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十分肯定。显然他把此事到此打住,他说,“批条是我写的,你追查我也就到了顶尖。春玲,你对我的解释不满意,但我只能这样对你说,你们警方怎样看待批条是你们警方的事,与我无干。”
“身为公用事业局局长,你承担着公用设施安全运行的责任。一批劣质阀门隐患这座城市,一旦出问题……平安,抛开前妻不论,我们始终是好朋友,至少我是你文学作品的崇拜者。我想说,你没有说真话。或许有某些难言之隐。我不能太逼你。但是我向你说明白,必须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朱良对赵春玲说:“我住宅电视拒抽匣里有个银制徽章……”他准备启开嘴的封条,“走的匆忙,未来得及带在身上。”
“徽章?”赵春玲故意装作不知,问,“什么样的东西?”
“圆的,普通公章大小,正面是太阳照耀楼群图案,背面是老鼠。”朱良说,他问赵春玲:“你会不会玩动物棋?”
“会,小时候玩过。”
“动物棋共八种动物,依次排列:象、狮、虎、豹、狼、狗、猫、鼠。拥有徽章者按地位分工的,别人我不知道,邱老六是狗图案的,他当我面炫耀过。就是说,他比我地位高,我得听他的。”
“谁给你的徽章?”赵春玲追问。她想:朱良今天可能有重大突破。
“当然是‘蓝雀’大老板。”朱良像似要彻底说了。
“谁是‘蓝雀’?”赵春玲问。
“徽章是邱老六转给我的,说大老板封我为老八。‘蓝雀’我的确不知道。”朱良起誓发愿说不知道,“知道我是孙子!”看来他还没说实话。他说,“至今我只知道邱老六该是排行老六。另外还有个人,大家都叫她老四或四妹,她该是排行老四,她的徽章图案应该是豹。”他料想赵春玲要问,就未问先答:她是红蜘蛛夜总会的尚俐莉。
可能朱良在“蓝雀”团伙中地位极低,他所知道的内幕估计不会太多。但是他今天提供的线索很重要。肯定了银制的东西是徽章,“蓝雀”团伙终于露出冰山的一角。
“姜雨田被杀了。”赵春玲眼睛盯着朱良说,观察他听到此消息的表情变化。
“他被杀了?” 朱良略略有些吃惊,但总体上还是很平静的。
“你认为谁会杀他?” 赵春玲问。
“谁会?”朱良摇摇头,他猜到是谁了,只是不肯说罢了。
田丰在省公安厅的一间办公室里,听取赵春玲关于朱良交待的汇报,听来令人兴奋。他说:“八种动物徽章,现在我们知道了四枚,还有四枚徽章,他们是谁?我们已发现狐狸踪影,猎获他们的日子为期不远啦。春玲,你觉得你前夫是不是团伙成员,他是否也拥有一枚动物徽章?还是被‘蓝雀’团伙恐吓而只为他们办过一些事情?”
“老陶,你说说我们俩的一致看法吧。”赵春玲说。
老陶理解她。他说:“经我们调查和接触,王平安应该是游离团伙之外的,但他又与蓝雀团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至少他是个晓知一些内幕的人。”赵春玲补充道。
“三江的官员中和‘蓝雀’团伙走得比较近的,还有一批人。王平安应算做其中一个。”田丰客观地说,“我们选择王平安作为突破口,基于三种考虑:一是朱良在我们手上,他能够提供劣质阀门的有力证据,他无法抵赖;二他是文人极情绪化,今天不说,明天就可能什么都说;三是他的良心尚没完全泯灭,相信在邪恶和正义较量关口,他能够做出有利我们的选择。春玲,我们到了该研究邱老六的时候了。”
“……焦点现已集中在他的身上,建议对他采取行动。”赵春玲说。
田丰沉思:邱老六牵涉黑道控制三江经济工作,又组织贩毒,可谓作恶多端。但他不是最关键人物,只是个小头目,对他采取怎样的行动,怎样采取,何时采取,需要认真研究,就是说要统盘考虑“猎鸟”行动。
今天叫赵春玲、老陶到省公安厅来,不仅是听取他们询问朱良的汇报,倪厅长召集包俊海行动小组全体成员开会,有新的部署做出:重新调整,准确说是配齐配强“猎鸟”行动小组,吕淼、佘凡晓两人继续以隐蔽身份,仍留在林业局招待所,暗中接应“鹞鹰”,包俊海率省厅专案组公开进入三江,三江方面指定赵春玲、老陶参加。
这项决定得由田丰和赵春玲、老陶谈,他们手里还办着姜雨田的案子。那是桩棘手的命案,凶手很狡猾,作案现场没留任何痕迹……熬下去也是徒劳,田丰决定暂停下来,立即配合省厅专案组工作。调他俩到省厅专案组的决定几天前田丰同倪厅长研究后就作出了,始终未告诉他们两人。
于是田丰把省厅的决定告诉他们。
“哦,行动小组三个月前就进入三江,带走静女孩,把朱良弄到省城,‘猎鸟’行动……”赵春玲心里疑团顿解,她说,“田局,是你的杰作吧。”
“杰作?不是,省厅、三江市委的部署。春玲,会议开始前,我详细向你们介绍一下‘猎鸟’行动的进展情况。”田丰说。
在田丰的介绍中,包俊海、臧明杰、娄扬陆续到来。
英姿飒爽的米莉进来,田丰介绍道:“省厅刑警总队警花,女刑警们的偶像米莉。”
“田局夸奖我。”米莉说。她坐在赵春玲身边,说,“赵队才是我们女刑警的偶像……”
“什么偶像啊,三江让犯罪分子搞得乌烟瘴气,弄得你们像进入白区似的……”赵春玲自责道,“我身为刑警支队长显然无能,害苦了大家。”
“我只在电影里看过乔装打扮作地下工作的人,自己实际做起来,满刺激的嘛。”米莉感触道。
“噢,我忘了向大家介绍。”田丰向在座的说,“米莉以后生意人面貌在三江出现……”因杜大浩卧底仍处在保密阶段,田丰没说米莉目前正接近一个女人的实情。
倪厅长主持的会议下午三点在省厅一间会议室召开……
40
今世缘酒店,马爽提前到达,选了张小桌子。她还是采纳了尚俐莉的建议,虽说不上刻意但也算得上认真地化了妆,杜大浩喜欢长睫毛的女孩,他说他喜欢静女孩因为她的睫毛很长很长。长长的睫毛使眼睛更深邃。马爽跑到有个洋气名字的——丹妮发廊贴上长睫毛,面对镜子她会心地笑啦。愉快的心情在望见今世缘酒店牌匾,蓦然云一样地飘走。今世缘,今世缘分尽了吗?其实,她的确有点儿神经过敏,调她暂时离开亮眼睛,充其量从和杜大浩终日厮守中稍稍分开个缝儿,红蜘蛛的事多,见面的机会相应少些,三江再大,也谈不上天涯海角。
“爽你怎么这眼神望着我?”杜大浩问,她用一种今生今世再难相见而依依不舍的目光看他,长睫毛内盈着泪,他说,“回红蜘蛛有什么不好,何况升为大堂经理,多少人羡慕的位置。”
“浩哥温暖点好不好,雪上加霜,人家心如刀绞,你还轻描淡写。”她充满撒娇的口吻嗔道,“同情同情劳苦大众吧。”
杜大浩说些安慰她的话。她汪着的泪在笑声中掉出,砸在酒杯里像房檐水滴落下。心情趋好她脸如太阳下初绽的花朵。她说:“浩哥,我们在一起时间太短太短。”
“未来的日子不是很长吗?”杜大浩一时弄不明白她心所想。他说,“红蜘蛛和亮眼睛又不是古人诗云的长江头、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你忙,我可以过去看你呀!”
“我心里有话不知咋对你说,始终堵着。”马爽心有苦难诉的样子,她四周看了看,顾虑就餐的人太多。
他看出来了,说:“我们先吃东西,有话回我那儿再说。”
“今晚不赶我走?”马爽听让自己去他住处,有些激动,凝视他说。也就因为高兴,她喝超量了酒,摇晃上亮眼睛的楼梯走不稳,他只好半扶半抱她上楼。
“浩哥,我……”她充满渴望的目光望他,嘟囔着。
已是夜深人静,灯光在窗帘上变幻各种图案……她的头发搔得他脸好痒,他知道自己怎样做,也做了……那个夜晚他们火热一场。
“我一直为你担心。”马爽满足后柔声柔气地往外掏心底的话,她用发烫手背揩他额头上的汗珠,说,“我真的很担心。”
“我会有什么危险呢?没什么仇人。”杜大浩感到她知道什么,用试探地口吻说。
“沈放到亮眼睛来了,现就在这楼里。”
“那有什么?”
“我觉得他可能来监视你。”她说出心中疑虑。
沈放离开红蜘蛛到亮眼睛,也正是他离任,才提她副经理兼大堂经理,实际就是她接替沈放的位置。在生意红火的红蜘蛛当副经理,名声会显赫,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沈放到亮眼睛干什么?贩毒这一块由邱老六独揽着,别人插不进手,邱老六也绝不会让沈放掺和他的事。
“怎么会呢?我只是邱老六手下一个跑腿的。”他显出不在乎的样子,说,“监视我有何用?”
“李婷是你妻子吧?”她忽然问。他们相处后,她从来没提过李婷。
“是。”他不能否认。他一时难以揣测出她问李婷的目的,但他对马爽的认识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至少,他认为马爽对她是真诚的。在这样的环境中,他需要一个真诚的人。接下去,马爽道出个让杜大浩吃惊的秘密。她说:“沈放亲手杀死李婷。”
对于杜大浩来说,大概没有什么比他知道杀妻子的凶手是谁更重要了。追查杀害妻子凶手是他冒着生死危险打入黑恶势力卧底的主要原因之一。马爽怎么知道的?
“他亲口对我说的。”马爽说,她没隐瞒那段私情。半年前,在尚俐莉的撮合下,沈放以一万元钱的价码,包马爽七天。沈放原以为一万价码包了漂亮的酒店小姐,绝没想到她是处女。
当他听见她轻唤疼痛时,这位见人肉体受折磨痛苦万分就兴奋的人,异常勇猛起来。她牙齿咬破了下嘴唇,鲜亮的血染红下巴颏。他高兴得禁不住喊叫起来。每每他枪击碎一颗脑壳后,贯穿的洞口咕嘟冒出鲜血,他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纵声大笑。
她泫然泪下,喃喃道:“好疼,真的好疼。”
他精疲力尽后,发现床间洒满夕阳颜色,惊讶道:“你真美!你是处女?!”
从这一刻起,怜爱的芽儿在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心里生长。他说他一生最恨女人,杀掉女人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事情。譬如杀死那个女刑警,他娓娓倾泻他枪杀李婷的感受。
杜大浩木雕泥塑一样沉默床上,眼睛死盯棚顶某一处。谁都能理解一个突然得知杀妻仇人是谁的人的心情。马爽移开慵懒的身体,让他独自安静一会儿。
眉凝恰在这时喊他:“浩哥,六哥叫你到川椒豆花村二楼的雪包厢。”
他答应。杜大浩全身充满仇恨。
“你脸色不好看,没问题吧?”她帮他寻找衣物,从堆放一起的衣服中挑出。她疑惑道,“这么晚?”
他穿好衣服,离开床时他们吻了吻,他说声“先睡吧!”而后出去。
亮眼睛离川椒豆花村公共汽车二、三站远,驾车打车用不上几分钟,他决定步行,是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秋夜丝丝凉意正使他逐渐冷却。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旦遇到杀妻仇人,丝毫不能暴露……证据,要有充分证据,虽然马爽的话完全可以相信,也毕竟是她一人之言。要查下去,沿着她提供的线索查下去。沈放并非突然进入他的视线,田丰向他交待嫌疑人名单时,已有他的名字。小九提到的五哥,他判断可能就是沈放。他曾经说五哥杀了女警察后将六四式手枪给了他。
川椒豆花村一楼遇见李惠兰,她体态婀娜走过来,依然用他们第一次见面十分钟情的目光传情给他,说:“他们在二楼。”她在他踏上楼梯时,又说,“你是彻底把兰妹忘啦。”
杜大浩停住脚,转身勉强笑一下,而后上楼去。
雪包厢里洒了酒瓶子似的,熏蒸着冲天酒气。喝得舌头都僵硬的邱老六手揽着小雨点文化工作室那长发飘飘的女孩宋佳音。她穿着一件白色丝绸紧身衣,酒醉的脸彤红。
杜大浩看见一张极美的脸。他坐下来,等待邱老六斜伸进她上衣里的手运动完招呼道,“六哥。”
“大浩老、老弟,明天我和佳音去天体浴场度蜜月,生意你替我照眼一下。”邱老六说出深更半夜把他叫来的目的,并掏出一把钥匙交给他,吩咐道,“有弟兄来取货,你去找李惠兰。那扇铁门有两把锁,她开一把,你开一把。”邱老六从女孩前胸抽出手,放在鼻尖处嗅嗅,说,“记住,你要亲自开锁,不能把钥匙给她……”他迸出一句恶毒李惠兰的话。
铜钥匙沉甸手里,宋佳音躺在邱老六的怀里。
杜大浩说:“六哥没别的事,我先走啦。”
“坐,喝点酒,那晚的庆功酒你没喝着,补上。”邱老六挽留,他朝包厢外喊,“服务员,来瓶红酒!”
红酒端上来,邱老六掀起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宋佳音,温柔地望着她,说:“亲爱的,陪我们哥俩儿喝酒。”
“喝酒?没有对手!”宋佳音对面前的两个男人投去轻视目光,邱老六理解为对他酒量的挑战,她的确很能喝酒。
杜大浩为她眼里的那种目光感到不安,他看到了十分可怕的东西——仇恨,一种刻骨的仇恨。她昂扬地端起杯道:
“来,喝!”
“大浩老弟,还有一件事。”邱老六告诉他,“沈放明天,不,现在已经在亮眼睛,帮我管理婚纱影楼,影楼的事你别再管了,全部精力都投到白粉上来……净月水库山南新开家天体浴场,我和佳音去玩,七天后回来。”
杜大浩以头晕为借口提早离开川椒豆花村。他离开雪包厢时瞅一眼宋佳音,这也是他最后看一眼这位美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