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小师傅!请问住持在哪里?我要拜见住持!”
姿姿气势汹汹的拉住一个小和尚,小和尚才说了一句:“请问施主……”
“住持!”
小和尚没抵得住姿姿的气势,“请施主随我来。”小和尚到庙堂里,对着里面的老和尚一拜,低语几句,老和尚转到侧堂,见了姿姿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见老衲所为何事?”
姿姿甩开已经脸色发青想要拦住她的夜叉,“我要出家!”
这一句让老和尚都愣住了,打量她一眼,“看施主不像是看破红尘之人,佛门净地,并非施主用来逃避之所。”
姿姿面对大师未曾失礼,却依然倔强,只是反问道:“大师,佛门难道连一个决议出家的人都容不了吗?”
老和尚借口道:“若有心向佛,心中有佛,在哪里都一样,何必拘泥形式。倘若只为逃避,即使入了佛门,六根不净也无参悟之日,还是请施主三思。”
“可是我已走投无路,世间已无我容身之所,大师既然说心中有佛在哪里都一样,那我佛慈悲就不肯救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吗?今日六根不净不等于明日还是不净,虽是被逼无奈,但既入佛门,如何说我就不念收容之恩,今后一心向佛,非要把人一棍子打死,现在就下定论?”
老和尚再次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倒是老衲拘泥了。看来施主也颇有慧根,只是——此处乃是寺庙,不收女弟子,施主是否另寻庵堂?”
老和尚说的委婉,但意思就是——你走错门了。
姿姿一愣,大囧,她怎么一时冲动居然忘了这茬,跑到这和尚庙里出家来了!?——丢人丢大了~~!
捂脸狂奔~~
姿姿郁闷的边走边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夜叉开始只是在身后跟着不做声,跟了半晌,快走几步拦下她的脚步,“回去吧。”
“你以为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他当然不认为,但是,不排斥赌气的成分。况且这件事的可行性……
“姿姿,你真的明白出家的意义吗?剃度出家,那是要剃度的。”夜叉淡淡说出这句话,姿姿脚下一顿——剃度。
光头。
默。
。。
丫!
剃度就剃度!
她随即便又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半晌,再次停住,微微汗颜滴等着夜叉跟上来,问道:“尼姑庵往哪儿走?”
夜叉默。
他已经安排好暗部继续捉拿乱党,即使完成也不会立即复命,在原地等候他的安排,找借口全力压下姿姿逃走的这件事。
她忽然回头,“十五怎么样了?被抓了?”
“他逃了。”
夜叉的心思只在姿姿身上,十五逃了随时都可以捉回来,绝非难事。最要紧的,是姿姿不可以再违逆阎裳。
姿姿心里一动,即使说她天真也好,她却再一次选择了相信。十五逃了,她就还有机会。她应该相信十五会来。
“我现在不想回去。”
“姿姿,在外面拖的久了没有好处……”
“夜叉,别逼我,给我点时间缓口气。”她紧蹙着眉头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在阎裳身边久了我憋气,好像自己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夜叉我不知道罗刹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不想变回去,我不愿去想起过去的事……那些改变只会让我害怕。”
夜叉一时无语,找不出一句劝诫的话。姿姿本该都忘记了的,他没有想到过去的一切在她心里的烙印那么深。
“只一天。”他终于还是妥协,“今天过后,你一定得回去。”
姿姿知道他会心软,没有原因,只是知道。
“出来这么久我饿了,请我吃东西。”
夜叉迟疑一下点了头,那边暗部还在捉拿乱党,他却在这里悠闲的吃饭,姿姿却已经雨过天晴的直奔酒楼去了。
她酒足饭饱,才不管夜叉着不着急,剔着牙拍拍肚子,“我要去茅厕,你要跟?”
夜叉微微黑线。
姿姿满意的笑一个,腆着肚子载载晃晃的出了包间。
刚走到茅厕门口,从天而降的黑影就将她笼罩在阴影中,姿姿小吓了一跳,抬头看着眼前的狗熊,拍着胸口道:“作死啊!吃这么饱被吓会消化不良的!”
十五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姿姿的态度太自然,让他也忘了恭敬,“属下来接应您。”
“接应我也等我出来再接应啊!”
“啊?”十五还有些愣,姿姿一把把他扒开一边儿让出茅厕的门,“等着!”
十五顿时满面通红,大气不敢出退到一边,脊背僵硬的乖乖等着。
姿姿从里面出来,看一眼酒楼里包间的方向,对十五道,“走。”
十五犹豫了一下实在没有什么代步,便再次扛起姿姿,拔腿就狂奔。夜叉在酒楼包间的窗户向下看着,追与不追之间他无法迈步。这是最后一次,他就让姿姿赌一把。若赌输了,姿姿也该死心。
即使,他明知道结局。
细长的鞭子沾过水,在水桶中洇开浓浓的红色,随即带着水珠甩到半空,带着清晰的声音落在皮肉上,留下一道血痕。
夜叉被吊在架子上,背后的鞭痕纵横交错,行刑手依然毫不懈怠,每一鞭都全力而下。阎裳缓缓走来,下人搬了靠椅,他自坐下,像迟到了一场可有可无的台戏。
静静看了半晌,他才开口,“夜叉,想清楚了吗?”
夜叉一直咬牙忍着,此时不得不应道:“属下无能。”
“无能?你若无能,我留你做什么?”阎裳的声音依然不徐不缓,却似乎有无形的压力,“罗刹的行踪,你当真不肯透漏?”
“属下无能,真的不知她去了何处。”
“哦?你不知,还是故意不知?”阎裳弹弹衣袖,“是你放她走的吧?”
“属下不敢……是十五叛变,趁属下缉拿乱党,劫走了罗刹……”
阎裳冷笑一声,“再打。”
鞭子再一次下落,可是阎裳周身的气场,却较方才收敛了些许。虽然他不信,但却是愿意这样相信的吧。
无论是谁劫走了姿姿他都会让他粉身碎骨尸骨无存,只愿姿姿不是自己离开。
人一旦心有所愿,总会把事情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想。睿智如阎裳,却也没能压下内心的期望。
“停了吧。”他起身走到夜叉跟前,“夜叉,姿姿是怎么走的我现在不管,两日内找到她,只要发现行踪立刻回报,我亲自去。”挥手,绳断,夜叉失去支撑跌在地上,他看着阎裳冷冷离去,他很清楚倘若他说了姿姿的打算,只循着京城内外百里各个庵堂去找,不出今日便能找到她。若他不说,即使两日内无法寻到,阎裳也迟早要找到她。
这赌局注定要输,他只愿姿姿此番,能够真正死心。
白云庵中,老尼双手合十,再一次询问:“施主当真想好了么?”
“是,请您利索点!”姿姿跪在佛前,老尼走近,拔下她的发钗,漆黑的头发披落开来。姿姿低头,瞧见一缕青丝飘飘落地。
“清心!清心!清心去把院子扫了!清心!”
姿姿被吵得烦了,扔下手上的抹布从庵堂里出来,真是人间处处有黑暗,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有矛盾的地方就有争斗,连佛祖脚下也难逃清静。
这里的老尼静慈师父倒是很和善的,可是眼前这位清惠大师姐就……真是有了新人就忙不迭的作威作福。
只是姿姿哪里肯乖乖让她欺负,“清若不是扫过了吗?”
“你早上吃饭了中午吃不吃?让你扫就扫!新来的还那么多意见,又馋又懒!”
姿姿的鼻子险些歪歪掉,撸了袖子就要上,一旁一只白白细细的小手拉住她,小“师姐”清若走出来,拿起扫帚,“我再去扫一遍就好。”
“你回来!”
“不许去!”
姿姿和清惠几乎同时开口,让清若抱着扫帚站在那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只能等着她们的下一个指示,然而两人却彼此瞪眼对上,谁也顾不得清若。
“你说谁又馋又懒?”
“就说你!”
“谁一次地也没扫过,谁开饭第一个上桌?!”
“我,我是大师姐!”
“大?你哪大?没屁股没胸你大个毛?”
“你,你——”
“我怎样?你指着我想干嘛?羡慕我也不用这么激动——连师父都自己打扫房间清扫门前呢,你干嘛了?瞧你肚子上那圈赘肉,再不干干活儿,你也就肚子比别人大!”
“你你你——”清惠气得只能指着姿姿却说不出话,清若在一旁嘴角抽抽,想笑却不敢笑。她们这些小尼姑不是穷人家养不起送来的就是捡来的孤儿,自小在庵里长大,平日里再怎么招摇也只能欺负欺负小师妹,哪里见过这“世面”?
而她卓姿姿是什么人物?那是打小儿跟卓丝丝干架干大的,现在顶着快三十的年纪,怕她个二十没出头的小丫头片子??
“说完了?没事了?没事把这儿扫扫——清若,我们进去继续擦佛像。”姿姿甩着抹布转身进门,清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快背过气去的清惠,迟疑了一下赶忙跟着姿姿小跑进去。
姿姿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专心擦佛像,对她来说这种小菜根本不值一提。清若却不时偷偷看着姿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我干嘛,小、师、姐?”她这么一叫清若倒不好意思的捂唇偷笑,她一直是庵里最小的,如今年纪比她大这么多的姿姿叫她师姐,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害羞。
“清心,你好厉害哦,大师姐一句话也回不出来呢。”
忽视清若眼里闪闪的崇拜,姿姿边擦神像边应道,“清若,别总是这么好脾气啊,就是你太弱才被人欺负。”
清若不过十七八岁,长的白白净净,也许是自小在庙里长大只吃素的关系,瘦瘦弱弱,颇有点营养不良似的让人忍不住心疼。她听了只是低着头笑笑,“许是习惯了。”
姿姿没说话,让一个长年弱气场的人突然气场强大起来,也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
清若却始终没有心思去擦,手里拿着抹布若有所思着蹭了蹭佛身,半晌低声说道:“其实大师姐也只是心里烦闷,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听说她是小时候家里穷养不起,就送到庵里来。大师姐一直想着要还俗,只是出去无依无靠不得不呆在庵里才会心情不好。”
果然是到了年纪吧——年纪轻轻却要吃斋念佛,剃光头穿法衣,没逛过街谈过恋爱,想还俗还走投无门。最重要的是,人长得并不丑,这就更加自怨自怜了。
同情归同情,惹她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