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的日子如清泉流淌,一只稀脏的靴子踏进溪流。可以设想一下,邱老六见到楚楚动人静女孩的表情。他的猎艳百名女孩计划中,没商量地把她排列到数字上。急切心情使他省略必要步骤。在一个谁都不相信会发生暴力的春风沉醉的夜晚,静女孩工作期间去对过茶庄取茶叶时遭绑架的。手绢类的东西堵住嘴,她的呼救卡在喉咙处未发生声音,醒来时,一丝不挂躺在在床上,身旁睡着浑身伤疤的人。本能让她朝下身瞟去,谁都会想像男人在十八岁女孩那诱人处做些什么。夺走自己宝贵东西的窃者就睡在身边,她绰起床头柜一只烟灰缸子,朝下砸的瞬间,男人虎跃而起,一把手枪对着她,重新跨在她身上,威胁道:“不听话,打死你!”
乡下女孩从未见过枪,枪口下她含泪承受蹂躏。
她不知在那个只有一盏灯照耀的阴暗屋子呆多久,没有窗子她难听清时光流逝的脚步。糟踏同滋润在静女孩身上只隔一道门槛,她到底朝后退一步,某种欲望使仇恨消散,把邱老六看做是只导盲犬,带她在黑暗中穿行……但她还是有点恨他,某个女孩新鲜在他面前,他见异思迁,去尝鲜儿。大腿内侧文的枪图案,偏下又小,她自己没发现还是朱良发现的,这个家伙具备收藏者欣赏藏品的习惯。邱老六承认他文了把手枪,他说他只在他最爱的女人身体上文枪。
“你说邱老六有枪?”赵春玲问。
“几年前就有了。”静女孩不知为什么对警察不很喜欢,盯着赵春玲她认为穿制服时戴警徽的地方,说,“他肯定有持枪的证件。”
“你亲眼见过?”赵春玲紧紧追问一句。
“猜的,邱老六有警察朋友。”静女孩说。
她绝非态度好说出这些,赵春玲听出话中含着轻蔑或抱怨。她问她:“能说说他是谁?”
静女孩没说出那个警察,她硬是不说,赵春玲知道问下去白白浪费时间,话题转入朱良身上问:“他为什么逃离三江到外地去躲藏?”
“我不清楚,真的不清楚。”静女孩一口咬定不清楚。她问:“什么时候放我走?”
“只要你配合,把问题讲清楚,会放你走的。”赵春玲言明厉害,问:“那天你给一个穿风衣的男人唱歌,你认识他吗?”
静女孩摇摇头,探出裙子的美丽小腿活跃起来,眼瞧着一只沿床沿爬行的人见不烦的甲壳虫,她把刑警的询问看成是熟人聊天。她说:“他像影星史泰龙,不会笑。”
“不会笑的男人?”赵春玲回忆她看到过这样一张脸。喔,是他?警官度假村庆典,站在阳光集团张总的白色大奔旁的高个子青年人,酷像史泰龙。她问,“讲话什么口音?”
“没印象。”静女孩说,“服务总台通知我去情侣岛包厢,包我唱一宿歌,给一千元。我进包厢,穿风衣的男人已等在那儿,他指下麦克风,我就一首接一首唱歌。”
“他是杀手!”赵春玲忽然说。
“杀手?”静女孩目光离开甲壳虫,惊讶地望着赵春玲,问,“杀谁?”
“杀你!”
“妈呀!杀我?”静女孩脸色苍白起来,似乎感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回我死定了。我死……朱良也得死。”
赵春玲挪到她的身边,说:“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把你和朱良带到这地方来吧?武警大院内绝对安全。”她握住她发凉的手,说,“告诉我,为什么说你和朱良死定了?”
“朱良曾对我说过……”静女孩向赵春玲讲述。
30
“走,出去吃点东西。”马爽说,她急得要哭了,“浩哥,说话呀!”
昨夜他同邱老六去曼斯菲尔德潇洒归来,情绪一落千丈,一句话也不说,坐在床上发呆。一整天都没出屋。马爽刚从川椒豆花村回来,今天李惠兰被放出来,她才脱身早点回亮眼睛,她惦记他。本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见他仍是她早晨离开时的样子,连坐的姿势都没改变。她撼动他的胳膊,央求道,“浩哥,走呀。”
他们一起出去。皇冠轿车没在任何饭馆停留直接驶出城外,荒道伸向座葱翠的小山。车停在山脚下,沿着弯弯山道步行上山。起初,杜大浩走在前面,马爽后面跟着。后来,他俩手挽手走完一段山路,肩靠肩地坐在山顶,俯视夕阳涂抹的城市。蚂蚁一样车流,在筋脉似的街道上爬行。
“爽,一个人什么时候最痛苦?”他的手盖在她搭在他肩头的手上,问。
“爱他的人不再爱他。”她说。
“不,该恨他的人不恨他。”杜大浩说。他的脸贴在她的头上,嗅着幽幽的发香。他说,“爽,有一天,我忽然抛弃你,你恨我不?”
她眨蒙大眼睛,说:“我不恨,因为我爱过,也被爱过。一生有那么一段美好时光值得回忆足矣。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时光。”
“坦率地说,开始我并不爱你。”
“这我知道。”马爽说,“那时还有一个女孩爱你,是……是她吧?”她说起红蜘蛛夜总会相思豆包厢,程影突然闯进来。她说,“她给你系扣子,从那一刻起,我觉得不爱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
“她的确很特别。”杜大浩陈情道,“有一次她和我就像现在我俩这样坐着,望着下面的城市。那夜,月光很明亮,她说我给你唱首歌吧。”他手指下头顶上那棵粗壮大树:“她的歌声同树影一起走来,慢慢覆盖住我们。”
“她还再唱吗?”她想着一件郊外夜晚必然发生的事,换自己也要那样做。说,“血在月光下耀眼吧。”
“亮晶晶。”他回想那血滴的光亮,他说,“大学和她上下铺的边疆女孩,教她一首情歌《啊拉表》。她向女同学许诺,在唱这首歌时将贞操献给恋人。爽,你会唱吗?”
“会几句。”马爽哼唱道,“你要来呢嘎……”
月亮蹒跚朝前走,树影幕布似地将他们遮盖起来,喁喁细语中有这样一句话:“唉,我没献给我所爱的人,他舌尖苍蝇似地舔了我身下的血,真太恶心。”
他听出她是在极不情愿情形下告别处女的,那个夺走女儿身的人,并非她爱的男人,她现在还恨他。其实,这个人就是杜大浩舍去一切寻找的人的其中一个。马爽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也正是杜大浩要知道的。马爽最终要告诉杜大浩,但不是现在。因此,杜大浩心里只一片疑云停留。
躺在亮眼睛床上的马爽猫咪一样娇慵,仍陶醉在欢乐时刻里。拂开脸庞边一绺头发,说:“李惠兰放回来了。”
“是么。”杜大浩伸展下肢说,尽量使自己的意图不暴露出来,“一公斤罂粟壳本来构不成什么罪。只是不追究罂粟壳来源,就没什么大事。”
“怎么会追究呢!”她大体知道罂粟壳来源邱老六,杜大浩又在他手下做事。她把杜大浩看成知晓罂粟壳内幕的人,用一种戳破什么的口气说,“你什么都知道的。”
杜大浩不可置否,他想了解她对另一件事知道多少。他问:“静女孩还没消息?”
“听说警察带走了她,”马爽微皱的眉头使完美容颜受到破坏。迷惑地说,“莫明其妙。”
他通过她的口气判断,她不清楚静女孩的事,或者知道不说。
此刻,她驰心旁鹜,望着墙壁逗留的一片红光,那是床头灯投上去的,她说,“昨晚有只褐色小虫……”
走廊里有脚步声,轻重交织是两个人的。邱老六的密室在隔壁,夜半他带进这间屋子的多是女性。本来二楼有他的卧室,眉凝夜夜睡在那里。邱老六走路先迈右脚,左脚跟上来,右脚总是先迈出。这样姿势大都发生在人们上下台阶,或一条腿有残疾。他健康两条腿履平地且这种姿势。落地脚步声音便断续,总像一条腿在走路。
杜大浩没判断错,是邱老六。脚步声在杜大浩的门前停顿,他猜想邱老六将自己的密室门指给另个人看,或许还说了句:“他和女孩在床上。”或许没说,另个人明白室内的秘密。
“呃!” 一个尖细的声音飘荡一下,脚步声移走。
“宋佳音,他带宋佳音回来。”马爽说。
“小雨点文化工作室那个女孩?”杜大浩无法掩饰他的惊讶。
“文文静静的。”马爽说,目光盯着墙壁要穿透似的,邱老六密室的内间,床挨墙放着。她说,“眉凝近几天正怄气。”
“因为那个宋佳音?”
“眉凝对我说,六哥搞多少女人我不管,只是不能弄到我的床上来,枕我的枕头,盖我的被子。六哥和宋佳音在床上眉凝给撞见啦。”马爽眼睛仍盯着墙壁,耳朵竖起像只瞭望的黄鼠捕捉天敌的声音。不过,她与黄鼠所怀心情不一样。至于厚厚的墙壁能否传过邱老六和宋佳音制造的声音来,另当别论。马爽在那个夜晚迷于一种声音,杜大浩没有听见那种声音。
“宋佳音。”杜大浩在追踪一件与女孩宋佳音有关的事。邱老六阴谋要做的那件大事临近,他说走大浩老弟,我俩看下路线。火车站广场到亮眼睛,火车站到西山,小雨点文化工作室是三条小巷交汇口,必须记住这个标记。宋佳音美丽在两双另有目的眼睛里,这是她自己演出的悲剧。邱老六惊叹她完美无瑕:“够味儿。”
尚有一段路未勘定,邱老六说明天再看。反正离那件要做的大事还有一周时间,来得及。
晚上他让杜大浩开车送他到三巷交口,停在隐蔽处等他。
小雨点亮着灯,女孩娇好身影在花窗帘上绰约,无数花朵拥簇着倩影烟一样缥缈。车上窥视的邱老六说:“今晚我把她拿下。”
“拿下”是刑警经常使用的术语,竟让他用到这上了。杜大浩想。
女孩虚影蓦然消失,近处一盏街灯被巨大广告牌遮挡,小雨点淹没阴影里。这给邱老六创造了肆无忌惮的环境。
街上行人寥寥,邱老六扑进阴暗不久,一声玻璃摔碎的脆响。
冷清的街道出现一骑自行车的人,从皇冠车边骑过还朝车里瞟一眼,杜大浩看清他是警察。
警察听见黑暗处可疑的声音,自行车支在路灯灰色的光线里,捕捉的姿势悄悄靠上去。
邱老六抱住滚圆的肉体,她在奋力挣脱,想呼喊,嘴被一只有力的、垫着湿毛巾的手捂住,微弱的呼救声音通过时像透过棉花包的蚊子的尖叫,室外很难听得到。后来她连蚊子的声音也难发出,某种可以使人瞬间致幻的药物正渗透她的全身,一种渴望袅袅升腾,她不再挣扎,羊儿似的乖顺,任凭摆布……黑暗中邱老六毫无察觉到危险,警察悄悄靠过来。
注视这边情况的杜大浩,第一个反映是阻止警察,至少邱老六不能叫警察逮去。加之,取得邱老六信任的机会就这么的来了。杜大浩快捷过去,警察没想到有人从后面袭击他,某个部分遭到足可以使他昏厥十分八分钟的一拳。
“六哥,快走!” 他朝室内喊。
邱老六一边胡乱朝身上缠裹衣物,箭射出来,差点踩着昏迷的警察身上,恨如火中烧,手向腰间摸去……杜大浩猜到邱老六要干什么,他急中生智,拉起他:“快走!六哥。”
“妈的!”邱老六骂警察一句,被杜大浩拽上车。
皇冠急急驶出小街。
邱老六遗憾地说:“没尽兴呢!给搅了,警察晚来他妈的几分钟……她就是第六十九个女孩!”
“六哥,有屁股不愁打嘛!” 杜大浩解劝道。
车在等红灯,直行便可回到亮眼睛。邱老六说:“去碧云天歌厅,我们好好玩玩。”
“今晚六哥不是要回西山吗?表舅等你……” 杜大浩试探地问,也算是提醒,邱老六原打算今晚去西山同表舅——驼子就即将进行的贩毒某些细节做修改,并让杜大浩陪他一起去。
“不管他啦。” 邱老六突然改了主意,他感激的目光望着他,说,“你这位朋友我是交定啦!今天多亏你,不然非掉链子呀,让警察逮住可不好玩哟。”
“为六哥我愿两肋插刀……”
杜大浩表示出忠心耿耿,他见邱老六对自己今天的表现特满意,趁热打铁说,“小弟很想在道上混出个人样来,只是……唉,没人拽拔,六哥如不嫌小弟?”
“信得过我,我决不亏待你,” 邱老六拍着胸脯说。
当夜他们在碧云天歌厅玩得很晚才回到亮眼睛,邱老六对杜大浩说:“不睡上小雨点那个女孩我邱老六几个字倒着写!”
现在,邱老六的第六十九个女孩就在隔壁,如果马爽没有说错的话。此时此刻杜大浩所不解的是:邱老六当时以强暴的手段去小雨点的,现在被强暴者跟他到亮眼睛来真是不可思议。
黑暗中,马爽起身摆弄枕头,前前后后摆弄几次。有一次杜大浩猜得很精确:她拎枕头将里面的东西控向一头,空荡部分叠纸似地掖过来,压成坑的部位隆高,重新躺下,头不是枕上去,而夯砸上去,看样子她很生枕头的气。她不停地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