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陈家的宅子很大,然而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喊嘈杂的声音,下人进去通报之后声音顿时小了很多,一个三十多岁年纪身材细弱的女子泪痕未干从里面迎出来,忙拉住静慈,“师太你可来了,快帮帮我吧,寿儿——寿儿他——”
静慈师太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但依然保持着平静,“阿弥陀佛,别急,待贫尼去看看。”
进了后院就看到两个家丁按着一个细瘦的少年,那少年真叫唇红齿白,脸色虽然稍嫌病态,却眉目清秀惹人怜爱,活脱脱一个小美人。
姿姿小小的荡漾了一下,虽然现在好像不是荡漾的时候,可是怪只怪这美少年长的太荡漾了。
她本分的跟在师太身后,因此没有看到师太此刻蹙眉惊讶的样子。
“陈施主,这位小施主不是——不是几日前已经亡故了吗?”
“不!他没死!师太,你看他不是好好的?那日下葬之前他突然醒来了,大夫也来看过说他身子无恙了,可是,可是从他醒来以后就——”
陈夫人含泪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那美少年一直在挣扎,叫嚷着:“我说了我不是你儿子!你们放我走!我得赶紧去找人,放开我!!”
“师太,你看他这个样子——我可怎么办啊——”
姿姿悄悄叹息,这么荡漾的美少年,该不是脑子坏了?真暴殄天物。
“叫你们放开我!!再抓我报警了!!”那荡漾美少年真急了,一时脱口而出,却听得姿姿一愣,直盯着他看。可怜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少年被两个家丁抓着,根本挣脱不开,只弄得衣衫凌乱越发荡漾。
“贫尼去跟小施主谈一谈。”静慈走上前去,只可惜无论她说什么,美少年都坚持己见,听不进去丝毫。陈夫人急得又要哭,姿姿忙上前对师太低声说,“师父,让我试试吧。”
静慈疑惑的看了姿姿一眼,她胡乱找理由道:“我以前见过不少这种失心疯,对此颇有心得。”
静慈点点头,示意她去。姿姿站在挣扎不已的美少年面前,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哈利路亚——!”
美少年起初只是挣扎,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安静下来,诧异的瞪着姿姿。
陈夫人抽泣的声音也一下子止住,直愣愣的盯着这里。
“嗨,帅哥。”姿姿脸上堆着笑容先打了个招呼,然后努力学尼姑的口气道:“这位施主,可是从别处来?”
美少年点点头,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一刻也不离开。
他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但是以这两天的了解这里完全是东方古代的风气,哪里来的哈利路亚?
“敢问施主姓甚名谁?”
“你是谁?”
姿姿脸上的笑容减了减,“我先问你的,别给我罗嗦。”
少年囧,还是乖乖答道:“我叫夏扬,你到底——”
姿姿脸上的笑容僵了,长叹一声,“人生何处不相逢——同志,我也是八路啊!”
“……”大囧。
陈夫人和静慈师太诧异于美少年的突然安静,但对他们的对话却是有听没懂。姿姿轻咳两声,正了正姿态,不再开玩笑。
“我的身份说出来你不要太惊讶,请保持冷静听我说完。”看了看夏扬,等他点了头,才微笑道:“我是卓姿姿,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卓姿姿,很惊讶?说了不要太惊讶嘛,你还非要惊讶,其实咱们可以不用这么惊讶——”
“——卓姿姿!!”夏扬突然惊叫,发了疯似的摆脱掉抓住他的家丁,两个家丁本以为他已经安静,一时没抓住被他脱了身。夏扬上去一把抓住姿姿的肩膀,“你——你——为什么——我们——不是,但是你——”
姿姿拍拍他,“我了解我了解,不过你先冷静一下,就我们的现状来说你太激动了没好处,OK?”
夏扬像是突然被人从陌生环境中不知所措里拉出来,虽然还有很多疑问,却终于可以稍稍冷静,点点头。
“那好,听我的,安安静静在这儿站着,我一会儿跟你解释。”姿姿转身走回静慈身边,“师父。”
静慈纵然满目疑惑却没有在外人面前问,陈夫人此时终于恢复了抽泣,喊着“我的儿——”向夏扬扑了过去。夏扬很局促很不自在,但还是忍了下来。眼睛不住的寻找姿姿。
姿姿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意外的收获,她以为只有她被招魂,为什么夏扬也一起来到了这里?那个道士究竟有没有学好招魂术?
她打断了陈夫人的激动,“陈夫人,我还需要跟令郎详谈几句,可否借个清静之所?”
陈夫人哪里敢反对,应着“好好”忙叫下人带他们去厢房。
姿姿边走边思索着,阎裳的事情她不想跟夏扬提起,但夏扬来到这里却是因为她的牵连,她理应让他明白原委。于是进了房间,她有所保留的对夏扬解释了前因后果,只道皇上让道士招魂,却把他们给召了来,如今道士已死,也未曾知晓是否有回去的方法。他再要问其他,姿姿便不再说。好在夏扬如今心思正乱,根本没理清头绪,问也不知自己该问什么。只是看着姿姿细细打量,问她:“你穿成了尼姑?这该怎么办,我们赶紧还俗!”
“我自己要当尼姑的,还什么俗啊。”
“为什么?!”
“好了你别急,这些以后再跟你说——眼前你得接受自己的身份,我们以后可能都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小卓——”
姿姿看着他就觉得很别扭,夏扬那种高高帅帅的阳光大男孩,突然就变成个瘦弱柔美的荡漾美少年——真让人纠结。
“呐,我还得跟师父回庵里呢,就那边的白云庵,我们离得近,要找我也容易。你先处理一下自己的事吧,我不好在这里久留,一个尼姑跟男人拉拉扯扯的也不想那么回事。”
其实夏扬比姿姿更纠结,自己变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小男生不说,偏偏现在的姿姿一看就比自己年纪大,还是个尼姑?尼姑??OTZ。。。
白云庵距离镇上不过徒步十几分钟路程,夏扬在听从了姿姿的劝诫后硬着头皮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而这却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处——他的行动不再被限制自由,而陈家虽然只是个地方大户,但几代积累,着实家底殷实。
姿姿身在庵中,碍着身份夏扬根本无法随意去找她,借着答谢师太也只能见面一两回。他有些郁闷的蹲在十五地里拔草,不时抬头看看白云庵的大门。
“十五,你什么时候才叫小卓出来?”
“大人说她被人盯上了,让我别总去叫她。”
“大人?你一直叫她大人,她不是尼姑吗?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事你问大人。”
“那不然你带我偷偷进去?”
“大人没吩咐,我不能带。”十五一直埋头锄草,问一句答一句,根本没有个结果。突然十五抬起头,“公子,你先回去。”
“什么?”
“回去。”十五神情严肃,夏扬迟疑了一下,但显然十五突然的改变必然有他的原因,他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既然别人不方便,他理当离开。
十五一直站得笔挺,全身肌肉紧紧绷起。就在夏扬刚走之时,数道黑影飞驰而来,将十五包围在中间……
“大师姐!大师姐!”有师妹急匆匆的跑来,“大师姐,官兵,好多官兵!”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好多官兵往庵里来了,师父在念经不让人打扰,怎么办啊?”
清惠也只莫名其妙,白云庵里怎么会来官兵呢?他们这种小庵,应该没有哪个达官贵人会跑来烧香吧?
——满天下的找一个人或许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在京城百里之内寻找一个带着女子的熊男却绝非难事。
十五被抓的时候还死咬着不松口,不肯说出姿姿的下落,可惜他人就在白云庵下,实在是一抬头就能看见白云庵的屋顶,让人想忽视都难。
阎裳一得到消息回报就摆驾前来,官兵已将白云庵团团包围,轿落,他不待宫人伺候自己掀帘而下,依旧是墨绿锦缎金蟒长袍,抬头看着白云庵那三个大字,眉间微微蹙起。
她居然跑来这种地方。
“夜叉?”他侧目看向旁边的夜叉,夜叉垂首,确定她确确实实是在这里。看到暗部搜查的结果时他就知道不会错。
不等人开路,阎裳迈步踏上石阶,没有理会迎上来的小尼,径自走进庙堂。
佛像巍然屹立,阎裳抬头看佛等着小尼将师太唤来。
“施主,”一个年轻的尼姑出来,“贫尼清惠,佛门净地,不知施主何事如此大张旗鼓前来?”
阎裳看也没有看她,“住持呢?”
“师父正在念经,拒绝打扰。”
“放肆!”一旁随行的宫人训道,“这位是当今圣上,你等胆敢失礼?还不快将住持叫来!”
清惠这回真的懵了,如果先前那大张旗鼓的架势她还能勉强镇定,那么眼前人的身份,就真的让她的脑筋有些转不过来——这个人,是皇帝!?
“还愣着做什么?”宫人尖细的声音让清惠稍稍清醒,她一个小尼姑,哪里敢不听从?连应也忘记应,慌忙转身离去。
跟随清惠过来的清若站在原地分外局促,她错过了方才跟清惠一起离去的时机,况且如此身份的人,没有个人招呼似乎也太失礼,她只能硬着头皮留下,头也不敢抬。
“你们庵里有没有一个叫卓姿姿的人?”阎裳突然问,清若一愣,下意识想要左右看看,然而这里只有她一个。
“贫尼未曾听过……”
阎裳转了头,淡淡看着她。清若没来得及把头低下,那一双薄冰似的柳叶眼就这么生生撞进眼里,皮肤白皙线条尖削,在墨绿锦缎光泽的衬托下且美且冷,宛若没有生命的玉石。她知道也许不该这样说一国之君,但是眼前的男子真的让人不敢去看,却又移不开视线。
皇上不是应该是伟岸威仪的中年男子,如斯美人,怎么会是皇帝?
“那么庵里现在有多少留驻的香客?”
“本庵狭小,向来不留香客。”
这个答案让阎裳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夜叉,夜叉眼中也稍显疑惑,补充问道:“近来庵里可有收留什么人?”
收留?清若摇头,“并不曾……”
夜叉心中微悬,十五应该不会离开姿姿太远,既然他在这里,姿姿理应在此。除非他是故布疑阵……或者,姿姿真的出家?
还没有再问,一声“阿弥陀佛”,静慈师太已走了出来,“吾皇万岁,不知皇上驾临这小小的庵堂有何事需贫尼效劳?”
既已亮明身份,自然不用阎裳亲自询问,宫人上前一步,“师太,皇上此番前来只为找一个人,名唤卓姿姿,只要找到人就走,绝不会为难贵庵。”
静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圣上有令贫尼怎敢不从,只是本庵并无此人。”
“无论她叫什么,只要是近半月来来庙里的生人,全部叫到这里——否则立刻搜庵。”阎裳耐心稍减,冷冷道。
“佛门净地,圣上此举是否有扰清静?”
“若要我信佛,便让佛把她还回来,否则,要佛何用——搜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