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有着令人无法想象的寒冷,恰逢冷冬;白雪严严实实的覆盖在这座北方并不繁华的小城佳木斯。
夜晚,我们故事的主人公三十二岁的叶淑惠女士和保姆忙活着两个可爱的小女儿,大的两周岁,小的刚满十一个月。
保姆琴姐很精心,逗着这个领着那个,两个小家伙在这个夜晚出奇的兴奋;疯闹着丝毫没有困意。
淑惠看了看手表,都十点了,丈夫海洋还没有回来。她顺手拿起了手机,拨了过去;两个号关机!丈夫从来不关手机,淑惠心想,店里可能有没算清的账目吧,他也许不想被打扰。正想着;海洋推门进来。
关海洋,三十三岁,高高的个子,浑身散发着军人的气质;是个商人,开了两个汽车配件商店,两个轮胎专卖店。事业有成,结婚第五个年头才把宝宝盼来,宝宝一周岁时候爱人淑惠又怀孕了,两个孩子仅差了一岁,好多人劝他们不要着急,可是海洋不同意;硬是说服了淑惠,贝贝就诞生了。
且说海洋进了屋,先是疼爱的亲了亲两个女儿的脸,又把她们抱在怀里;紧紧的像是有人要夺了他的宝贝一般,淑惠轻声的问道:“怎么才回来,店里有什么事吗?”海洋先是沉默了会儿,随后说:“琴姐你带孩子去睡吧,不早了。”
琴姐应声抱了孩子走了,听见关门的声音后,海洋如泄了气的气球般摊在沙发上,泪如泉涌,淑惠一下子懵了,跪下身体抓住海洋的手,:“海洋怎么了?是咱爸和咱妈怎么了?”海洋颤抖着嘴唇,抓住淑惠的手亲吻着,此时的淑惠也已经是泪流满面;“海洋你快说啊,你要急死我啊?”
海洋摸索着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淑惠,淑惠急急的展开:患者姓名:关海洋、年龄:33岁、右肺腺癌,高分化,般肺细支气管肺泡癌。叶淑惠此时如同焦雷轰顶一般,扑在海洋身上失声痛哭。
这一夜,对叶淑惠来说,天塌了。
午夜两点半,她抱着疲惫至极熟睡的海洋泪水流了一遍又一遍。
凌晨四点,她走进厨房,开始煮粥烤面包。
六点十分,她在卫生间里,梳洗打扮;一夜未眠,对着镜子的她憔悴的令人心疼。三十二岁的叶淑慧,脸上没有岁月留下的一丝沧桑,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发更是衬出女人的成熟与妩媚。
琴姐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淑惠,你在里面吗?”淑惠“嗯”了一声,走了出来,琴姐看了她一眼问“淑惠,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淑惠幽幽的“琴姐,帮我收拾行李,我和海洋要去北京”
睡在沙发上的海洋,已经在厨房里吃淑惠做的早点了;淑惠慢慢的走近他,海洋投给淑惠一个很阳光的笑容,刹那间淑惠的心如刀割般疼痛,泪水迅速充满眼眶。她麻利的从煮蛋器里拿出个鸡蛋;剥了皮放进海洋的碗里,转身离去。
淑惠找出了银行卡、身份证和琴姐收拾完行李的时候,两个孩子都醒了;琴姐此时已经了解海洋的病情了,这善良的女人抱着淑惠“淑惠啊,你要坚强啊!”说完也哽咽起来淑惠轻声说“琴姐,孩子就拜托你了,忙不开,我会叫我的小妹来帮你的”。
淑惠心里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自己和海洋还有这个家庭面临的是什么,她尽量克制自己的悲痛,肩上突如其来的担子,迫她必须坚强、冷静。
上午九点一刻。
叶淑惠办完了三件事,定了晚上八点去北京的机票;见了海洋的两个哥哥和妹妹,和海洋去店里交代员工这个月的销售计划。
晚上八点,淑惠和海洋在众多亲友的叮嘱中登上了去北京的飞机;淑惠知道,其实大家也都知道,这一去,或许已是永别。
八年的相伴,让他们度过了一生中最静美的爱情时光。淑惠多么希望就这样幸福的与海洋厮守到终老啊!
有爱不觉天涯远,淑惠随海洋在北京度过了人生最难忘的日子,每分每秒对他们来说仿佛都是人生的最后光景,无比珍惜。他不敢看她,想来,他是怕了,海洋不是畏惧死亡,只是怕见淑惠那双朦胧的泪眼,勾起往日的种种你侬我侬,不敢绝望,也不敢奢望。她固执而绝望地看着他一次次的化疗,心底的疼痛像秋日的湖水,凉意无限。淑惠知道,不过是一转身的距离,从此便注定生死相隔,他们的爱、他们的悲、他们的泪,从此都将成为这段爱情的最后华章。
海洋的疼痛源于手术失败之后,手术之后十几天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的关海洋,被疼痛折磨的恢复了意识,他的身体越来越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整夜整夜地辗转反侧痛苦呻吟。换药、输液、擦洗伤口淑惠片刻不离地守在海洋身边,可是就是这样虔诚的守候也没有减轻海洋的病痛。面对医生的摇头与放弃,淑惠发疯一般的苦苦哀求,怎奈生死无常,无力回天,淑惠渐渐肝肠寸断。
淑惠每天都会给海洋念上一段报纸上的新闻,分散他的注意力,减轻他的痛苦;念着念着,她的声音哽咽了,在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看到海洋的泪水也慢慢的溢出了眼角,淑惠放下报纸,替海洋擦去泪水,气若游丝的海洋摸索着握住淑惠的手,或许是他太用力了,又感到浑身疼痛,身体在床上扭成一团,晚期癌症疼痛的频繁复发,像恶魔一样折磨着海洋的身体,吞噬着淑惠的泪水。
一轮明月耀天心,无奈零落,西风依旧。
关海洋和叶淑惠诀别的场面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悲痛也是外人无法想象的:“一切都要靠你了,淑惠,我该走了,病入膏肓,聚首无期,我只能走了,这一生,只是还没有爱够你和女儿们”当海洋断断续续的一句一字的说出这段话,淑惠仿佛跌进了万丈深渊,浑身的血液都要被耗尽了,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像是一堆烂柴火,被火烤烧着,承受着撕心裂肺般的苦痛。
花开叶落,叶生无花,花花叶叶,永久相错,永不相见。相隔一世间,却成无人能跨越的鸿沟,从此生死两茫茫。
六个月后。
淑惠和海洋的大哥抱着海洋的骨灰回到了家,飞机落地的那一刹那,淑惠的泪水再次滚落;面对簇拥过来的亲人们,淑惠虚弱昏厥了过去淑惠毕业于北方一所不出名的大学,毕业后和高中同学海洋结婚,两个人都没有选择找工作,而是白手起家开起了汽车维修和配件商店;海洋凭借着参军时候在部队学的一手修车的好手艺,勤勤恳恳的把店面扩展至四家。淑惠也在三年前,转为专职家庭主妇,照顾两个孩子;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羡慕这样一个和美的家庭。
海洋的离去,对淑惠来说:无疑是人生的一大伤痛,在无数个夜里,淑惠每每想到海洋最后在厨房给她的那个微笑,心痛的无法呼吸;更是看不了两个可爱的女儿,她时时刻刻问自己该怎么办?
叶淑惠在悲痛中熬了三个月后,人消瘦的不成样子,她常常看着两个活泼的女儿,悲伤的不能释怀,生意多半是海洋的妹妹海燕在打理,她问都不问,每天跟着琴姐照顾孩子。一天中午,淑惠接到一个电话,谁都不会料到这样的一个电话,改变了她的一生。
电话是中华骨髓捐赠红十字中心哈尔滨分血库打来的,一位姓梁的医生很客气的问“叶女士的造血干细胞,成功的与哈市一白血病患者匹配成功,您近期身体状况如何?可否愿意来哈市一趟,履行您一年前所签署的造血干细胞捐献合约”。淑惠怔怔的听着,然后想都没想,就答到“我可以!”
北京,一家权威的干细胞治疗医院。
三楼走廊里,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捻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沉思着。许凌霄,三十八岁、哈尔滨人一家知名酒店老板,一米八的个子,有棱有角英俊的脸庞,深邃的双眼;加上此时的忧郁令他更添了一份成熟男人的沉稳。
他手里捏着电话,拨着那串熟悉的号码,打了过去,仍然是关机。五个月了,他无数次拨这个电话,对方起初还接,后来就彻底关机了。许凌霄绝望的靠在椅子上,眼睛充满了焦灼和痛苦。
电话那头是他的前妻悠悠,四年前因为感情不和与许凌霄离婚后去了;四岁的儿子盼盼归许凌霄抚养,盼盼如今八岁了,五个月前,在学校一次体育课上突然昏倒,后来医院的诊断书叫许凌霄彻底崩溃:急性血癌。许凌霄跑遍了全国各大医院,带着八岁的盼盼不断的化疗。可是医生还是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必须要做骨髓移植手术,否则将无力回天。
许凌霄此时也明白,即使前妻同意和他复婚再要个孩子,时间上也是不允许的,他那宝贝儿子的病情已经等不了一年的时间了;可是他还是不死心,希望奇迹出现。
电话响了,坐在椅子上的他冷然的吓了一跳,是好友梁冬医生:“凌霄,怎么你电话一直占线呢?告诉你啊盼盼有救了,合适的干细胞找到了,刚刚征得捐赠者的同意,可以给你儿子做手术了”。许凌霄一下子跳了起来:“真的吗?是真的吗?”此时,盼盼的主治医师也正向许凌霄走来,告诉他:刚刚接到通知,孩子有救了,可以做手术了。许凌霄激动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用力的拥抱主治医师,眼角浸出了泪水。
叶淑慧出现在梁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是个下午,梁冬仔细的打量着她;这个女人不能单单用漂亮来形容,深紫色的连衣裙,趁着白皙的脸,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深似湖水的眼睛,非凡的气质令人不敢直视,这样的美人竟有这样的博爱之心,梁冬在心里给淑惠打了满分。
“叶女士,您很瘦啊!”梁冬寒暄着。
淑惠淡淡的回他:没事,梁医生我现在体重52公斤,符合捐赠的条件。
梁冬:哈哈,看来您还知道不少,但是你也必须要做一些术前体检,如果一切正常,半个月后您就可以做手术了。
叶淑慧:好的,梁医生我可以提个条件吗?
梁冬:您说。
叶淑慧:如果手术成功了,一年以后我可以看看那个接受骨髓的人吗?
梁冬:按规定不可以。
叶淑惠浅笑:哦,好吧,没什么我梁冬:这样吧叶女士,手术做完之后我帮您联系患者,征求他的意见。
叶淑慧:没关系,梁医生,我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好。
梁冬:哦,那应该没问题。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替患者感谢您;是您无私的奉献,才叫他有了生还的希望。
叶淑惠又浅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梁冬望着她的背影出神了许久;这样的一个女人,转身之时怎会有如此忧郁的神情?正想着,许凌霄的电话打了进来:“冬子,我想问一下,我能了解捐赠人的情况吗?”梁冬顿了口气:“绝对不可以,这是规定,红十字中心有文件的,除非本人同意,凌霄啊,好好给孩子准备手术吧,你相信缘分吗?”
北京的初秋是很美的,在北京已经大半年的许凌霄,才有点心情看看周边的风景;盼盼的手术很成功,眼看着孩子一天天的好起来,他阴霾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只是心里总是惦记着孩子的恩人,尽管他请求好友梁冬N次告诉他点捐赠者的情况,他想好好答谢捐赠者,梁冬都拒绝了。
深秋,盼盼的病情也基本稳定了,许凌霄带着儿子回到了哈尔滨。
十二月的月底叶淑慧在店里跟会计清算一年的账目,竟然有二百八十万元的账款不在账上,一年的进进出出,每笔都记录清清楚楚,会计为难的看着她:“淑惠姐,这一年你没管过店里的生意,所有的款子都是海燕姐经手的,咱们的库存明细你看看,这是配件的、这是轮胎的。”
淑惠已经知道海燕为什么最近总找借口不和她见面,最近她又去了香港旅游,因为年末了,各个供货商都要求要核清账目。淑惠冷静的问会计:“我们欠供货商一共多少钱?”会计熟练的报给她:“我们欠了三家的货款总共九十万七千三百元整,除了这些,我们下个月还要付这几个店的房租费、员工年底红利、二十三万八千四百。”淑惠想了想对会计说:“一周之内,我会都凑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