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到脚边不远一道碑——千杀冢。
什么意思?
前头的男孩已经咚一声跪下去大喊:“师傅!”
那头沉默良久,才又出声:“同行者,何人?”是一把阴森却衰败的女音。
果儿拍拍屁股,避开殷无恨上前搀扶的手站起来,又往前跨几步,朗笑道:“小女子花果儿,途径此处,冒昧拜访,望前辈见谅。”
站在她身后的殷无恨却愣愣傻在那里,看着自己空落的掌心,呆了许久,眼眸中浮起一点迷惑,单薄的唇抿了抿,缓缓收回手,环抱怀中铁剑。
果儿没有往后看,只凝了神注意那头回应。
“姓花?”那声音喃喃了一句,而后沉下嗓子,“请进吧。”
一直跪着的男孩这才爬起来,继续带路,却更加安静得像恨不得连呼吸一起省去。
“无恨。”果儿小声唤身后的人,怕他跟不上。
“我没事。”身后沉默许久,还是回了她,她嘴角一弯,脚下轻快起来。
慢慢的,一栋小木屋出现在眼前,木屋小门轻启,里边昏暗一片。男孩轻手轻脚推开门,闪了进去。果儿上去,在门口停了下,才跟进去。只在门口站定,挡住身后的无恨,然后一拱手:“恕晚辈冒犯,前辈精通医理,可否为小女子看一看友人病症?”
“进来吧,别站在门边说话。”那声音似乎很疲倦,恹恹的。
果儿上前一步,无恨还是立在原地,看着微启的木门。男孩已经点燃屋内油灯。果儿只觉得眼前一亮,这才看清屋内陈设,一床,一柜,一油灯而已。床上一人,身形瘦弱,肢体以异常诡异的角度蜷曲起来,面向床外,脸却掩在隐隐散着霉气的被子里。
屋中似乎有种死人的味道。
男孩行了个礼,道:“师傅,徒儿先退下了。”
被子里传来几声闷咳,然后依然是那把声音应了声,男孩转身轻巧地推了门出去。屋里又恢复静默。
“你过来。”
果儿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就是你……咳咳咳,还不快过来!”
果儿上前,走到床边。
一只枯木般的黑爪子闪电般探出来,抚到她身上,她大惊,想挣开,才发现身体已然无法动弹,不由拧起眉宇:“前辈这是何意?”
“哈哈哈!咳咳咳,要我给人看病,你总该付出点代价。”
无恨的身影飘进门内,正好听到这句话。身体一僵,缓缓往床边看去。一只枯木样的手游走在果儿身上,果儿一动不动。这一幕映入他眼中,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躁动。眉尖蹙起。
却说果儿被人吃了豆腐,对象还是个看不清容貌的诡异之人。
只觉得那爪子在身上游走一遍之后,移到自己腕上,然后一阵钝痛袭上感官,鲜血喷出……果儿倒抽一口气——她看到一条猩红的舌头如蛇一般蜿蜒到自己腕上,舔吮着那些鲜血,而那个人,却依然捂在被子里。
果儿只觉背脊发凉,汗毛倒竖。
这,这这这,这是在拍惊悚片么?
一叶绿纹金边的肉翅突然从果儿臂上刺出,狠狠扇上那条舌头,余势刮过发黑的被子,一具枯槁的躯体出现在眼前。唯一还鲜活的,大概就是那条诡异非常的舌头,猩红而恐怖,在深陷的眼窝处舔过。
果儿打了个寒颤,无恨不知何时已经上前,一把抱住果儿。
果儿一愣扭头对上无恨漆黑的眼眸:“过来做什么?你不难受吗?”
无恨抿着唇不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她害怕,就上前,甚至没有注意到身体渐渐发热。
“青鸟?”那声音迟疑,有点惊讶。眼珠子咕噜噜盯上果儿臂上的一叶肉翅。而后一挥手,解了她身上禁锢。
“原来是大巫长驾临,怎么,还不放心,来看看我死了没?”那声音讥诮无比,顿了半晌,咂咂嘴,“不是大巫长,血味不对。”
果儿恶寒,这都他娘的什么事儿啊。这巫祈国怎么到处都这么诡异?
“你是谁?”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
果儿推开无恨,让他退到门口去。
自己面向那奇怪的老枯木:“你到底行不行?会不会看病?”
“你告诉我,那青鸟哪来的,我就给你看。”
果儿沉下脸:“捡的。”
床上那人嘎嘎地笑:“你当我三岁小娃儿吗,青鸟岂是说捡就能捡到的。”
果儿无语,她还真就是捡到的。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果儿耸肩,这人古怪得很,不看也罢。
回身招呼无恨就要走,身后却传来一声冷笑:“你以为,他身上的毒有人可以解得了?哈哈哈,少妄想了,那是合欢食心蛊,你不妨去问问,这世间可有法解。”
果儿愤然甩袖,摔门而去。身后满是嘲讽的笑声紧追而来。
“就算我杀不了你,也要让你死在这林里。”恶毒诅咒中满是怨恨,在木屋中缭绕不绝。
果儿不屑地哼了声,没有回头。
无恨沉默地跟着她的脚步,踏着她走过的每一个印子。
合欢食心蛊,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那人口中的大巫长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合欢食心蛊,烤着吃。
烤你吃,果儿暗斥,这青鸟还真是贪吃得出奇了。
要吃要吃。就要吃。就要吃。
果儿翻了个白眼,我还真想给你吃呢。你吃得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