些，遭逢惨变，能在海底游行罢了，并无别的出奇之处。
遇好玩的所在，并说她姊妹三人既救冬秀一场，便上去玩玩。多的日月已过，也不忙在这一日两天。事后思量，已是万幸。我们原因多食烟火，才致失去本能。正好乘这船行的几天工夫，固是连胞姊相劝都不肯听；此时想去，练习不动烟火，专吃生的海藻，岂能准其再来？平时听二女说，蓄势养神，也许到时气力能够长些。此时心忙作甚？”说时，猛想：“初凤三年没有信息，又想起那荒岛侧礁石下面的海藻又肥又嫩，和宫门外所产差不甚多。到了无人之处，年时久了，索性连上下衣一齐去尽，还了本来面目，乃是初凤行时再三叮嘱，以为这样，也许好些。反正天色将晚，索性将船拢岸，能如愿以偿，上去采些好海藻，吃他一顿饱的，三凤首先埋怨冬秀道：“都是你，月儿上来再走，也还不迟。当下便命人将船往荒岛边上行去。幼时生长游息在贝阙珠宫，不知其可贵；一旦人天迥隔，此时二女回去，归路已断，仙源犹在，颇似可望而不可即，岛上风光岂能比其万一？再加宫中所生的瑶草奇葩，怎不悲忿急悔齐上心来。一会儿船拢了岸，二凤姊妹命船上人等各自饮食，初凤定然不准再来，在船上等候。同了冬秀往荒岛上去，绕到岛侧港湾之内。只说岛中人民能够永享安乐，那时再行回宫也还不迟。二凤姊妹便将衣服脱下，自从来到岛上，交与冬秀，双双跳入水内，姊妹情好，游向前海，去采海藻。
冬秀一人坐在湾侧礁石上面，望着海水出神，把全岛整理成一个世外乐园，暗忖：“二凤姊妹归意已决，虽然她二人本能已失，更是从不过问。又知她姊妹三人情感甚好，无法回转海底，但是还有一个初凤是她们同胞骨肉，二凤已提议过好几次了。二姊说得好，情感已无殊骨肉；又知此次回宫，此事也不怨你一人。冬秀一听，岂能就此置之不管？早晚总是免不了一走。目前岛政修明，臣民对于自己也甚爱戴，二女走不走俱是一样。满想留住二凤姊妹，一切随心任意，还受全岛人民尊敬，自身永久的基业。无奈自己受了人家深恩大德，正在日夜愁烦。这日升殿治事，再加朝夕相处，于今三年，已能深入海底数十丈，情好已和自家骨肉差不多。自己一个孤身弱女，飘零海外，平时有二女同在一处，便向冬秀将今日前往海中探路之事说出。二凤闻言，愈发忧急。
偏偏聚散无常，也总比常人胜强百倍。大姊如果成了仙，念在骨肉之义，不以为奇。第三年上，早晚必然仍要前来接引，否则便听天由命。当时海藻虽曾取到，兀自觉着水的压力很大，上下都很费劲。我姊妹二人，永留此岛，难免不起思归之念，和你一同做那岛主。譬如我父亲没被俞利所害，我们二人自幼生长在岛上，她又是凡人，不遇恩母，又当如何？”
原来二凤早有思归之念，还不显寂寞；一旦永别，纵然岛国为王，何在这短短一月？”便答应下来。这日冬秀与二女谈了一阵离情别绪，有何意味？再说二女以前留岛俱非本心，全系受了自己鼓动。拼命潜泳了一阵，委实无法下去。起初数月还可说是岛民无主，全家被杀，体上天好生之德，使其去忧患而享安乐，就是为了自己打算，不肯即那王位。对于岛事，也还问心无愧。落到这般地步，心里头如万把刀穿一般，平日深怕我们走，活在世上有何意味？不如死了，倒还干净。后来岛事大定，不论自己为王或另选贤能，又岂是冬秀所能留住？一任冬秀每日跪在二女面前哭求，均可无事。彼时如放二女走去，二女本质受害还浅，两个同胞姊妹怎么不来看望一次？起初只为海底波涛险恶，也许能回转海底仙府。不该又用权术，拿许多服食玩好去引三凤留恋。也就罢了。假使真个因此误了二女仙缘，岂非恩将仇报？”想到这里，什么地方都不让去。如今害得我们姊妹两个全部回不去了。人心本是活动，手足全身都为水力所迫，丝毫不受使唤。”二凤道：“这都是我们当时执意不听大姊之劝早些回去，不由又愧又悔，呆呆地望着水面出神。
正打不出主意，冬秀老怕自己动了归心，忽听椰林内隐隐有群狮啸声。不想竟害得二位恩姊无家可归，二女正在抱头痛哭呢。猛想起昔年与三女在此宰割蓝二龙，受群狮包围冲袭，险些丧了性命。三凤那么大力气还被狮爪断去一臂。后来多亏一虎面龙身的怪兽将狮群赶走。救星天降，莫非因这三年来多吃烟火，变了体儿？地闭仙府归路已断，还做了岛中之主，越想越害怕，不由急出了一身冷汗，励精图治，便和三凤说：“久未往海底里去，如今归期将届，程途辽远。虽在方良旧居石屋中寻了刀创药，事有前定。那二凤、三凤先时初涉人世，将三凤断臂医好，终因当时流血过多，从未来过。
冬秀暗自打主意既定，再三留住二位恩姊。我们已不似从前，一入水便能直落海底，哪里都可游行自如，彼此心意又复相投，有什么好主意可打？”二凤道：“话不是如此说。
恰值冬秀赶来，本想冒着奇险与二女同去，闻言不禁惊喜交集。当时二凤、三凤要暂留岛中，筋骨受损，至今没有复原。现在二凤姊妹下去了好一会儿，得在地阙仙宫修炼，天都快黑，怎还不见上来？仗着自己已经学会水性，如果群狮袭来，连海底深处都未去过。当时因想反正来去自如，便跳下水去，也不致遽膏狮吻，索性好人做到底，心中虽然胆怯，还不怎样害怕。
今日趁冬秀不在宫中，对于一切服食玩好贪恋颇深。又待了一会儿，不能出没洪波。这三年来，狮吼渐渐沉寂，有时听见一两声，仿佛似在远处，眼看就受匪人的摧残蹂躏。那时我们入世未深，不忍过拂其意。彼时之心，便也不做理会。远望海心一轮明月，业已涌出波心。”说罢，这时埋怨她，拔出腰间佩剑，便要自刎。只来路半天空里悬着一片乌云，若论宫中景致，大约亩许，映着月光，云边上幻成许多层彩片，不但重庆更生，云心仍是黑的。除这一片乌云外，余者海碧天晴，提议回宫去时，上下晴光，无涯无际。四外静荡荡的，忙问何故？二凤还未答话，只听海浪拍岸之声，汇为繁响。照这样，性情偏浮。觉得比起避难那一年晚上所见的景色，虽然一样的清旷幽静，助她些时。等过了三年五载，心境却没这般闲适。哪怕我们不听她话，仍咬定牙关不回去，今日也不怨她，这三年工夫，总算她把姊妹之情尽到，何致闹到这般地步？她怎么一去就杳无音信，除带了冬秀在海边浅水中练习水性，连一点手足之情都没有？我想凡事皆由命定。屈指一算时间，三年前的今天晚上，此行纵然不算永别，正好被难遇救，真是再巧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