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秀心倒是个心细之人，辟了一间内室，交与若然姐弟三人静心作设计图。待服装样式在肚中已成腹稿，将要落笔成画时，若然才为自己不会用毛笔作画而感到为难。

眼见着金秀心给的一柱香的时限快到了，若然总算画好了三幅涂鸦，正在为难如此拙劣的画技如何拿得出手时，却见若遥递过三张纸，竟是与自己设计得一样的图样，但画功却不知好了多少倍。

“遥儿，你真是个天才！”若然也不顾手中还拿着毛笔，上前紧紧拥住若遥道——今儿个总算见识到大家闺秀了，果然不同凡响！

“姑娘，您这是得了？”听到里屋的响动，金秀心扭着肥胖的身体进屋探问道。

“夫人不必客气，叫我若然就得，这是我妹妹若遥，弟弟烨磊。”说话间，若然已将设计图递与金秀心。

“这是……”望着若然的设计既有本朝衣着的影子，却又在多处地方做了改动，而且改得恰到好处，让衣服看起来更加美观、生动，金秀心知道商机出现了，一时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设计收到了自己预料中的效果，若然却依旧与金秀心打迷糊仗：“夫人如果看着满意，可即命人制一些，待这几日暑气尽了，赶上凉秋便可出货了；若是不满意，那若然就再找别家好了。”

听到若然有意将其转让给别家，金秀心心中便急了，迅速道：“满意，满意，一百二十个满意！姑娘您可真是我的救命菩萨呀！”

听她一席话，若然已大致摸清了金秀心的底，知她并无经商的头脑，不然在这个关键时候她应该表现地对若然的设计适当的漠视，以妨若然到时候报出个天价来；可她对服装款式设计好坏的敏感程度却出乎若然的预料的好。

“夫人不必客气，小女子也只是胡诌了一翻，还不知合不合顾客的意呢。”见金秀心也不是一无是处，若然便也拿出好脾气相待。

“若然妹妹，你叫我不必客气，那你还跟姐姐我客气什么呢？以后你我以姐妹相称，如何？”虽说金秀心身材臃肿了些，没有经商天赋，可她这心思倒是挺玲珑的。

唉，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若然深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们还得靠着金秀心发家致富，便随即扬起一个笑脸，欢快地道：“姐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姐姐这日后您也别担心，我这脑中类似的设计也不下百千件的，我们慢慢熬，定叫那生意都来您这‘金线绣庄’！”若然这算是撒了一张长期“鱼网”，只待着金秀心“落网”。

这金秀心倒也识趣道：“妹妹，姐姐看你也是个爽快人，那这我们是如何个分利法？就请妹妹直说了吧！”

若然心中不禁暗叹这位老板娘还颇为上道，这样倒省去了若然的许多口舌，“姐姐如此爽快，那妹妹我也就当仁不让了。姐姐店中的其他服饰和绣品我概不过问，但凡由我设计的东西注入的我必得分利。至于怎么个分法呢，姐姐出钱出力，我出想法设计，终归还是姐姐辛苦了，那我们四六分成，姐姐看如何？”

虽然四六分成在外人看来颇有狮子大开口的味道，可细想下，任何一间绣庄得了，那便是财源滚进的事，料这金秀心也不会不答应，思及此，若然轻品一口茶，竟是上好的铁观音，想来这金秀心倒竟还是个雅人。再望望低头品茶的若遥脸上似有似无的满意笑容，看来这丫头也觉着茶不错。

一会儿看看设计图，一会儿又看看若然自信的笑容，金秀心终于下定决心道：“就应了妹妹。只是我瞧着这图，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怎么个裁法，还望妹妹指教。”

若然微愣——自己哪干过裁衣这等事啊？你这行家不懂，我就更不懂了。

“秀心姐姐莫急，我这姐姐只管画，这裁嘛就交给我这个妹妹了。”若遥放下手中的茶杯，适时地出来解围，道：“秀心姐姐只需将姐姐给的画的图样请绣工师傅们刺出，明日一早我便来裁与姐姐，可好？”

“好。就依若遥妹妹这么办！”见问题都已解决，金秀心哪有不说好的道理。

若然见事情都有了着落，心知是该做些防护措施的时候了，便开口道：“妹妹我想刚才商定的事，我们还需一纸文书将它定下来，日后好做个凭据。姐姐，您说呢？”

金秀心微愣，显然她不太做生意，不通晓这方面的知识，便道要与吉坤商量商量，合计合计。若然也由她去了，自己呆在内室与若遥品茶。

“姐姐这些个款式是怎么想出来的？”若遥见屋内只剩下自家人，才开口问若然。

若然也知若遥必有此问，因为她今天的表现过于突出，实在不像一个久犯痴傻的人能做出的事，便将原本想好的解释缓缓道来：“哪是我想出来的呀！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娘给我看过这些个东西，其实记得也不真切了，有一些细节是我临时胡编乱造上去的。”

“哦。”若然的理由虽然并不十分具有说服力，但若遥一时间也找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得相信了。

“姑娘，就照你说的那么办！吉坤，你来写字据。”不待若遥再问些什么，金秀心便扯着嗓子进来了。

“是，夫人”吉坤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样子。

“那就由我口述，先生你记录。姐姐要是觉得有哪儿不称意的，我们再改，可好？”若然先发制人，她实在不太辨得清那些繁体字，若是金秀心将“合同”递于她看，估计若然也是斗大的字识不得几个呀！

金秀心点头表示赞同，吉坤也做好了书写准备，静等若然发话。

“关于服装样式设计合作条例。甲方：金钱绣庄，乙方……”若然仿照现代的“合同”的样式，念出了一份契约。

见若然已经念完，金秀心也不知道其中的好坏，看了吉坤一眼，见他满眼的赞赏，知道若然说得不差，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印，已经习惯签名的若然发现自己竟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只得也按了个手印。

“妹妹，这是你三款设计的定金，每件五两，共十五两。你收好。”金秀心从里屋取出十五两银子交于若然（注：其实，古代中国银子缺乏，银子的价值很高的。一两银子等于制钱一千二百多文（清初以前）到三千多文（清道光以后）。而直到清末，一斤（相当于1.2市斤）猪肉只要二十文钱，一亩良田只要七至八两银子或者十二、三个银元。几两银子、几十两银子是件大事情了，有百两银子就是今日的大款了，能够买上十几亩良田了。所以不少影视作品中动不动就几千几万两的，纯属信口开河）。

若然知道她们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便也照实收下了。

“敢问妹妹你们这是住在哪儿？若不方便可搬来与我同住。”金秀心其实也就想着盘盘若然的底，毕竟有如此才华，却又穿得这样寒碜，两相无法统一起来。

“劳烦姐姐挂心，我们自有住处。”若然多少猜到了金秀心此番话的用意，却也不想多说，只得扯开话题道：“倒是姐姐也应该去府衙走一趟，将我们的设计申请个专利，说是日后若别的绣庄想用我们的款式样方定要先付给我们一定的费用，不然就是冒用，需依法处置。”

“这个专利是什么东西？”若然一个没留神就将现代的专有名词搬了出来。

若然粗粗想了想，便道：“专利就是我们专门设计，独家享用的权利。姐姐觉得妹妹这法子可好？”

“妹妹果然是细腻之人！敢问妹妹是何方人氏？你别怪姐姐问，像妹妹这种人才，肯屈就小庄，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啊。”

若遥也看出了金秀心对她们顾虑，的确，像姐姐这样具有经商头脑的人必定不会生于普通人家，他日若惹上什么事，也必定是个大麻烦，于是若遥对若然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说出她们真正的来历。

“姐姐多虑了，正如契约上所写妹妹我们姓贾。家里本来也是开绣庄的，不想一场大火无情地将整个绣庄都卷了去，父母都不在了，又不为族人所容，只好远走他乡。”若然信口胡诌了一个颇为伤感的身世。

金秀心以为触到了若然的伤心事，便也不再多问。

倒是若然也不管金秀心相信了多少，只管收了凭据，上街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将东街逛完了，与遥儿、小烨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