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很痛,很难受。卓姿姿觉得生生拔掉指甲的疼痛大约也不过如此,而这种痛,却弥漫在全身。
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从身体抽离了,又像是自己摆脱了什么,自己被分成了两半,却忽然不再痛,忽然很轻松很飘忽,不上不下,没着没落。
这种感觉也未持久,便随着一种重重的下沉感,身体再次恢复知觉。
水——水很快灌进鼻口,肺像是要炸了一样难受。接下来便是一团混乱,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托出水面,耳朵里似乎进了水,听到周围的声音也是嗡嗡的,依稀辩出周琅和衣莫染以及柳稚的声音,心下有些心虚,这送魂本是瞒着周琅的,虽然后来她已经决定不走,可怕他担心还是没告诉他。突然间被他知晓不知会不会误会什么,但要开口,却发现身上绵软无力,一点也不受控制。
就这样在恍恍惚惚间被安置,自己都不知自己躺了多久,身体才缓缓的,一点点的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从手指开始慢慢移动,缓缓睁开眼睛。
身边有一个丫头,见她醒来忙扶她起来并在身后垫了垫子倚靠,“卓姑娘醒了,你昏了有些时候了,快喝口热汤吧。”
姿姿的身体还有些使不上力,看屋里只有这丫头在,被她喂着喝了两口汤,便忍不住问:“我姐姐没事吗?”一开口声音嘶哑,竟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没事,比你早些醒了,也正虚弱着,在隔壁休息呢。”
姿姿想了想,又问道:“周琅呢?我是说翩跹。”
“我一直在这儿照顾姑娘,没见到翩跹公子。”
就是说他一直都没有来。不知为何姿姿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周琅是不是生气了,才看都不来看她。
——太小心眼儿了吧?听都不听解释,就自个儿生起气来了?
不由得挣扎着想要起来去找周琅,也不知是要去埋怨还是解释。站起来依然有些恍恍惚惚的,丫头忙扶了她,“还是再歇息会儿吧,见卓姑娘也不急在这一时。”
……惭愧一下,她不是去见卓丝丝的哈……
不过她说的果然没错,这蛮夷的巫师真不靠谱。既然已经起来了,自己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还真不如去看看她呢。
在丫头的搀扶下她走进隔壁房间,一进房门却愕在那里,愣愣的看着坐在床边端着热汤的周琅,和,床上的……自己。
什什什么情况??
那那那个人是她没错吧?那个一边儿喝着周琅喂来的汤一边儿盯着她贼笑的人——那短发,那容貌,那身体——虽然只有数月,但那的的确确是已经属于她的罗刹的身体吧??
周琅此时也停下喂汤的手,将碗放在一边,对姿姿笑道:“姐姐也醒了。”
——姐、姐、姐姐?
姿姿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这才注意到那一双白皙纤细的手,纤纤细细,与自己的修长十指并不相同。
再看床上的“丝丝”,笑嘻嘻的看着她,“感觉如何啊姐姐?”
——恶寒。
“我几时那么恶心的叫过你姐姐?别趁机败坏我的形象!”
短暂的惊讶之后她已经明白过来了,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很显然,她和卓丝丝交换身体了。——其实连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姿姿揉揉额头,看着一脸坏笑的丝丝就觉得无奈,“我想去杀了那个坑人的巫师。”
“好啊好啊,我支持你!”
“可以说点听得懂的吗?”周琅客气的打断,丝丝一脸兴奋,“可以啊可以啊,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哦。”很显然,解释这种事情,她最乐意了。
她笑眯眯的咂咂嘴,似乎还在品味残留的热汤的味道,这个神情,是从来不会出现在姿姿脸上的,这让周琅也有了一丝异样的预感——
“我是卓丝丝,你的小卓,在那里。”
周琅愣住,看看丝丝,再转头看看姿姿——突然执起丝丝的手摸了摸,感天泣地状——啊啊,终于不被反抗不被拒绝的摸到小卓的手了——
卓姿姿满头黑线。
这个人,为什么无论对什么事情,反应总不肯寻常一点呢?
当了数个月的老姑娘,姿姿终于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水灵灵粉嫩嫩的自己,可是,无论如何就是适应不过来。
从小卓丝丝跟她就长得一个模样,因而无论看见面前站着另一个自己,还是镜子里看到新月的模样,都应该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才对啊。她反观卓丝丝,那丫倒是一派自然,好似完全没有不习惯的样子。
“卓姿姿,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保养啊,手都磨出茧子了。”
“你练剑不长茧子?”
“你自己看啊。”
低头看看“新月”的手……居然真的没有茧子……“你练剑都在偷懒的吧?”
“你不会带着手套练啊?”
“……”
“骗子巫师那边怎么样了?有把我们换回来的方法吗?”
她总算肯关心一下正经问题了吗?姿姿哼哼笑笑,“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丝丝眨眨眼睛,“我是不在乎,但是我怕你在乎。”
“我有什么好在乎?赚到这么个年轻的身体,怎么也比那个奔三的好吧?”姿姿正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军,却听丝丝满不在乎地道:“好啊,希望你姐夫来了以后你也能这么想。”
“……”
……姐夫?那个传说中的魔头笑无情?抹把汗先……“我再去催催……”
方法是有的,虽然无法知晓是巫师学艺不精还是这个法术本身就有问题,但据说还是可逆的——最差不过是原样再做一遍而已。只是汤药的熬制和材料的齐集尚需要几天时间,姿姿只希望这几天时间里那个传说中的魔头姐夫不要突然出现就好。
至于夏扬,唯一的希望已经破灭,又被塔萨知道他有心逃跑,已经被强制带回去“反省”了。
真是添乱。
姿姿对着镜子郁卒地磕自己的脑门,却被丝丝抗议道:“哎哎,那是别人的身体呢,厚道点!”
厚道,怎么从来不见你厚道?
瞥一眼正在修指甲的丝丝,再看自己的脑门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红印,细瞧下额前的刘海间隐约一个月牙形的疤痕。卓姿姿噗嗤就笑了,“卓丝丝你当你是包青天呢?”
卓丝丝磨了磨牙,“嘁,少瞧不起我那劳苦功高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