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远,我只记得穿过了数个宫殿,听见无数太监宫女一路请安问候的声音,诺大的皇宫高贵古朴,深远的宫门见不到头让人心生畏惧,我竭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中的孤寂却越来越深,我分明在这里却不属于这里,整个灵魂仿佛与身躯脱离开来,让我一阵窒息,脚下一个踉跄竟要向下栽去……
一只有力的大掌及时搂住了我的腰,手微微扣紧了些,我忍住那股眩晕站稳,见他冷淡的眸中带着一丝关心,我向他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后不路痕迹地挣开了他的掌握,我不喜欢和陌生人这么亲近,他对我而言仍然是个陌生人而已。宣昊祈别开注视我的目光,眉头微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我们已站在一座气势非凡的殿宇前,古朴的厚重木雕,镂空的精致屋檐,处处可见历史的痕迹。正上方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潜龙殿”三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夺目。潜龙殿顾名思义便是天子居住的地方,殿外数个太监见到我们纷纷下跪请安,那领头的太监走了过来说道:“启禀祈王,皇上已和文相、闾亲王前往‘凤祥宫’,命奴才禀告您一声,太后不停念叨着您呢。”
文相?是文紫蔷的那个文吗?难不成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不成。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要见那么多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我阴晴不定地想着种种可能,脑子里顿时像缠在一起的线团怎么也解不开。
“文相果然是个慈父,回门之日未到便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自己的女儿”,宣昊祈淡淡说道,“难道祈王府会亏待你不成。”
我立刻反应过来接过他的话:“我爹爹自然是关心我的。”
他微微有些诧异,深沉的眸子似要将我看穿,看得我浑身不自在,难道我说错了吗?
凤祥宫坐落在皇宫以南,四周种满色彩缤纷的鲜花,微风吹过,花香扑鼻,空气中还隐隐带着湿润,让人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来。看来太后深合养生之道,非常懂得享受。不远处传来淙淙的水流声,叮咚作响,如在演奏天然的乐章,刹是动听。我不由好奇地顺着声音寻去,绕过一片茂盛的牡丹花,眼前的美景彻底把我吸引住了。那是一堆人工雕凿的假山,通体用光滑圆润的花岗岩堆砌而成,每一块石头形状大小无一相同,棱角分明,看似独立却又异常的融合,形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假山上方凿出一个洞 眼,从底部的天然水池中引水,从另一方流出便形成了一个个小瀑布,水溅落到下方的石头上竟发出悦耳的击打声,真是巧夺天工,堪成一绝。阳光笼罩在那片迷蒙湿润的水雾上,一道彩虹便天然而成,真是美不胜收。
我陶醉在其中,久久无法自拔,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太美了。
“这里是由江侍郎设计督建的,太后最爱这处景致,闲时便会来这里散步观赏”,宣昊祈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祈王府的整个院落设计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这个江侍郎真是人才啊,我不由暗赞一声,在我的印象里,建筑设计师的地位是相当崇高的,他们将美融入生活,让人们能享受生活的乐趣,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艺术家。古代的设计思想竟然也有如此出众,有空定要去拜访他一下。
凤祥宫内走出一位五十左右的女侍,她见到我们后面露喜色:“祈王殿下,你们可来了,太后见你们这么久没来都急坏了,让我赶紧出来瞧瞧。”
“有劳芩嬷嬷,路上有些耽搁了”,宣昊祈点头应道,眼里多了几分暖意。
芩嬷嬷连连微笑见到我后微微一怔,细细打量:“给王妃请安。”
“不必多礼”,我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任她打量。
在她的带领下,宣昊祈和我一同走入内室,气氛越发显得凝重,我深呼吸一口,以视死如归的心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掀起珠帘,室内的说话声嘎然而止,数道目光如有实质得朝我们看来。
我随着宣昊祈一同下跪:“儿臣叩见父皇、太后奶奶。”
“平身”,声音平淡冷冽,显然是出自宣帝之口。
我定神一看,主位上坐着身着明黄龙袍的威严男子,轮廓和宣昊祈极像,只是多了几分威严,他五十上下却依旧有着完美的体魄,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坐在他右侧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花甲老妇人,她软软地倚靠在靠枕上,任旁边的芩嬷嬷替她捶着肩,容色中带着一丝倦意,不一会便打起了哈欠。突然,她逮住我注视的目光,眼中精芒微现,倦意全消,既然来不及躲避,我便微笑看她。
“过来让我瞧瞧”,她向我招了招手,我依言走上前,离她仅一尺之隔。
虽然她已经年近七十,岁月的无情在她脸上布满皱纹,却掩盖不了她由内而外的高贵气质,让人心生崇慕。她细细端详着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半晌后转移到腰部再到脚,沉默久久过后,她从手腕上摘下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一看便知价值连城,她递了过来说道:“丫头,这是我这个老太婆给你的见面礼,你收下吧。”
我一惊连忙摆手:“多谢太后奶奶,这么名贵的玉镯我不敢收。”
她的脸一沉,语气中带着哀怨:“你是嫌弃我戴过吗?”
“我怎么敢呢”,我啼笑皆非了起来。
“难得太后一番美意你就别推辞了。”
话出自坐在右手边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华服男子之口,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子,他二人分明便是文相和闾亲王,到底哪个才是文相呢?刚才说话的人态度亲切,而旁边的男人沉默不语,眼中分明带着厉色。在这电光火石间,我便迅速判断了出来:“闾亲王说的是,那紫蔷便厚颜收下了,多谢太后奶奶。”
室内顿时轻松了起来,太后满意地点头微笑,宣帝嘴角都微微有了笑意。
闾亲王对身旁的文相调侃道:“文相真是好福气,两个女儿都如花似玉,外间有些对祈王妃不好的传闻,依我看都是无稽之谈。”
文相脸色一僵显是不快却不好发作只好将这口气咽了下来。闾亲王的话里有话分明是想在皇上面前给他难堪,看来他们之间的矛盾已达白热化。
“闾亲王路遥之马力,日久见人心,紫蔷的为人如何大家自会看清楚”,我朗声说道,闲淡而自信。
闾亲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表情不自在之极,而文相却是面露得色,沾沾自喜,我将一切看在了眼内。
就在这时,芩嬷嬷走了进来,面有难色,似乎欲言又止。
太后不悦道:“有什么事便说,为何吞吞吐吐的。”
“是”,她躬身说道,“绮罗宫的陈公公在门外候着,说怡妃身子不适几欲昏厥想见皇上一面。”
太后脸色一沉,手重重拍着案几道:“放肆,明知道今天是祈王和王妃回宫的日子还如此适宠而娇,究竟有没有将哀家放在眼里,病了便让她好生休息着。”
“母后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宣帝赶忙安抚起来,脸上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芩嬷嬷,陈公公可否提到怡妃有无大碍,严不严重。”
芩嬷嬷摇了摇头。
他沉吟片刻,终是拜别了太后:“母后,儿臣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太后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话在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颓然道:“我这凤翔宫看来是留不住皇上了,罢了罢了。”
“恭送父皇(皇上)。”
宣帝离去时在我们面前停留了片刻说道:“祈儿,难得回宫一趟陪太后好好聊聊,她念叨你许久了。”
宣昊祈点头称是,神情冷傲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