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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不容自己的背叛

目光遂然一亮,唐子默的脸色一阴:“想起来了吗?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手里一推,她顺势跌入床内。唐子默却眼也未抬,仍是一副生冷的看着她。

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对自己,原来可以这样冷情,这样绝戾。这些日子里那些颓然之气,顿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觉醒不少。那日里的情形,也原原本本的复述了来。

末了,瞧见唐子默越发铁青阴冷的脸,她的心里只剩下刀剜似的疼痛:“我原本以为,她是真心放弃了,谁知道,也不过是她的手段而已。可是这一次,唐子默,我必须感谢她,是她让我明白,我有多么的不自量力;还有你,是你让我明白,我是怎样的自欺欺人的以为你对我,这几年里,终归是存有一份感情的。现在才明白,你有多绝情,有多狠,我孙晓晶爱不起,除了戴梦晨,谁都爱不起……”

眼泪扑的落了下来,唐子默眼中一凛,丝毫不为所动。

终于,她笑了出来,唐子默的脸一沉,终究开了口:“如果是因为你的话,而送了她的命,孙晓晶,我不能保证,会不会让你父亲陪她一起下葬!”

“你说什么!”收了泪,她唰的一声立了起来,满目的惊恐,瞠目失声。

“我的话你听不清楚吗?”

“戴梦晨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你为什么说她会送命?”

“为什么?!你觉得是为什么?!你不是一向很聪明,很自以为是,很多手段吗?难道你没有查出来是为什么吗?!好自为之吧!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声音,沉闷的响在耳侧,门被狠狠带上,留下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久久萦绕在耳。孙晓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深爱的他,如此狠狠的一番话击入冰窟。抱了手,只觉得冷,从未想过,爱得太傻,爱得太过,到最后竟是这样不堪,这样狼狈收场,缘何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她终于能相信,这世上其实是有爱的,只不过唐子默心里那些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主角永远都不是自己,最终是自己太自诩聪明,自欺欺人罢了……

凤凰古城

几篇兜兜转转,刘明和刘翠脸面春风,而戴梦晨倒是一脸的沉霜,一如即往的沉默。

正是冬初,游人却极其稀疏,翠色沱江,游船廖廖无几,临江客栈,错落有致。古风栈道,青石台阶,风景甚好,恍身以如置身世外。

“晨晨姐,咱们这里风景怎么样?”翠翠一脸高兴的拉着戴梦晨的手,此刻,她的目光还游离在各色风光之中,“明明说,等以后存够了钱,想在凤凰城里开一家美发店,你说可以不?”

“嗯?开美发店?”

回了神,戴梦晨询问的望着那个黄发腼腆的少年。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说,等我技术再提高一些,存够了钱,想在这里开个美发店,离家里也近,最好能把我爸接出来。他一把年纪了,都没享什么福,身体也不好。”

“嗯,应该的。”戴梦晨微沉的目光,点了点头,很是认可。

“噢,对了,明明,你不是对城里很熟么?快带我们去最大的中药房。”

刘翠突然想起,此次出来还有事要办,不仅仅只是出来带戴梦晨逛逛景点而已。而戴梦晨此刻,却就着电线杆上的寻人启示,看得心里颇是怅然。若不是二人的叫唤,还久久回不来神。

不知道苏璨,有没有看到自己留下的那封邮件?“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你单子上的这两味药,其它的都有。”柜台的小姐很礼貌的对戴梦晨说,目光却游离的注视着眼前这位气质高雅的漂亮女子,怎么看都不见这边的人呀……

“那这里什么地方有这两味药出售?”

“抱歉,我想这两剂,整个凤凰县城都不会有,一是比较贵,二是我们这小,一年半载也卖不出一克,您要是买的话,还是建议您上怀化吧,我们这的药材都是从那边过来的。”对方的话语里,满是诚恳。

戴梦晨的眼睛越发黯淡,看着手里那白色的单子,心里一阵小小的发慌,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本以为见到曙光的同时,现实又一次重重的砸了她一榔头,自己真的没救了吗?可是如果这个孩子不能出生……那么苗苗……

下定决心,最近让刘明找了一家网吧。

破落的小网吧,二十几台机器,陈旧的设备,极慢的网速,戴梦晨抚着眉心,耐着性子刷新几遍后,终于顺利的进入了自己的邮箱。

恍眼望去,几十封邮件,醒目的几乎全是苏璨的名字——Dien。最为奇怪的是Ada特意发来的一封标注着‘私’字的邮件。鼠标一恍,竟鬼使神差的打开了来。

“尊敬的Gemma Dai,虽然和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了解还不够,可是,Ada想知道,您此次的不辞而别,有着怎样无法言说的苦衷。这些天Dien的精神状态非常的不妙,急匆匆的带着您的主治医生凯洛琳小姐从美国赶来,在此之前,他已经熬夜数日,竭力准备着二次求婚。请不要置疑他的真心。Dien的状态,非常的糟糕,请您原谅我的唐突,速予联络……”

手指不知怎的,开始微微颤抖,指向Dien的键头,始终没有按下。只是倏地转向新邮件,颤巍巍的留下几个字:“谢谢,我很好,让他担心了,我知道了,请他保重身体,忘了我……”

泪水,不自觉的流出,浑然不知此时屏幕的那一端,一道邮件提醒,使得苏璨的整个人都陡然弹跳了起来。

此刻,富尚的会议室内,Ada临时有事走开,巨大的投影上,她的MSN提示:收到新邮件,Gemma Dai。苏璨本已经有些疲累的半眯着眼揉着眉心,听到这一声邮件提醒,竟是条件反射的弹了起来。

面上的表情,变化得极快,他速度的关掉投影机,手指迫不及待的打开了MSN。果然,戴梦晨在线。

“你在哪?梦晨……”一道信息发出,双目死死的注视着眼着的屏幕。

“我知道你在的,回答我!”

“你在什么地方?告诉我!”

一连串的消息发过之后,那道身影化为灰色,苏璨半立的身形猛的一沉,指尖迟疑的点开那份邮件……

然而,只是片刻,他的整个人仿佛顿时失去了支点,所有力气恍若被什么抽去似的,朝前栽了下去……

Ada端着水杯的手,站在门口猛然一抖,飞也似的朝他奔了去,整个会议室内,顿时一团混乱……

良久,当那份邮件生生映入眼帘的时候,这个助理,破天荒的愤怒了……

仿佛有着什么征兆,戴梦晨的心尖倏地一窒。刚站了起来的身形,猛的一沉,又跌回了原位,惊得一旁的刘翠姐弟,猛得丢下了手中的鼠标,向她凑了过来:“晨晨姐!”

“我没事。就是胸口有点疼!”她摆摆手,还不忘浅笑着安慰二人。

“我常听姥姥说,胸口疼是有人念着你,那个人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会有心灵感应呢。晨晨姐,是不是你的对象,有什么事了啊?”刘翠一语,惊得一旁的二人忍不住侧目。

戴梦晨心里猛的一跳,却仍是面不改色,勉强一笑:“怎么会呢?还有这种说法吗?”

“这个啊,可说不准。难道姐姐没听说过吗?在我们湘西这边啊,有很多奇怪的说法和事情是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东西。晨姐可不由得你不信喔,如果担心的话,还是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吧?”

她询问的目光,打量在戴梦晨脸上,任她再怎么傻,怎么会看不出戴梦晨脸上微搐的小细节?

戴梦晨躲不过她灼灼其然的目光,轻声道:“工作上的一些事情。晚些我打过去吧。”

出了网吧,天色已经过午。刘明提议:“晨姐,翠姐,我们也赶紧回吧。要不,这太阳下山快,不赶紧点儿,到家都得擦黑了。”

戴梦晨点头了应了声,表示赞同。三人一路朝车站走去,路过银行的时候,戴梦晨脚步不免有些踌躇,末了,却还是没有踏进那道门。上车的时候,一眼瞟过路边的便利店,有个卖手机卡的小贩,戴梦晨心下一个激灵,便从随身的钱夹里取钱付了。

她一路小心冀冀,生怕刘翠姐弟发现。习惯了刷卡,这次虽然带了些钱在身边,毕竟出门在外,不管携带太多现金,避免会遇上些多心眼儿的,一个女人总不好应付,更何况还带着母亲的骨灰。所以,几番跋涉,此刻也已经所剩不多。

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霞光微绽。早先小宇便听说三人要去县里赶集,就想到他们必定会带上药材回来,于是早早就候在了刘家。可见阿婆对梦晨也是颇为上心。

可是当听到还欠了两味药的时候,刘向阳手里的瓷盆就一个溜啾的落了地,震震儿的响。让刘家姐弟心里也跟着不是个滋味儿,而戴梦晨面上却还是挂着笑,小宇的面上也是有些为难,呐呐的说:“其实奶奶也猜到这两味药你们买不到了。所以,她说,希望姐姐最好还是去怀化看看,不然去大城市看看也成。终归是能买到的。”

刘向阳脸色黯淡,心里却是苦不堪言,早在昨儿夜里,刘翠就悄悄告诉他戴梦晨带着骨灰盒的事了,对于他那个远嫁的大姐,这些年虽然没多少的来往,可终究血浓于水,她苦了一生也就那么一个女儿,早年丧夫,一个人辛苦拉拨大,再苦再累也没朝娘家吭过声,就算到死了,也只是交待女儿悄悄带她回来看看,她不就是怕连累自己,怕亲人担心吗?可是眼下,如果连戴梦晨都英年早逝的话,他的这个姐姐又要由谁来照顾呢?年年的清明,只怕是连个除草祭奠的子孙都没有。该多冷清?

可偏偏他眼下也不好戳破,戴梦晨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理解呢?这丫头和她妈一样,倔。就是不想他伤心,不想让他操这份心。就算自己开口留,她也未必肯答应。末了,他只能悄悄的把小宇拉到一角,悄悄的问:“伢子!你告诉叔,我这外甥的病,包阿婆说能治么?”

小宇低了低头,却是疑迟了一下,也不好隐瞒,就实的说了:“叔,对不住,奶奶说了,姐姐这病她也把不准,关键得看她自己,肚里的娃娃留不得。还有,奶奶说她的状态不好,是心病给闹的,叔还是找她谈谈吧,不然你让翠翠说也行!这病拖不得,现下赶紧的,还有个盼头,再拖下去,奶奶说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怕是救不了了。”

这一席话,虽然隔了一层小小的木门,可已经入了房的戴梦晨却仍听了个实在。

这个孩子,不能打。她攥紧了手里卡,颓力的靠在床沿,钱夹上面,苗苗的笑容,天真烂漫。不知不觉,她已经是泪流满面,赶紧擦把过后,掏出那张银行卡,再没顾虑的装进了手机,指尖飞速的拨下了那孩子的儿童号码。

空荡荡的儿童间里,唐子默怔愣的坐在那小小的床铺上,看着枕头边孩子未带走的小手机。心里的懊悔,让他的手都擅了起来。

“少爷,太太打电话过来了,说小少爷的手术做得很成功,问你是不是抽空也过去看一下?”

“知道了,谢谢刘妈,我妈她还有交待什么吗?”

刘妈怔了怔,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唐子默的神情,这才嚅嗫的开口:“太太说,小少爷吵着要妈妈的照片,太太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带上孙……”

“好了刘妈,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稍晚一点,我会跟他们视频连线。”唐子默一听到孙晓晶,整张脸顿时铁青了起来。皱着眉头起了身,便朝刘妈吩咐道:“晚饭就不在家吃了,我洗个澡还要出去。”

“好的,少爷。”刘妈应了声,就走了出去。

唐子默紧攥着小手机的手,也松了几分,他好几次看到苗苗偷偷的打开手机,想来一定也是有着什么秘密吧,虽说这孩子才五岁,可是那小心思,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免暗叹。

果然,手机的相册一打开,入目的便是戴梦晨那张灿烂的笑脸,任唐子默第一眼便能肯定,那不是孙晓晶所能代替的神情,还有苗苗,那开心的笑容,他怎么会不知道?从小家伙问起的时候,他那么毫不犹豫的回答他,那时,他就该猜到,苗苗已经与戴梦晨照过面,相接触过了。

人算,不如天算……

也许只有戴梦晨还蒙在鼓里,梦晨……这个让他心疼又愧疚的女人……

他的确有想过,利用苗苗的病情来留住她,他知道,她为孩子而来,舍不得的便是那份血脉至亲,抹不掉的母子情。他也的确那么做了,包括他的母亲许云巧,当她带着律师上门讨要孩子抚养权的时候,他不知道,他如此做的后果。

苏璨打他,他没有还手。那嘴角的淤青,至今还没有消褪,他知道,他欠揍,他欠打。可如果苏璨打他一顿,就能换她回来,就算死在他的拳下,他也甘愿。

然而,苏璨终是没有下狠手,不是不敢打,而是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再打下去,全因为他的那段话。

“我的确是想要留她在身边,只要不签字,她便能留下,只要她有了我的孩子,她更会留下来。我了解她,所以,我知道,她不会答应你的求婚。”

是的,他了解戴梦晨,她不容背叛,更不容自己的背叛,一旦决定的事情,便会去做,如果说能有什么能阻止她的决定,那么这件事情,必是万难而不得已。她是那么容易轻易选择极端的一个女人,果断且绝决。

苏璨的整个人都在颤抖,然而唐子默最痛的却不是那伤口,而是心。也正因为那一夜,他从未感到过的后怕,彻底激起了他心底的愤怒,她爱上苏璨了。于是,那拳头,他又还给了苏璨:“你不知道她是我的妻子吗?把她逼入这样的绝境,你就没有份吗?!你个混蛋!苏璨!为什么你偏偏就选择了她?选择了戴梦晨!”

两个男人就这样几尽自残的互殴对打,宽敞明亮的书房里,陈晓东默默退去,留下两个痛哭失声懊悔不已的男人。任房外一干不明全情的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满布凝霜。

水,纷纷扬扬洒了一脸,温蕴的充了一室。唐子默仰了头,那几乎窒息的冲击,稍散了他眼角的湿润。苗苗有救了,可是戴梦晨,他一定要找到。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他不想这一次,换成永远。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好,他什么都甘愿,甘愿退出……

电话响了许久,都无人接听。戴梦晨心里猛地慌了起来,可惜王娇不在,纵然她再慌也无济于事。寻思了许久,手指终于翻到了唐子默的号码,几番考虑过后,拨了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会不会是苗苗出了什么事?上次好像就有去过医院。会不会?一股恐惧感拢了一身,戴梦晨的心底已然惊涛骇浪。

刘翠进来的时候,看着她不停抽噎而颤抖着身体。一个慌张,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药汁。

“晨晨姐,怎么了?”

跟在身后的刘明,抱着个孩子,听她这么一喊,也赶紧加快了步子,走了进来。可以说,在这个舅舅家里,每一个人都不是把她当做贵客,而是当作家人,所有的紧张,所有的惊怕,都是他们对亲人的一种在乎。的确,她是他们的家人。

手机滑落在地,木板的反击力,使得电池顿时弹开了出来。刘明眼尖,这个晨晨姐,不仅仅是穿着讲究,竟连手机也是苹果。这对于他一个小山村里的孩子来说,不免是一种惊叹,更多的是疑惑和惊羡。

刘向阳此刻闷闷的坐在走廊里,内屋里翠翠的一声着实不小,只颤得他也快走进了屋。

在一众的再三追问下。戴梦晨几番犹豫,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

不说还好,这一说,使得刘向阳的整个人越发的木然起来,抽嗒着烟的唇也颤了起来。这叫什么事儿啊……这明摆着就是让自己姐姐断子绝孙啊……

唐子默刚从浴室出来,就发现自己置在桌上的小手机隐隐闪着小小的亮光,拭着头发的手顿时疑顿了几分,打开手机,未接来电4个,一串陌生的号码。心里隐然开始猜测,可余光一瞥,自己置在换洗衣物旁的手机,也闪着亮光,打开来看,还是那串号码,未接1个。他的心猛然揪起,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是戴梦晨,一定是她!

几番欣喜的用孩子的手机拨了过去。

然而,听到的却是一连串的忙音……没有关怀,没有报备无号,只是忙音……接连几个电话过去都是如此,唐子默一个痛悔,手握成拳,狠狠的击在桌面,只振得整个房间,越加沉闷……

苏璨转醒的时候,唐子默正坐在房内。床头的吊瓶高挂。苏璨的面色越发的苍白,唐子默低垂埋着头,双手不停的摩挲。甚是焦急,甚是头痛。如果不是之前达成了协议,只怕他已经踏上了前往湖南的飞机。只是他也万没有想到,苏璨对戴梦晨的用心,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不顾自己的生命,他更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意孤行,竟让戴梦晨做的如此绝决,她真的很爱这个孩子,他突然能够想象,当自己母亲把孩子夺走的时候,那时的梦晨又该是如何伤心。

“唐子默?!”苏璨的身体还有些虚脱。目光流转,却失了许多的神采。

唐子默猛然抬头,问:“苏璨,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今天,你能不能一次的告诉我?”

他的眼神里,恳求的神色,已然接近于哀求,巴巴的望着苏璨。

苏璨目色微沉,喃喃道:“你是想问这五年里,戴梦晨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找孩子吗?”

他点了点头:“我一直以为,她是怨我妈对她的母亲见死不救,所以狠心的抛下孩子跟人走了。”

“亏你想得出!”苏璨冷哼:“你是第一天认识戴梦晨么?唐子默什么时候像那么愚钝且不可理喻了!我真庆幸,她最后还是愿意选择我!”

唐子默苦笑,却没有辩驳:“那时候的我,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

这一次,轮到苏璨讶异了,可转念一想,他还是睨了他一眼:“如果你用此当借口,那么我告诉你,不仅仅戴梦晨不信,我也不信,其它人更不可能信。”

唐子默仍旧笑,那笑容里带着丝丝哀痛:“所以,这就是我想问的,苏璨,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妈把苗苗带走后,你带着梦晨去了哪里?为什么五年了,才突然要回来?”

“你就因为这个,所以一直怀疑梦晨不爱这个孩子?怀疑她的目的?”苏璨笑,眼里那抹轻蔑,直直的落在唐子默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对曾经的铁哥们,竟然到了连相互称谓的名字都变得开始陌生了起来,“唐子默,你知道她这五年里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找到她么?”

唐子默的头,猛然的惊凝着他,整个身子,因为他生冷的语气而微微僵直着。

“梦晨的病,你知道的,胃癌,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是,这是第二次复发,就连凯洛琳也不能保证她能熬过这一次,癌症,怕的就是复发。当初你妈带着孩子走,她在雨里一连跪了几天,本以为你们家的管家是不忍看她可怜,才告诉她地址,谁知道,哼,只怕是你妈指使的,他跟我们说,孩子被带去了美国,而不是你说的法国。没有户口本,没有身份证,唐子默,你妈做的真绝。所以我把我表妹的身份证拿给了她,还好,表妹死的时候,舅舅舍不得,一直没有办理消户,她们两个的年纪也套得上,我舅自己也愿意担保,所以顺利的去了美国。

在美国的时候,找了很久,都没有孩子的消息,她病倒了,忧郁症。我带她去了医院,在一次次的心理疏导下,好了很多,然而,当她重振作起来的时候,又查出了胃癌早期。那一次,她彻底绝望了。你知道吗?她说,苏璨,你走吧,我没那个命,找不到孩子了。就让我这样走吧,许云巧再怎么样都是孩子的奶***默死了,我除了这个孩子,什么念想也没有了,这样也好,其实孩子有奶奶照顾,我也该放心的。她还去找过凯洛琳,要求放弃治疗。唐子默,你知道吗,我就佩服她这一点,对一个人,那么死心踏地,我特么要是有那么一个老婆爱我,该有多好!你特么怎么就能诈死,抛弃她!”

说得太久,太过激动,他深吸了口气,接着说:“我四处拖人打听你妈的消息,最后,我骗她了,告诉她,孩子回国了。过得很好。告诉她,可以去死了!其实我知道,她是舍不得孩子,跟我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劝说自己,孩子过得好,不用牵挂,安心等死。可正经听到有孩子的消息,做为一个母亲,她又怎么会放弃?所以一听完这个消息,她的眼睛闪得晶亮,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帮我找凯洛琳医生,我要继续治疗,我要快点好起来,我要回去……我当时一狠心,继续刺激她,可我心里却依然没底,害怕一个过头,她又忧郁一犯,决心等死。可是后来,还是揍效了,她说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没有完成,还有太多太多没有报答我。

唐子默,你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吃了多少苦,化疗有多苦?犯病有多疼?你都没有看见,可她还是一次一次咬牙挺了过来,就连我妈,从一开始反对我带上她,到后来,都被她折服了,总是会去医院看她,鼓励她,我妈这一辈子没收什么徒弟,戴梦晨是她第一个收下的首席弟子。你不知道她有多刻苦,多用心。大师的头衔,实至名归。病好了以后,她并没有直接回国,其实我们并没有阻止她,是她自己,害怕有一天复发,我们辗转去过好些国家,就是没有回国。直到今年,她才狠下心,决定通过法律,要回孩子的抚养权。只是没有想到,几年没有恢复的病,却还是复发了……”

他黯然垂目,唐子默递上水杯,却稳不住微颤的手,因为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说说你吧,唐子默,跟孙晓晶怎么回事?”

“就是你说的诈死。”他苦涩一笑:“孙晓晶救了我,提前把我带下了船,可我还是逃不过。被打伤后推下了船。她两度救我,就这么简单……”

这一次,轮到苏璨震惊:“你是说……那次船难是有人蓄意谋害?而孙晓晶她事先知道?难道,是跟她家人有关?”

唐子默没有否认:“孙文凯叫人做的。”

“所以你失忆了?那你为什么还在跟她在一起?”

“没有证据,你觉得我会让我的那些船员白白死了么?只是……”

“没有证据?五年了,唐少的办事能力不会那么差吧?你是怕牵连孙晓晶吧,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当初之所以跟我们上同一所大学,也是为的你吧……再加上梦晨的失踪,她怕是更巴不得顶了她的位置,只是我很奇怪,她为什么偏偏就要整容?而且还是以梦晨的样子整?”

“因为苗苗一直都知道有我和梦晨的照片。孙晓晶一直都代替不了她!”

这样的答案,让苏璨手里的杯,猛然滑落……怔怔的坐在那里,不敢置信的看着唐子默,所有的答案,在这一刻全然解开。这两个男人的最终的心意竟出奇的一致:找到戴梦晨,一定要找到她!

那个号码,几经波折后,查出了出处。

唐子默依稀的记得,戴梦晨的母亲曾经提过,她的娘家,似乎就在一个什么镇上,寻着这条线索的时候,苏璨几乎立马就办理了出院手续,但由于不知道具体的地址,两人焦躁的情绪越发的不安。

良久,唐子默突然记起,戴父曾经还有过一个儿子,目光落在苏璨的身上,苏璨只觉得他那目光幽然炯利,却似意味深长,不免微讶:“你想到什么了?”

唐子默挑眉:“苏魏然,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苏璨一怔,点头:“跟他有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他,你和你母亲才从苏家出来的,对吗?”

“能不提这事吗?我们现在是要知道梦晨到底在哪!”苏璨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对唐子默的话题,很是不满。

“好吧,我就直言了,苏魏然,我见过,我记得戴梦晨那时候叫他学长,可是我们结婚时,岳母曾提过,戴梦晨有个哥哥,不是亲兄妹,而是他母亲将他寄养在戴家。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魏然就是你那时跟我提过的,你父亲背着你母亲与其它女人生下的儿子。之后也是因为他的进门,使得你母亲和你父亲决裂的。对吗?”

唐子默目光犀利,看着苏璨的脸逐渐泛青。客厅里的气氛也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片刻后,苏璨视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从沙发上捞起了外套。唐子默心领神会,也抓起自己的外套,跟着他走了出去。

苏家门外

苏璨修长的手指,紧紧抓在车门把上,直到指节泛白,铁青着脸,却怎么也不下车。唐子默知道他内心的挣扎,直是停好了车,静坐在一旁看着他。既然他能够下了决心来,进或不进苏家,也不过是片刻顾虑而已。

果然,苏璨拧眉,一举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唐子默紧跟其后,看着那修长的身形,在门铃之后,微微僵怵的望着门口,那神色里,有丝期惶消然展露。

苏魏然是接到父亲的电话,才匆匆往家赶,苏锦芮刚从外回来,便一眼扫见了厅中的苏璨,两只眼睛盯大了不可思议的就扑上去大喊:“传说中的大哥……苏璨大哥!”

薛芳倒是很识实务的避开,进了厨间,指挥着阿姨们上点心、水果什么的,还亲自泡了一壶茶。

尽管这些年苏钦恩从来都没有提过苏璨这个大儿子,可是她知道,无论他怎么爱的是自己,宁可为了自己和魏然选择了和刘恒离婚,可是这个大儿子,却永远都在他心里占着一份不可磨灭的地位。苏璨是他的儿子,而魏然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两者不同的是,苏璨一直随着他身边长大,而魏然于他更多的只是他做为一个父亲的愧疚罢了。

茶,递了过去,苏璨微垂的眼睑,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只是淡淡的说了声:“谢谢!”

然而薛芳的心里,却没来由的那么一掠,一丝小小欣喜在嘴角泛了起来。尽管,这孩子没有叫她妈,尽管声音还有些硬冷,甚至连一声称呼也没有,可是,她却觉得那里面至少没有过份的抵触,甚至有些淡漠,是的,其实她也不能求什么,只要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她厌恶,她就已经相当欢喜了。毕竟日子久了,她方也明白,她虽然追求了自己的幸福,却也是亲手毁了他的幸福。

气氛有些僵,唐子默讷讷的端着茶杯,恍了一眼苏璨,此时的苏软恩,面容很是慈爱,然而苏璨,似乎从一进门,就未曾叫过这二人。

“我去趟卫生间。”

良久,苏璨似乎坐不下去,起身就要朝卫生间走去,唐子默一惊,知道他是憋不住这诡异的气氛。看着苏钦恩与薛芳因为凑不上话,显得极不自在的面孔,见苏璨那抹明显的逃离举动,越发有些尴尬了几分。

于是,唐子默便开始主动找着一些不沾边的话题,与苏钦恩闲扯了起来,一边,当是化解眼下的僵状,一边,也是在等着苏魏然的归来。

苏锦芮那一扑,使得薛芳早早的就将那总是大大咧咧不知所惧的丫头片子赶上了楼。一上了楼,那丫头,倒是迫不及待的就打了个电话给欧晨。然而此刻的欧晨,却面临着空前巨大的煎熬,坐立不安的家中众人密切的注目礼下进行着最让人抓狂的——相亲。

自然,那电话刚一过来,就被一旁的某姨妈给夺了过去,劈头盖脸的就一顿的热情,可苏锦芮好不容易插上话,人家又截断了告诉她:“噢,晨晨正在相亲,晚点儿我转告他。”

“是谁啊?”苏家老头瞄了一眼,严威正襟的问。

“说是晨晨是朋友,好像是说什么估计是关于Gemma的事情。”某姨妈答。

原本欧晨还能装个正经在那装稳定的跟人家小丫头耗着。可这姨妈的声音不小,刚好让他耳朵尖落了个着。于是,那本来稳稳当当坐着的身子,忽地就腾了起来:“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面上一边笑得讪讪无比,一边却有些僵直微抽。瞅了一眼还在某姨妈手上的手机,径直就夺了过去。:“姨妈,我顺便回个电话。”

某姨妈一个惊叹,还没等老爷子发话,欧晨已然快步的冲出了视线,那身形,跟方才那老神在在的稳重范儿,实在不能苟同。

送走了唐子默和苏璨,苏魏然的神情再也不能维持以往那般神色淡定。尽管二人都没有告诉他戴梦晨为什么会不见,可是从这二人与戴梦晨之间的关系来看,能这样一起出现在这里,就是已经可疑得紧,可偏偏,他们又刻意的隐瞒。苏魏然再笨,又怎么能看不出那两人眉间的隐忧?

“你大哥怎么会突然来找你?”

看着苏魏然进门,苏钦恩倒没顾及此时二儿子脸上的某种变化,急不可待的开口就问。倒是薛芳,看到魏然脸上的神情,心里暗暗吃惊。知子莫如母,她没有问,知道儿子现在这番的表情,就算她问了,也未必就能问个全然。于是,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苏钦恩的肩,递上一杯茶:“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吧,不然唐总怎么也一起来了呢?”

听到如此,苏钦恩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窝火,这大儿子一来,那副死板着脸的表情,可怎么和这二儿子一谈话,这个也给传染了,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儿,让这两个自己总引以为傲的儿子们,都整成了一副仿佛天就要塌下来的样子了?

门外,一阵跑车嘶鸣过后,欧家的佣人连忙跑了进来,神色慌张的对老爷子说:“首长,小少爷他……他跑了……”

“什么!这小祖宗!”某阿姨听她这么一说,本来甚小的圆眼睛一瞪,顿时脚一跺,换成了一脸的沮丧的看着欧家的老爷子。

那沙发对面的女孩子,脑袋怔的一抬,嘴角闪过一丝不可觉察的笑容。此时,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微微瞪她了一眼,又连忙起了身,对老首长道:“首长,这样吧,小少爷可能真有什么急事,要么,我们改天再来吧。”

“嗯嗯。”某姨妈一听,对方还挺理解,于是,也连忙认同,只是,威坐一旁的欧少云老司令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孙子闹的这一出,真是太目无长辈了!

“小孙,”他唤道一旁的警卫,“把欧晨的手机给查一下,看他去了哪里。沈副官,方便的话,可否将令媛的电话号码留下,等那欧晨回来,我让他亲自向两位道歉!”

“首长这是哪里的话,睿睿,快,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欧爷爷留一个。”于是那位沈小姐迅速的从包里掏出一张粉色的便笺,工整的留了一串号码。一阵告别之后,离开了欧家。

片刻过后,小孙被叫进了书房,老爷子神色凝重:“欧晨最近都在干什么,你查出来了吗?”

这次的四川行,刘向阳执意与戴梦晨一起去了。刘明则是带着父亲的嘱托,带阿婆给的方子带去了怀化。而刘翠倒不是很放心弟弟一个男娃娃家的,怕一个不小心将方子丢了可不好,于是,也带着孩子,借以去怀化探望那个还在部队里当着二级士官的丈夫,也一同去了。

一路带着母亲的骨灰,越是临近父亲所在的城市,戴梦晨心里越发的缭乱。而刘向阳的执意跟来亦是有原因的。可纵使是他来,也不能保证的戴梦晨最后能不能将自己母亲的遗骨埋在父亲的身旁,因为这中间的矛盾,终是差了一个人。

果然,在见到二叔戴伟后,戴梦晨一提出要去给父亲上坟,戴伟的反应则如预期料想的那般,立马翻了脸,远不如刚见到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时那么亲热。

中午时分,更是将这二人给半推半赶的给送了出来。无论戴梦晨怎么好言相说,那位亲二叔就是不再予以理睬。

末了,关上门,放出话来:“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哥亲生女儿的份上,我是怎么也不会让你进这屋。戴家再怎么样也容不下一个野种去上坟。你要真想答应,除非让你哥来,他才是我们戴家唯一认定的长子。”

这话一出,刘向阳脑门子突的腾起一股子火,指着那门,激动得脸憋得通红,可望着外甥女那惨白的面容,只得拍了拍大腿,一个悲怆的蹲在地上,满脸的痛苦久久噎在喉里说不出来。

心绞痛,可胃里的绞痛更胜如此,事情到了这般田地,她本以为,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以后,还能带着母亲那小小的奢望来到这个地方,可是,到了才知道,原来父亲的亲人竟是这样的不能接受自己,虽然过往,她知道的并不多,可是到了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在父亲死后,母亲宁可远在S市将自己带大也不愿意带她回到这里。可能更多的是出于让自己有个健康的生活环境而不得已留在了那里,哪怕再艰辛也从不说不。

“舅舅,我们走吧!”戴梦晨微眯着眼,深吸一口气,面色艰难的扯了一把刘向阳的衣袖。

刘向阳低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可是戴梦晨越发苍白的面色,让他顿时有些慌乱。

“晨晨!是不是不舒服?!”

果然,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戴梦晨摇摇欲坠的身子,整个人如瞬间抽丝一般的失去了力气。嘴晨微张,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刘向阳彻底的懵了,一把扶住过后,慌张的喊:“来人啊,有没有人帮一把的,给打个电话!我外甥女她病了……”

苏魏然的出现,戴伟显得异常讶异,看着这个外甥一派衣着光鲜,眼里也越发的热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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