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旁侧的白衣少女们齐齐请命,忧心肿肿低头抱拳向飞絮道:“蓝羽小姐年纪尚幼,长老三思。江湖险恶,万一小姐有个不测……”
不待她们把话说完,却被飞絮打断了,只见她轻轻抬手止了她们未完的话语,淡淡道:“余大侠要看我神舞的四小姐有多大能耐,你们不必再说。教主那儿,有我担当着。”
原来她想着近些年来,四小姐总想着如何闯荡江湖,正如四小姐自己所言,藏着掖也并非长久之计,指不定何时,她自己又跑了出来,与其那般,不如顺了余叔夜的人情放她出山。
思量开,余叔夜怂恿她出山,必不会放着她不管,如此一来,有了这么个高手护驾左右,到底比较能让人放心。
听到她的话,蓝羽心下乐翻了,如堕云端,飘飘然差点忘了身在何处,只瞪大了双眼儿问飞絮:“飞姐姐说的可是真话?”
“我何时骗过你?”说话时,她的眼睛看的却是余叔夜。见她的目光,余叔夜心下了然,低头敛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低声道:“你家小姐的事儿与我不相干,是你自己应允的。我只保护我家小公子,可没空理那多闲事。”
飞絮在心里忍不住把余叔夜大骂一通,说着不管闲事儿,无非是想借着此事让她们神舞的人放过君家少主,莫打落梅笛的主意。故意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貌似不理世间琐碎事儿,其实一肚子鬼点子。莫怪他年纪不大,在江湖上却近乎一个传奇式的存在,单那份心思便不得教人小觑。
不过,有余叔夜这么个棘手的家伙,再加上君家的势力,看来神舞的人此遭的的确再无法觊觎落梅笛。不如,便买他个面子。思及此,飞絮摆摆手,假笑道:“余大侠说的哪里话,我们神舞自家的小姐又何必他人保护,只不过……”
顿了顿,她直直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君子瑜忽而道了这么句:“只不过,我想让蓝羽去保护君家的七少爷,如此这般,虽说危险重重,却也可磨砺四小姐的心智。”
别说蓝羽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飞絮,连着君子瑜和雪浪也惊诧不已。派神舞的四小姐亲自来保护君家七少爷,也就是说,飞絮等于压上了神舞的全部势力来保护君子瑜。虽如飞絮所言,此行危险重重,但也如她言的确能磨砺蓝羽的心智。可是,这当真是飞絮派蓝羽保护君子瑜的真正目的吗?
不过,君子瑜向来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当下露出一个笑容,爽朗道:“我是没问题,那么,就有劳四小姐了。”
雪浪看着眸光内敛的飞絮,一群惊惶不安的神舞杀手和一脸了然于心的余叔夜,忽然发现,这行人,打个各自的心思,却也不知这决定既出,到底孰胜孰负。再看冷蝶冰冰,她虽然不悦的瞪着蓝羽,但飘飘然知道自己将离神舞保护圈的蓝羽却全然不查她“护夫心切”那般心事。
整个形式处于一片混乱之中,雪浪忽然头痛起来。杀生生涯向来冷面冷心,他不过一时心软救下了自己的猎物,却卷入了怎样的一个局面?不过,接下来的事儿已让他无暇多思,因为,自己正被君子瑜一把拉着随着一行人马朝君府而去。
洛阳的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暖,在君府呆了近一月光景,有着玉扇、雪浪还有神舞四小姐等一行高手相护君府,解决了几个不长眼来犯的蟊贼宵小,倒也相安。
君府落梅馆中的梅花在一日内,焕然而发。迎着后院而去,扑鼻尽是暗香袭人。白茫茫的雪色,在何时竟也消融不少。
在不远处,清水涟涟,名紫影湖。冬末春初,原厚实着冰面虽看着尚能行人,自从君家十七少爷贪图个捷径行走在冰面上,却踏破碎冰、险落入水中没了顶后,紫影湖在无形中已成了君府的禁忌,想是春临水融尽之前,再无人想来探探紫影湖冰面的薄厚程度。
这日,冷蝶冰冰一早就溜到君子瑜的落梅馆中。
“挨千刀的乱,你这懦夫,有本事给姑娘滚出来,躲在兄弟家里算什么好汉!”尚未到落梅馆,只听得一个娇喝的声音气势汹汹的吼着。
不待冷蝶冰冰反应过来,一个火焰般的身影已经疾风般迅速掠过了她的身侧,再抬头,君子瑜一脸苦笑的拦在门口,他身前是一个红衣美貌的女子。
那女子美眸一横,瞪着君子瑜怒道:“你也是个不争气的角儿!再不给姑奶奶让出条道来,小心了你的皮肉!”
旁边有黑衣短发的小男孩,约莫八九岁,一双眼睛灵动无比,机灵的让人一看便喜欢上了。小家伙拉拉脾气火暴的美貌女子身后衣角,颇带几分风凉道:“娘亲,气质、气质!被外公看着您这副模样,又要数落人呵!”
话未说完,便被火衣女子一掌拍在头上,不耐撵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凑个什么热闹!哪儿闲哪完去!”
小家伙吃了个闭门羹,揉着脑袋,眼珠一转,忽然水光盈动在大眼中,“哇”的一声就这么哭了出来:“娘亲打月儿,娘亲不疼月儿了……哇……”
把他的小动作一分不漏的看着眼里,红衣女子冷笑道:“臭小子,别和你老娘耍什么花招!乖乖的,否则收拾完你老爹,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说着,一掌又要朝小男孩头上劈下,却被君子瑜一把拉住。抱起小家伙,君子瑜道:“嫂嫂,你一来,我这落梅馆真真热闹着。大哥来这儿又不是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犯得着拿孩子出气吗?好歹是你和大哥的亲生骨肉呀。”
被他抱着,小男孩伏在君子瑜肩上抽抽噎噎,当下惹的君子瑜越发爱怜,只不悦的看着红衣的女子,倒要看她如何解释。岂知,背对着他的小家伙并非哭的抽抽噎噎,涂了点口水在眼角,满眼的幸灾乐祸,回过头,趁着君子瑜没留神,又朝自己娘亲扮了个大大的鬼脸。
看到他的动作,红衣女子一时气结,当下一掌劈来要教训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把又被君子瑜拉住了,大声道:“嫂嫂!”
冷蝶冰冰在旁边,对这一切看的分明,知道君子瑜被那小鬼骗了一回。也知道他误会那红衣女子,刚要发话,却见那小鬼眼睛扫来,朝她扮了个大大的鬼脸,龇牙咧嘴的用眼神警告她别管闲事。
看的冷蝶冰冰目瞪口呆,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好好好,你是个好小子,你就护着他!你们都宠这这小子,看看他长大还有名堂没!我浴红衣也不和你说锦月这小兔崽子的事儿了,让我进去!我分明看到那个挨千刀的乱在这里!”被自己儿子气的浑身冒火的红衣女子浴红衣知道有君子瑜护着小兔崽子,自己是连儿子也教训不了,当下换了目标,瞪着喷火的美眸大声嚷嚷着。
君子瑜低下头,无奈道:“大哥也不是没来过我落梅馆,嫂嫂每次用的着这般大的架势来捉人吗?”
“那就是说乱果然在你这儿,我是没看错了!”咬牙切齿的从牙根蹦出这么句话,浴红衣面色阴沉,忽然一把推开君子瑜,一脚踹开紧闭的厢门,大吼道:“挨千刀的乱,给姑奶奶滚出来!”
还不待君子瑜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儿,浴红衣那个机灵狡猾的小儿子已在他耳畔轻轻道了句:“舅舅呀,你惹麻烦了。我刚才告诉娘亲了一件事哦,我说爹爹抱着一个漂亮的姐姐来舅舅的落梅馆呵。”
说完这些话儿,小家伙滑下君子瑜的怀抱,一溜烟已跑了老远。远远传来他恶作剧得逞的笑声,听得小家伙在道:“舅舅别愣着了,快去救爹爹哦,否则娘亲铁定会杀了爹爹的。咯咯咯……”
这下,连着君子瑜也不由闪了神。他……还以为嫂嫂来这里是因为知道大哥要揽下保护落梅笛的事儿,怕事态严重,不忍大哥只身犯险,原来,嫂嫂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锦月那小家伙一句无心的玩笑呵。
自己不查下,居然叫这小子一并捉弄了。
三两步走入自己的屋子,入眸处一片狼籍,浴红衣扯着乱的耳朵,大声吼道:“小狐狸精哪里去了?锦月说你抱着个漂亮姐姐来君子瑜这里,我本来不信,果然逮着你了!小狐狸精哪里去了!”
边吼着,她一边用长剑挑翻帐帷、屏风、包括床下也没放过,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都被她一剑挑翻,看来浴红衣此遭是醋性大发。无辜如乱,平白被自己儿子设计了一把,除了乖乖的被娘子拧着耳朵苦笑,别无他法。
君子瑜一进门,就见着这般景象,俊雅的容颜上有一抹无奈:“嫂嫂,月儿骗你的话你也当真,大哥没有背叛你呵,孩子的话呵。”
狐疑的瞥了一眼君子瑜,只一个倏忽,浴红衣的剑已架在了君子瑜的颈上,她不信道:“子瑜,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快告诉嫂嫂你大哥养的小狐狸精在哪里藏着!”
正说着,冷蝶冰冰走了进来。一看着冷蝶冰冰,浴红衣登时怒意冲天:“你个乱,真的养了个小狐狸精,她有我美吗?我,我哪里不好吗?”
说着说着,她的剑忽然丢下了,双眸一红,却是楚楚可怜,当下惹的乱一阵心痛:“你相信我呀红衣,我不认识这位姑娘的。我来落梅馆不是为你说的那个事儿,都那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我来这里是因为要守护落梅笛,不教它落入坏人手里。”
冷蝶冰冰被这些人弄的一头雾水,只看着一个美艳绝俗的女子哭的淅沥哗啦,饶是如此,美人哭起来还是美人。另一个面容平凡的让人过目即忘的年轻男子正揽着那个红衣美艳的女子百般劝慰。而自己的相公——君子瑜,看着两人,朝她无奈的耸了耸肩。
正欲一问究竟,浴红衣忽然一剑刺来,这一式,又险又陡,变化无数剑招,直朝冷蝶冰冰面门而来。长剑幻化成无数灿若烟花的银练。只见她抖腕间,虚晃着灭天一式冷冽斩来。
冷蝶冰冰面色一凝,浴红衣的剑实在太快,快的超出了她所能反应躲闪的范围。知道自己是万万逃不过这致命一剑,她心下只一个“咯噔”,暗道声“吾命休矣”,只闭紧了双目颇有几分不甘的等着那剑刺来,当下只莫名其妙,连怨都不知该怨谁了。
君子瑜见着这般状况,当下面色“刷”的一下变的苍白无比。
“嫂嫂且慢,冰冰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与大哥无关!”他的解释,说的太慢,浴红衣眼下只有个抢她夫君的女人,虽没她漂亮,却比她年轻着。只急红了眼,谁的话也听不进。
“噌”的一声尖锐的剑鸣忽而传入耳中,君子瑜本不谙武功,当下只能扑身而去欲为冷蝶冰冰挡下这杀人一剑,却觉臂上一个吃力,不待反应,已被人拉开老远。回头,眸光冷凝的乱正拉开他避过浴红衣的剑式。
头脑“嗡”的一声,君子瑜吼道:“哥,嫂嫂要杀个不相干的姑娘,你怎也糊涂了任她胡闹?”激愤抬头,却见乱朝他摇摇头,犀利的眸光一闪即逝,只一如平时的安然。
当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红衣嫂嫂不是个随意滥杀之人,即使醋意大发,也顶多把怒气发泄在大哥身上,对于旁人,她是再怒也不可能伤及无辜。而乱大哥,虽为杀手,也许杀人无数,但他却知道自己大哥的脾气,杀尽天下奸戾小人,却从没杀错过一个好人。他们夫妇乃是人中龙凤,而且杀手怀仁,一时关己,自己竟乱了方寸。
思及此,他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再看冷蝶冰冰那厢,浴红衣的剑穿过冷蝶冰冰的耳畔,一点星火之光映入眸子,金石相击的声音清晰入耳。只见一抹灿亮的铁莲子失了冲力,延着红衣刺去那剑的边缘方向斜斜飞去落于白玉铺就的地面。
君子瑜这才明白有人暗算冷蝶冰冰,如果不是浴红衣那一剑,此刻躺在自己面前的便是未婚妻一具冰冷的尸身。当下倒多了几分赧然,只抱歉的朝乱和浴红衣笑笑。
冷蝶冰冰这时也明白了刚才那个红衣的美丽姐姐并不是要杀自己,而是在救自己,刚欲道谢,只听浴红衣朝着乱大吼道:“你个笨蛋,小弟不谙武功没想到要去追拿放暗器的人,十年不当杀手了,你脑袋成糨糊了吗?呆在这里干什么?记挂着我要杀了你的小相好吗?”
她的话说的毫无估计,本是揶揄乱的话,却说的冷蝶冰冰面色登时一片通红,但想着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话方能解释,只无奈的看着君子瑜哑了言。
“嫂嫂……”君子瑜面色也有些许微红,对于这个嫂嫂,他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偏生的这行事火暴,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子是大哥喜欢的嫂嫂,纵然被揶揄捉弄了,也只有淡然笑笑,红着脸任由她去。
不理会浴红衣的嘲笑,乱软声道:“我,我不是。我们八岁就在一起了,都二十年了。你,你怎么还是不信我呢……”却换来浴红衣一记白眼,当下噎了声,一口气没换过来,费力的吞了吞口水,怯生生的似乎被吓到一般。
好半晌,他才红着脸解释,继续解释道:“你该知道的,现下江湖上的杀手们的目标是小弟,但暗器杀来的方向却是这位姑娘。如果我是杀手,断不会用这样的手段。除非,除非我的目的是引开能保护我要刺杀的猎物的人。你看……”
摊开右掌,乱的手心有一把长达三寸的金针。君子瑜一见那把金针,脑海一阵空明,登时明白方才大哥拉开自己的时候,竟替自己接下一把杀人的暗器。那金针色泽嫣润,极其明艳,显然是煨过剧毒,如果刚才大哥追了出去,自己怕是万万躲不过这发之无声的金针。
“嫣骨针!”见到这一排金针,浴红衣失声惊呼,面色一凝,再不去用言语捉弄众人,也无心再吃飞醋,只低下头,微微思索了下,几步折至窗前关了轩窗,确定再没有潜伏的杀手后,续关了门。
“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连鬼影杀手西陵下都来了,这事儿可不简单。”低声,浴红衣艳丽的面容上一片肃穆,从乱的手中拿过嫣骨针,她眯着眼,冷冷看着君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