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静默了片刻,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陆云儿低头去沉思那话中的意思,却是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浑身都飘飞了起来般,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旷野的一处悬崖上,寒风凛冽,女子散乱着头发,一袭单薄的衣衫上更是斑斑血迹,在寒风中刮得瑟瑟作响,脸上不知被什么利器划得已是面目全非,蜿蜒的疤痕恐怖的有些骇人。
凄苦地望了一眼悬崖下狂啸着仿佛要吞噬世间所有的惊涛骇浪,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紧了怀中已是奄奄一息,呼吸微弱的孩童,瘦弱的身子站在万丈深渊边摇摇欲坠,“卿卿,今生是娘亲对不起你,若是转世投胎,一定要记得找户好人家,再也不要受这些磨难了。”
“柔儿,你这是做什么,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快些过来。”
转眼间,那个女人倾尽所有痴痴爱恋着的男人带着府中的几个心腹家丁赶来了,同时而来的还有他不久刚明媒正娶的夫人。
女子娇柔的身躯一颤,不是因为寒冷,她的身体早就已经在那些数不尽的酷刑折磨,羞辱中变得麻木了,只是这个男人到了此时此刻顾及的还是他的颜面,他的地位。
灿烂的一笑,被折磨的血肉模糊的手轻轻地抚了抚乱发,露出那一张堪比鬼魅丑陋不堪的容颜。
“相爷是在跟民妇说话吗?”
由于长期的缺水,她的嗓音犹如破锣般的沙哑,听起来很是刺耳。
看清了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的容貌,不远处的几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自然是除了那位打扮端庄华贵的丞相夫人。
丞相也是不由一怔,他着实想不到才短短数日不见,这个昔日温婉似水般娇柔美丽的女子会变成了这样一幅鬼样子,不悦地目光不由转向了大夫人。
大夫人眼中精光一闪,顿时雾气氤氲,滴出几滴泪水,委屈地对着女子的方向柔声喊道。“姐姐,一切都是妹妹不好,没有多多安排人手保护好姐姐的周全,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是啊,柔儿,有什么回去再说吧。”
男人叹息一声,话语放柔了几分,至于其中到底有几分情意却是难说的很了。
娇美的女人得意的扬了扬唇角,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会在乎吗,哪怕之前再得宠,也不过如此。
闻言,女子放声狂笑,眼泪都笑了出来,这些年,不,是自打她出生起,受闺阁之训,还从来不曾笑得如此畅快淋漓过哪。
沈琉璃,你可真是面如桃李,心若蛇蝎,心狠手辣啊,陷害,毁容,毒打,羞辱……哪一样你不是不用其极,甚至是连一个稚龄的五岁幼童都不放过,明明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却是还能堂而皇之地装着一幅楚楚可怜,宽容大度的样子来博取同情,真是无耻啊。
女子凄惨地瞥了一眼女人身旁负手而立的气宇轩昂,挺拔高大的男人,他们还真是绝配,狼狈为奸,都怪她当初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男人。
一切悔之晚矣。
本来为了女儿,她还会苟延残喘,在那个如地狱般的地牢中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可是无意中得知女儿身上已中了无治的剧毒,她的一切希望都没有了,活着,只会更加的痛苦,倒不如一同离去。
“我,韩柔儿,在此诅咒你们一对狗男女永世不得善终。”
决绝的不带一丝迟疑,女人满面含笑,纵身跳入万丈深渊,自然手中还是紧紧地抱着那个孩子。
刚刚从眩晕的迷雾中清醒过来,陆云儿便再次恶汗了一把。
不会是这个女人真的跳崖了吧?
呼呼的风声过耳,她不得不相信这个抱着她的女人是真得跳了,埋在女人怀里的头不自然的动了动,眼下到底是什么状况她没有完全搞清楚,可是晕晕乎乎中女人的话她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她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女子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韧性格。
世间的负心汉还真是不少,怎么偏偏就被她碰上了两次。
大概是母性使然,女人在快要被翻滚着浪花,咆哮着的海浪吞噬的一刻,奋力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将她向着一侧的礁石上一推。
也就是这倾尽所有的一推加速了女人的坠落,那一眼,陆云儿看到了女人眼中闪烁的慈祥,温柔的眸光,可惜转瞬,便被惊涛骇浪掩盖了,再也无法追寻。
陆云儿瘦若鸡爪的手指紧紧地扣住礁石的凹凸处,呆滞地眼神久久地看着女人消失的地方,出身豪门的她被这个女人深沉的爱震撼了。
礁石离得并不近,那个女人又是经过了逃离的一番折腾,身子早就已经不堪重负,要将她推倒这里那需要多大的力量,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
虽然她与这个女人相处的时间短暂,可是对于她给了自己重生的希望,她还是感激涕零的,所以她发誓,若是这次能不死,她一定要为那个女人报仇。
大雪飘飘洒洒下了有几日了,梅园内的红梅这日初放,朵朵粉红色的小花伫立在漫天飞雪中,不到片刻便裹了一层洁白,粉嫩娇羞的如小姑娘般,煞是可爱。
“雪虐风号愈凛然。”
梅林中,一道白色的娇小身影在银装素裹的天地中疾驰而来,那灵动的身姿飞跃在梅树间,就如穿花蝴蝶般轻盈曼妙。
“花中气节最高坚。”
正在树下陶然吹笛的白衣男子闻得身后风声并不回头,也并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便轻而易举地只用两指便夹住了女子刺过来的剑身,而笛声不见丝毫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