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飘渺的声音从纬纱之后传出来——“她在莲京住下了?”
“是。”
“云青叶,那小侏儒,还说了什么?”
“殷无恨体内有王蛊,压制了血蛊。”
“这样啊……难怪他不听话!”纬纱后的声音顿了顿,又道,“还有呢?”
“那小瓶子里的药,最多不过十五颗。”
“嗯。”
“属下认为,再几个月就可行了。”
“呵!可不可行,是本门主的事情!要你多嘴?”
“属下不敢。”
“你下去吧。”
“是。”
“门主,你。”
“青,你想知道什么呢?”
“我,属下不敢。”
“你也有不敢的时候?”
“属下,属下。”
“你做的那些事情,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淡淡的声音,慵懒妩媚,似乎没什么情绪起伏,却生生让听的人惊出一身冷汗。
一声闷钝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噗通’跪下去的声音。
“门主。”
“够了!”并不大声,甚至有些低沉的两个字,不过说的人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过尖锐了些,默了许久,才轻轻一笑,回复慵懒的调子,“你要说什么,我没兴趣。”
“门主。”这一次,是带着微微哀求的泣音,“我。”
“青,如果不想坦白,就闭嘴。”
大殿里回复静默。
许久,不知是谁的冷笑,无声地飘开。
眨眼间,就到了七月份,七月七日七夕节,果儿认定的情人节。七月的天气已经非常热了,就是莲京这样水上的都城,出个门也能让人热出一身汗。
果儿拉了殷无恨到屋顶看夕阳,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橘红色的光芒斜斜地扑满大地。殷无恨坐在屋顶上,果儿则懒懒地枕着他的大腿,眯起眼看着那夕阳美景。天边的火烧云艳丽得让人无法形容,突然从那云中飞来一个人,那人到了面前,衣袂肆意飞扬。
果儿眯眼看去,却是赤衣,少年美丽的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怒气,一点都没有半年多前在巫祈国时那样瑟缩畏惧的神色……
“什么事?”果儿拖长着声调,懒洋洋地问。
“小姐今天去哪儿了?”
果儿在殷无恨的腿上翻了个身,抓了他一只手来把玩,他的体温还的凉凉的,在这样有些闷热的夏天,让她爱不释手了。
“小姐!”
“赤衣!”果儿打断他的话,淡淡道,“我的事,难道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少年脸涨得通红,深呼吸了好几下,眼神极度复杂地看了果儿一眼,又看了神色淡淡的殷无恨一眼,低下头去,压抑着声音,“赤衣逾越了。”
“你确实逾越了。虽然你是我娘安排给我做打手的,但你别忘了,你的主子是我。”她很少将他们的身份挑明,但这个赤衣,倒是让她很有点不耐烦呢。
所谓恃宠而骄就是指他这样的吗?虽然知道他是因为喜欢自己,但是,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倒可以不要这么个人来碍她的眼。喜欢一个人,如果对方也喜欢自己,那便是世间最幸运的事,但对方不喜欢自己,那那份喜欢的心意,便只是自己的事情。
赤衣身子一颤,跪了下去。他是喜欢小姐,他是不服小姐喜欢这样一个男人。教主是有意让小姐收了他们的,可是小姐对他们从来都是有礼有距,一点都不让他们靠近。
今天,她甩了所有人,只带了一个殷无恨离开,他生怕她会再度遭人暗杀,他一整天东奔西跑,几乎要将整个莲京都翻了个底朝天,却都没有见到她,筋疲力尽地回来,却看到她枕着那个男人的腿在房顶上看夕阳?
他一时控制不住心头翻腾而起的愤怒不甘和嫉妒,就这么直接冲上来质问了。
没有问到答案,他完全不意外,真的,一点都不意外。他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就直接冲了上来。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忿而不甘,为什么,那个肮脏的人可以那么堂而皇之地和她亲近?为什么她的目光从来不会在他们身上停留哪怕只多那么一刻?
她的心就真的那么坚定?为什么不能分一点给他们?
她说“你的主子是我。”声音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但他却知道那其中的坚决,他若再犯,便要被驱逐。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离开她的恐惧让他身体下意识跪倒下去。
他直挺挺地跪着,艳红的身影在夕阳中像要燃烧起来一样。他的影子在身前拖得长长的,一直伸到了果儿脚边。
果儿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窝进殷无恨怀里,抱住他的腰道:“我们下去吧,今天买了那么多东西都还没整理呢。”
自从离开子午山开始,每个月中旬她都会服用一颗那种药,现在已经服了两颗,这个月就要服用第三颗了,药瓶里总共有九颗,那就是还有六个多月,才能知道方法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隐隐有种不安,似乎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正在倒计时。
她甩甩头,将身体又往他身上贴近了几分。一定,是她想多了吧。
赤衣看着殷无恨抱着果儿跳下屋顶,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的眼中浮起一点水汽,如果,如果,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爱第二个人的话,为什么要那样温柔地微笑呢?为什么要那样体贴地蛊惑他的心呢?
明明,最开始不是这样的,明明,只是想将她当成主子侍候的,明明,没有妄想过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心突然不受控制了?为什么,在离她这么近的距离,却再无法靠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