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正午的太阳暖暖洋洋,忙碌了一个上午的丫鬟杂役,此时正是偷闲小憩一下的好时候。展从云偷偷摸摸溜到花府专门走下人的一个小门,左顾右盼,趁着没人一个翻身跃过墙头,轻身落地,迅速藏进一个花丛深处。听得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展从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动静。
“葵花,新姑爷长的什么样啊?”
“文文静静,模样怕是比东街‘潘安’的还要好些。”
葵花口中说的东街‘潘安’原是一位姓刘的秀才。模样斯文,比起这临水城一般的青年人更加俊俏,因此被城中的姑娘们称为“潘安”。
“新姑爷长成那样,怕是熬不了多久吧。”杏儿很是担忧。男人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到了她们小姐手下,一个月都撑不过。
花小姐的彪悍行为改变了临水广大妇女选夫婿外貌至上的惯例。乃至到了后来,两家人谈亲事,首先问的不是“您家的小伙长的啥样?做的什么啊?”反而问的是:“您家小伙子身子骨还硬朗?祖上高寿几许啊?”
“嘘!别乱说话!”葵花进府的时间远长于杏儿,立刻按住她那张大嘴巴。府里现在可是敏感时期,要是这话被什么人听了去嚼舌根,她俩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展从云看着那两个小丫鬟走远,确定周围没人后,一个箭步冲到另一个无人角落。从怀中掏出师兄画的花府地图。地图很详细,比如说标着小元宝的地方是钱库,标着一朵小花的地方是花园,标着一坨什么的地方那是茅厕。展从云皱着眉总算在密密麻麻的标记里找到了一个帅哥头像。很好,师兄就在那里!
展从云一路跑跑跳跳,翻翻跃跃,突然一声刺耳的瓷器打破声差点让她脚下一崴。
“我要的是官窑青花富贵紫竹花瓶,瓶上青花五朵,祥云六朵,紫竹十八根。你们说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东西,这还是花瓶吗,骨灰坛子还差不多!”一个盛怒的女声从窗户里传来。展从云此刻正猫着腰站在窗户下,刚要抬腿,又是一件凶器从窗户里仍了出来,正好砸在她脚前。
“我定的茶杯是白玉材质,要的是上好蓝田玉,杯沿镶一圈十足黄金,你们看看那是什么,那是茶杯吗?一个个想要本小姐把你们种到花盆里当盆栽,啊?!”
窗外的展从云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战,这话太狠了!又从怀中掏出那张地图,按照周围的景象找到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一个夜叉标记,旁边还附注了一行小字‘内有夜叉,小心慎入!’展从云暗自咋舌,趁着窗内没有暗器再次飞出时,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三长一短的猫叫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师妹啊,师兄好想你啊!”说着,一个身影扑了过来,展从云猫着腰一闪,直接进到了房间,让身后那人扑了个空。
“太不够意思了,见了面一个好友的拥抱都不给我一个。”
等门关上,展从云走近,几乎要贴在那人身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顺势牵起他的一只手。
“嘿嘿,师妹不用这么热情吧,如果你要嫁给师兄呢……”
话未说完,展从云已经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脸色苍白,内力全无。师兄,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聂小七瘪瘪嘴,他这个师妹就是没有一丝幽默细胞还外带高度近视。
“哎!”聂小七叹口气,他这悲惨的身世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清。
本来高级白领做的好好地,突然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不仅如此,原本一八一的身材,变成了一三一,成为了一个五岁孩童。老天爷还给前世是孤儿的他派了一个老头师父和一个老实师妹,刚好凑成和谐的一家三口。
本想着以21世纪高级知识分子的头脑,将自己的小师妹教育成上得了厅堂下的了厨房抓得住小偷打的了酱油的新世纪女性,谁料他小师妹天生头脑里少了些什么东西。
他跟她讲西游记,她昏昏欲睡;他跟她讲三国演义,她摇摇欲坠;他跟她讲水浒传,她就差鼾声如雷;他对她讲红楼,两人一起周公约会。最后聂小七得出结论,他这个小师妹就是天生缺乏代入感。不管你的故事是风花雪月还是豪迈大气,对展从云来说就是仨字——没感觉。
聂小七对小师妹的改造快十年了,硬是愣嘛效果没有!当初还想着制造一副眼镜出来送给小师妹,然后利用玻璃之类的东西赚钱发大财,现在他只能说自己太傻太天真。跟了他们的师父,俩人就一穷跑江湖的命。
哎!别人穿越都是回到明朝当王爷,再不济也拉着清朝的格格一起去逛御花园。哪有像他:头十年被师父逼着跳崖练轻功;后三年,被小师妹拿来当练暗器的靶子。好不容易一个人闯江湖了,烂桃花也跟着一路不断。
“师父也太狠了,直接把我绑了丢在竹筏上,玩漂流也不是这样一个玩法啊,万一遇到什么不轨之徒,我的清白之身不保啊。我都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师父的嫡亲弟子了。”
展从云听着聂小七的抱怨,虽然她师兄嘴巴里总是会说出一些她听不懂的词,但她还是会安静的听着。倒不是她有多乐意,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也习惯了。更因为她师兄说话时根本就不需要别人插嘴,别人也插不进嘴。
“不就是村里的张大娘带了十来个人找上门,以师父的金钟罩铁布衫还怕那几个混混?哎!”
“还不是因为师兄你乱接别人姑娘的绣球。”这件事,展从云从头到尾都是坚决站在师父一边的。回想起那天的架势,师父和她只有两条路可选,大有要么交人,要么……交尸!
“我乱接?!”聂小七音量一下子拔高好几度:“也不瞅瞅张大娘的女儿长得啥样!明明就是那个不长眼的绣球朝我飞来,直直的窜进我的怀里,我刚想丢出去,就被包围了。”
自从聂小七穿到这个世界后,头几年还不觉得,等他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只要有什么抛绣球啊,喝喜酒之类的事情,总会不由自主的找上他。桃花是一开一大片,可偏偏都是他无意间接到的绣球。但别人姑娘家可不管你是无意还是有意,接了绣球就要成亲。每次聂小七是溜了,别人姑娘家的人却带着大队人马杀到展从云和师父住的丰山镇。
这次是聂小七一共接了八个绣球,弄出了八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架势。老头儿一气之下将徒弟绑上了竹筏让他顺流而下,又以一道狮子吼告诉众人,哪家能截住竹筏,他就亲自押着徒弟去哪家成亲。
“哎,我还以为这次能喝到喜酒的。”展从云撑着手托着脸颊,神色颇有些遗憾,看来“八大派”谁也没能截住聂小七。
“师妹啊,师兄平日待你不薄,你这次一定要救师兄出去。”聂小七一把将展从云双手抓了过来,目光十分恳切。
“师兄,你怎么会在花府,而且还内力全失?!”展从云慢慢抽回手,很是纳闷。
“还不是老头把我绑在竹筏上,幸亏我的缩骨术才逃出一劫!刚准备开溜就遇到了江洋大盗杀一刀,与他打了起来。KAO!这个老毒物,临了还给小爷摆了一道。”
“怎么了?”
“六扇门里对杀一刀的赏金高达五百两,我正准备将他拎去换赏银,谁料他当时将全身撒上毒药,弄得我不得已以内力逼毒,等我把毒逼的差不多了,他在江里也沉的差不多了……你说说,这世上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可他就是不想让别人活,比如鲁迅,屈原,牛顿,现在还得加上这个杀一刀!”聂小七想到当时的情景,颇为愤恨。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要说我怎么倒霉了吧。把毒逼的差不多时,我准备调息一下,谁料雌雄双煞出现了。原来杀一刀是他们的小舅子!”聂小七无比愤怒:“你说说,像咱们这样的江湖少侠都是独来独往,怎么这些个江湖败类,还有这么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好在本少侠最后一招踏云步,总算是让我逃了出来。哎,我真不甘心在那么丑的敌人那里栽了跟头!”聂小七顿了顿,接着道:“喏,现在就是体内残留毒素的后遗症——内力全失。估计没一个月是恢复不了的。后来……”
说到这里,聂小七闭了闭眼,似乎要拼尽全力说出一个事实。
“后来怎么了?”展从云睁着双大眼看着聂小七,他师兄的口才太好了,肢体语言也太丰富了。
“后来!”聂小七悲愤欲绝,咬牙道:“又是一个绣球不长眼的钻进我的怀里!我便到这里来了!!”
“啊?!!!”展从云哭笑不得。原来是失去了内力没办法溜,难怪要她过来帮忙!
“师兄,你就从了吧,我看这花府挺大的。我进来的时候看见这里连婢女都长得挺漂亮,想必那位花小姐更是百里挑一。”展从云不忘调笑一下她师兄“说不定你与那位花小姐是一见钟情,二见定情,不见殉情呢?”
“得了吧!你师兄我是一见归西,两眼发直,三魂不见,四脚朝天,五内俱焚,六神无主,七上八下,就算是死了,九泉之下那我肯定也是个厉鬼啊!你看见我给你的地图了吗。”等展从云从怀里掏出地图,聂小七一指,戳在那个夜叉上面:“抛绣球的就是这个!”
展从云的笑一下子僵硬在脸上,她对刚才那盛怒的女声颇有印象。
看着展从云似笑非笑的神情,聂小七拍拍她的肩:“所以说,不要拿爱情说事儿。古今中外的都没一个好下场。就像师兄给你讲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和祝英台,西楚霸王和虞姬,最后不都是化了蝴蝶别了姬。总而言之,就俩字——没戏!”
展从云点点头,极其赞同地说道:“是是是,师兄所言极是!”
“师妹,别的咱不多说了。这次你得救你师兄出去。否则等师兄落在那夜叉手里,估计会有十几种不同的死法。”聂小七一脸沉重着想象自己被花小芸砍成一瓶乐事薯片的模样……
“可我到底要怎么救你!”
见展从云松了口,聂小七眼珠一转,附在展从云耳边叽里咕噜说着他的计划,只见展从云的脸慢慢红了,然后白了,黑了,最后一脚狠狠踩了下去!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人!”
现在正值香料上市的季节,大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展从云却没有心情欣赏周围五颜六色的香料,她在抱怨聂小七那个乱七八糟的计划。
“哎,还是先把钱还给那个人吧。”从聂小七哪里拿了些银两,展从云打算先将“租马”的钱还给霍君则。可是若见了面,肯定说不清楚,搞不好别人还以为她是偷马的小偷将她送到官府,这事儿就闹大了。为了避免这些麻烦,展从云决定偷偷潜入霍君则的客房,然后将钱偷偷放进去。
按理说这种事儿大半夜干最合适,无奈展女侠夜盲症的关系,只好趁着白天溜进了事先打听好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