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桃夭怀抱着她的信念,膜拜着她的信仰。
桃夭一直都坚信,她和妈妈可以相依为命。即使没有爸爸,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就像爸爸离开时,妈妈依旧可以信誓旦旦的说会付出双份的爱来补偿她.
莫名的她感觉到血液兴奋的雀跃,因为她知道,她的神,对她来说,自己就是她的一切,她可以毫无保留的付出,不害怕是否确定能得到回报.
桃夭告诉自己,绝对容不得自己半点的背叛。她会做妈妈最忠诚的教徒。一直都会。
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当你自以为快要胜利性的压倒它时,它却在更高的苍穹上对你露出讽刺的微笑.
桃夭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只会用痛苦的表情凝视着她,眼神里掺杂着令人纠结的复杂…怜惜.纠结.懊悔.甚至更多,而这其中的任何一种对于桃夭来说,都是无法拆卸的结.
无法拆卸的结?女人的心里又何时释然过.为了她的孩子,她甚至愿意舍弃一切,可最终…却还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即使她再怎么苦苦哀求,她的丈夫,还是离开了她,离开了她的孩子.
为了这个,她的心里有千百万个的不安,她多么担心,她的孩子因为自己给不了她爸爸而怨恨她,不爱她.
女人开始每天重复的一遍一遍的问孩子:“夭夭,没有爸爸。你有没有关系,没有爸爸,你会不会难过,没有爸爸,你会不会讨厌妈妈?可是,妈妈会爱你,妈妈会很爱很爱你,所以,夭夭,不要怕,不要哭,好不好?”
她从不喜欢碎念,可是这些种种的答案却是她迫切需要知道的,她只能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问她的孩子,只有听到答案时,才能得到片刻的安歇.
后来,平静的气息滋长开来,这个家,除了少个人便再也没什么不同,周边的人谁也不再提起白明远,仿佛从未出现,一直到桃夭的舅舅来的那刻,所有的安宁戛然而止…
那年,十六岁的桃夭放学回家,一开门便听到妈妈的咆哮,脸上的神情紧绷的可怕:“我就算是寡妇也可以照顾好我女儿!”
桃夭紧张的跑过去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怎么了?”
女人看到孩子立刻冲上去紧紧的抱在怀里,对着女儿的舅舅喊:“不可以带走我的孩子,她是我的!谁都不准碰!更别想带走她!”
“我没有要抢走她,只是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她,再说,孩子大了,也一样会有离开你的一天啊.”
“我的孩子不会!她不会离开我的!”女人迫切的想要澄清事实,她和孩子是连在一起的,谁也不可能分开,包括她的哥哥也不可以.
“我可以给她更好的环境和生活,这样对她也是好事,你现在这种状态,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夭夭,孩子是无辜的…”
女人拼命的点头,她看看孩子再坚定的告诉对方:“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也可以给我的孩子好的生活和环境,白明远走的时候给我留了好多钱,他给我留了好多钱…”
女人突然停下来,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嘴里念叨着白明远,白明远,突然两手抓着女儿的肩膀紧张的问:“夭夭,妈妈刚刚有说到白明远吗?我是不是说到白明远了?是我让你没了爸爸,是我错了,你别怪妈妈,别怪妈妈…”
桃夭拼命的摇头.妈妈情绪的转变另她来不及适应,但是她知道,白明远这三个字就像恶梦,无时不缠绕着她.
舅舅走后,桃夭时常看到妈妈一个人坐在一旁神神叨叨,桃夭开始嘲笑自己,即使她那么虔诚,她的神还是感到不快乐…
一切似乎变的更糟,白天,家里会弥漫着烟草的气味,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厚重的烟雾,桃夭回到家眯着被呛出泪水的眼睛,寻找妈妈的踪影。她准备的吃的,妈妈从未动过,只有桃夭陪她时她才会吃点.
一到晚上,妈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离开家,即使桃夭一刻也不离开她,她还是会想着法子的让桃夭离开,沉浸于夜色之中。
桃夭每次都要把家里四处里里外外都找遍,她烦透了这种一个人的感觉,对于桃夭来说,夜色是伴临着恐惧一起降临的.孤独,脆弱.
桃夭不敢喊,不敢哭,怕妈妈突然间就回来了,看到她,妈妈会难过,桃夭只是坐在黑暗的台阶上等,久了,就拼命的穿梭于小区里一幢又一幢房子之间去寻找掩面的母亲.
黑夜里,寒风呼啸,如同鬼魅般的另人感到胆颤,她怕,但恐惧让她不敢回头,即使再怕也只能往前走,那种日子贯穿了所有的记忆,甚至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心里有多大的恐惧。
桃夭第一次见到夏涵的时候,天知道她的心里有多么的害怕,.她惊恐的握着拳头,把指甲嵌进肉里,抬着头睁大眼慌张的凝视着他,她在想:“怎么办,还没有找到妈妈,如果是坏人怎么办?”
心中虽有万般的忐忑,也只能埋着头慌乱的往前走,快要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再抬起头,见到的是一脸虔诚的笑容.
是的,虔诚,她甚至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个,不怎么恰当的词语来形容一个人的表情,桃夭在想,是不是他也有和自己一样的信仰,所以才会有一样的表情.
渐渐的,担忧的牵扯在瞬间抛下,黯然无痕…
桃夭诺诺的告诉他:“你有见到我妈妈吗?我找不到她…”
对方俯下身,用手指点点桃夭的额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晚了,一个人,不怕吗?”说话的口气像是对小孩儿一般.
桃夭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她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有个人可以陪她.
“夭夭,你不用怕,我是夏涵, 有名有姓的,不是什么陌生人.”
夏涵笑着,亲切的喊她夭夭,像妈妈一样,唤她夭夭,向她伸出手,说是要带她找一起找妈妈.
桃夭信他,没有任何理由的就信这个对着她笑的人,所以,当他向桃夭伸出手时,桃夭更是没有拒绝或者害怕的理由.
她伸出手,当指尖触碰的时候,她的手往回缩了下,想要收回,夏涵却将手一收,将桃夭的手握在了手,大方的向前走:“很冷吧?你看你的手多冰.”语气间竟带着些许的责备.
桃夭有些失神的望着夏涵,他突然停下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他对桃夭说:“不过没关系,我握着你的手就不冷了,要找妈妈吗?你不要怕,我和你一起找.好不好?”
夏涵的话让桃夭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她想了很久才纠结的挤出了几个字:“可是…我们,不认识…”
夏涵只是笑,不再辩论什么,嘴里嘟囔了句:“你这小鬼…”
牵着桃夭的那只手依旧一直紧握着,没松过.桃夭将另一只紧揣在衣服的口袋里,两只手温度的差异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不得不承认,夏涵的手,很温暖,很温暖,温暖的让她不敢触碰,所以,在指尖碰触的一刹那,手才会忍不住的往回收.
桃夭抿着嘴,被牵着的手往里握了握,她意识到,原来手心的温暖是可以漫延到心底的,她猜想,是不是爸爸走了,所以,她的身边也出现了天使,那么温暖,那么安心…
“小鬼,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夏涵侧着头问她.
桃夭垂着眼告诉夏涵:“我十六了,不是小鬼…”
“恩.还未成年呢,比我小三岁,说话也像个孩子.不是小鬼是什么?”
桃夭不再与他争辩,安静的跟着他的脚步,他们毫无方向的在小区里转,夏涵拉着桃夭的手,一直走,一直走,夏涵会说很多的话,他告诉桃夭说:“我回来的时候,在很远就看到你一个人一直在这转.小区里灯都差不多灭了.你一个小女生,自己出门要小心,知道吗?”
桃夭安静的听,不说话,也不回答.他们走了很久很久,结果,没有找到桃夭的妈妈,却带她找到了回家的路.
到所住那栋楼的门口时,桃夭显得有些激动,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他有桃夭喜欢的笑容,还会和妈妈一样唤她夭夭,他的手很暖很暖,而且,重要的是…他会带着桃夭找到回家的路.
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也许十分平常,可是对桃夭来说,它却是比任何东西都来的重要.
“夭夭,你住几楼?”
“22啊,2203出电梯左转就是了.”
夏涵站在门口,思忖着到底要不要送桃夭上去,刚要开口就听见门转动的声音,门被急躁的推开,女人满脸慌张,脸色略显苍白.
夏涵摇摇桃夭的手俯身问:“夭夭,这是你妈妈吗?”
桃夭朝他点点头.夏涵抬头,见到女人一脸凝重,还带着点…愤怒.
“谁允许你碰我们家夭夭了?”一开口便是质问.
女人回到家就没见到桃夭的身影,她在家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一遍遍的喊:夭夭,夭夭,可喊了很久就是没人回答,她在想:她的孩子是不是终于忍受不了她,离开了她,又或者,她的孩子无法接受没有爸爸而离开了?
这每一种想法对她来说,都象是一把利器,狠狠的刺伤她的软肋.
她站在窗台朝着回家的方向望,一动不动,好不容易盼到女儿回来了,身边却多了年仅不过二十的男生,两个人还牵着手一起回来,她的孩子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而她却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能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她只能拽回女儿的手,狠狠的质问那个不分轻重的男生!是谁允许他碰自己的孩子!是谁允许他站在她的孩子身边了!
她把桃夭拉到身后,沉着脸对着夏涵又重复了一句:“是谁…允许你碰我们家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