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宁歌回去的时候还暗暗开心自己逃过一劫，第二天的时候却被告之，她沦为浣洗房的洗衣妇了。
因此，她想，恢复功力这件事还是没有暴露的，否则还是监禁更安全不是吗？
在浣洗房呆了几天，宁歌终于明白这个地方是百花教所在地，百花岛，而那个湖，叫百花湖。
看来这里的人对起名有种天生的懒惰。
宁歌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思索着，这是一条穿岛而过的小溪，从东往西，而那个湖水，似乎也不是静止的，起码能看到溪水从东往西缓缓流动，各个浣衣妇在里面洗衣，规矩很严，宁歌在最靠近西边的地方，洗的是最脏的衣服，然后清洗得干净点，就往东传，由下一个人继续清洗。
在小溪的最西边，筑了一个小小的堤，宁歌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揉揉背，想，原来洗衣是这么辛苦的一件活呀，比练武还可怕，想着想着，就有点委屈，从来也没有得罪过林飘雪，林飘雪竟然要如此害她。
她双眉皱起，揉揉手，快要冻得麻木了，要使劲揉几下，再拍一拍才有感觉。站起来，想走一下，才刚走到水坝边上，那边巡视的工头就大叫，语调比平常的训斥要严厉几分，让她止步，宁歌怀疑地挑挑眉，乖乖回来。
当晚又开始做坏事，跑到水坝边上仔细观察，使着内力跺了几脚 ，脚底竟然微晃，大喜，连忙跳到一边，用内力激出一股掌风。
大坝瞬间呼啦啦而倒。
当天换出来的衣服堆在溪边，宁歌索性全丢到河里，衣服散开，五颜六色，随风飘走，甚为状观。
远远似有脚步声传来，宁歌也不躲，半坐在地上，揉着脚，看着那些溪里的衣服，心里有种小小的快意。
有人打着灯笼慢慢走过来，步伐虽不及苏弯弯仪态万千，却也是端雅非常，映着一地枯草也毫不逊色。
脚步在宁歌身前停住，缓缓蹲下身来，宁歌看清了。
那是符芸！
曾经的武林第一美女！
天哪！
原来，武林第一美女的失踪是有原因的！
宁歌感觉到心底升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这寒意胜过天山顶端的千年冰雪！
武林第一美女能当选者，固然都貌美，却亦必须要有高强的武功，宁歌之所以会在那年当选，是因奉师命，不得不参加华山论剑的结果。
早知今日，她会不会宁可违背师命……26；……26；
…………26；
符芸看着一股恼坐在地上，呆若木鸡的宁歌，宁静到极致的脸上渐渐有了几分哀伤，叹了口气：“你做的？这样没用的。”听语调，显然对宁歌的所作所为有所了解。
宁歌顿了一下，下意识否认：“不是我，我只是刚好经过这里。”
符芸也不多说：“回去吧。”目视远方，似有千言万语，却终哽在喉里。
宁歌心中疑问多多，却不敢问出口。
回去后，心潮难平，苏弯弯算是右使的情人？！那符芸又是什么人呢？还有那么多的第一美女们呢，她们去了哪里？
这像一个巨大的阴谋，为什么非要是第一美女呢？
宁歌想到符芸的那一声叹息，想，也许应该偷偷找符芸问问，可是没等她有机会找符芸，她被调到了厨房了，砍柴。一天下来，手硬生生的疼，洗衣服时裂开的伤口，崩得更厉害了。她吞了吞眼角隐现的泪水，并非不悲哀，想当初，她其实是故意让人看到她在溪边的，她就是想着要离开那个地方，哪怕是回到原来关押的房子里也好。
可现在情况一点也没变好。不过待在厨房的这几天，她知道了，原来符芸是百花岛的总管。
郁闷了几天后，宁歌又生出了鬼主意，把所有的猪油涂在柴上，点了火，冬天风大，东西干燥，结果把诺大一个厨房烧得只剩半壁江山。
宁歌被厨房主管狠狠剐了几个白眼，不过并没有受批判。
但是还是没有引出主使之人！连右使都没有出面。
晚上偷偷地站在残壁外，宁歌感觉很是沮丧，远处有人走近，很有规律的脚步声，带着一种沉重感，是符芸，只见她款款而来，神色平静，不过表情十分严肃，走到宁歌面前，声音极轻地吐出一句：“听姐一句话，千万别再做类似傻事了，没用！”
到这个时候，宁歌真的是有点茫然的。
符芸又开始叹气：“这样的事不是没人做过，想当初我……26；……26；”符芸欲言又止：“幸好你做的这些事都还没惹到禁忌，趁早收手吧。”
禁忌这两个字在宁歌的脑海留下了很深的影像，她知道百花岛有个地方是禁区，那里会不会就是那个禁忌？
接下来，宁歌又换了一个工作，倒马桶，她感觉自己很失败，也很痛苦，虽然在天山明月派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要让着林飘雪，但生活还是开心的，宠她的林如海，经常和她一起捣蛋的林飞白，何曾受过像这些时这样的罪。
她很犹豫，再闹下去，会是什么境地呢？亦或者像符芸一样乖乖的接受命运？到现在为止神秘人都没有再出现，她应该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吗？
在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她在比较充分地了解了相关消息后，往百花教的禁地而去。
禁地之所以成为禁地，肯定是因为它有什么重大秘密。
如果这个秘密泄露，当然会引起主使者注意，但更可能的是引起他们的恼怒，宁歌在进禁地前，脚步还是停顿了一下的。
不过不出片刻，她就咬了牙，下定了决心往前。
通过远处的灯光，她能看到禁地里的情形，有几棵梅树，还有一些枯枝，到了春天，应该是一处很美的所在，而枯草枯枝和梅树排列有致，显然是一个百回阵！明月派对阵法之类亦有研究，因此宁歌顺利过阵，到达禁区，此处的房子比起别处并没有精致多少，坐落在整个百花岛非常不起眼的所在，透过窗纸露出来的昏暗的桔色烛光，表示着里面有人。
宁歌伏到窗前，再慢慢抬头，用手指戳出一个洞，正想观看来着，里面却传来轻呼：“谁！”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很清脆，很悦耳，如山涧轻涌，似黄莺出谷。
眨眼间，一女子静静站在宁歌面前，那是怎样一个女子呢，宁歌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似天山的雪莲，冰肌玉骨。
似半空的月亮，柔媚婉转。
似三月的清风，清新无比。
似舒缓的河水，动静有致。
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不可思议！这女子美得不可思议，美得脱离凡尘！至少宁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传说中似乎有这样一个女子，她也是武林人，却出身王候世家，有人说，只有她才是真正的武林第一美女！
宁歌完全愣在那里了！甚至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对面的女子看到宁歌，并没有恼，悠悠吐出一句话：“姑娘运气好，快点离开吧。”
宁歌脚下未动，眼珠慢慢开始转动。
女子再道：“姑娘今日到这里，实在算是幸运，再过几天……26；……26；”
再过几天怎么样？宁歌多想她再说下去呀，不过当然那女子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眼神看着宁歌，那眼神很纯净，很祥和，并没有压迫感，宁歌却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乖乖往来路回去，走出禁区，走到半路，一个人挡在道口。
那个背影高挑伟岸，显然是一男子。
他正站在一棵枯树下，对着月光，双手静静地垂在身侧，微微卷起。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姿态，仿佛来人根本没察觉到宁歌的存在，他只是在欣赏着月光。
宁歌却感觉莫名的害怕，那只是一种感觉！真的只是感觉！也许她的感觉是不准的！！
来人慢慢地转过头来，月光下那是一张如玉的脸庞，精雕的五官，就这样的长相，放在一个女子身上，亦无半分逊色。
宁歌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
右使！
“姑娘的胆子还真不小呀，先是捉弄小丫头，又是毁坝，又是烧房的，现在还要进入禁地，是不是不把百花教给拆了不罢休呀？”
右使语调里有一股压抑的怒气，眼里也有冷意，宁歌害怕更甚。极欲逃走，又忖度以自己功夫能有几成把握，又希望鬼面人能出现，相助一把。
脑中百转，一瞬千年，心更是狂跳如擂鼓，在她感觉心快要跳出胸膛时，远处幽幽传来声音：“放了她吧。”
声音在风中飘荡，轻如一丝绢线。
是那个女子！
右使眼中的戾气突然间盛了好多，少顷收敛了一些，对着宁歌：“好自为之。”转身风一样走了，和他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
宁歌回身对着空中道谢，却再没有回音，回首处，烛光早已熄灭，仿若一切是梦。
宁歌揉揉眼睛，这位女子比右使要身份高，她为什么一个人住在禁区，又为什么要帮宁歌？她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女子，那个清美如莲，完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传说中人！？
疑团似乎越来越多，可是第二天她就没有心情想了。
她又被关了，不过这次是黑屋子，很黑很黑的屋子，黑得她根本看不见自己的手指，用手轻敲墙壁，回音空荡。
刚开始她闭目养神，强迫自己去想内功心法，渐渐沉入睡眠，醒来后，看到有个小口子透进亮光，跑过去一看，有一碗饭放在外面，饭菜并不丰盛，和原来监禁时无法相提并论，靠着这一丝光线，她看清自己所在何地，竟然是一间铁铸的屋子！
从头上拿下银簪，掰成两掰，里面是一个小镜 子，对着光线转变着角度，观察着四周环境，她发现，这间屋子没有缝隙！
她是怎么进来的？
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她想，当然有机关吧，可是机关在哪里，沿着墙壁一寸一寸的搜索，没有寻到一丝缝隙，或者凹凸之处！
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坐在角落，可是越坐越感觉铁的冰冷渗入到骨髓，让她再也没法集中精神去想别的事，渐渐地有种想尖叫的冲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有种想撕裂了自己的欲望。
深吸好几口气后，她勉强克制住自己，接着就感觉到后怕，这个黑屋子有让人发疯的可能，这一刹那她再也不想隐藏功夫了，站起来，就往外冲，敲在铁的墙壁上，响声巨大，却无一丝的撼动。
那个小小的光线入口砰地一下子关上！一下子又沉回到了黑暗！
恐惧如山海！灭顶而来！
自从到了百花教，宁歌的恐惧感一次比一次强烈！而这次最强烈！
她的种种举动，惹怒了百花教，而又没有达到鬼面人的要求，鬼面人会出面助她吗？自从宁歌到浣洗房开始，鬼面人已经许久未曾出现了！
……
而此时被宁歌称为鬼面人的顾以风正站在禁地外。
昨天他跟了宁歌一路，明明看到小姑娘趴在窗前，明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明明听到了那如天籁一般的声音，一如往常一样的悦耳。
甚至能感受到她那一如既往的软心肠，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宁歌的下场恐怕会很惨，至于会不会直达死亡，真的很难说。
可是等他想进去的时候，眼前却只有一丛丛的枯枝，一朵又一朵艳丽的红梅，红梅还一如府里那般鲜艳，只是没有尽头，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又出现，等他跳回去，走远点，反而能看到那柔和的烛光，映着窗花，颇有点温馨之感，难道这是她追求的生活？
她那样的人，怎么能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她应该仆妇成群，华衣锦食，她应该过人上人的生活！
都是那个该死的人，他怎么能带她离开，让她生活在这荒郊野外，如一个乡野村妇，那样娇美如花的容颜竟然要淹没在这个与世隔绝的见鬼的百花岛上？！
他愤愤地咬紧了下唇，几欲咬出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