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风突然神色一变,但仍冷冷道:“可惜你不是她。”
“我也不希望,可是我相信,她……一直都在听我们的谈话。”
“为……为什么?”星风握刀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为什么你会这么了解她!”
凝风已经看到了星风背后的人影,淡淡道:“你忘了吗?我们……都是神话。”
“公……公主!”星风猛然回首,看到疏烟清冷而肃杀的神色,立即单膝跪下,“属下知错,请公主责罚!”
疏烟面无表情,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星风,这么多年你的忠心相随,我很感激。但是,无论这个人所说是真是假,这秘密,都不应被任何人知道。我希望你……可以保守秘密。”
星风全身猛然一震,许久,才低声道:“属下……明白。”
疏烟面上划过一丝犹豫,但仍淡然道:“明白就好。”
星风缓缓站起,道:“公主,您为风一族人所放弃的一切,没人有比我知道得更多。您拥有着普通族人梦寐以求的的权力和力量,可是只有我才知道,您为了这些付出了多少代价!为了一族,放弃一生的幸福,真的值得吗?”
疏烟没有说话。没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
“公主,别再放弃了。如果连这一份真爱您都要亲手斩断,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这是属下对您的最后一次劝告,请您……不要再放弃回忆……”
安然微笑着,刀光闪电般划过,星风反手将长刀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我希望你……可以保守秘密。”疏烟公主一句话,已经判了星风的死罪。
只有死人,才可以完完全全保守住秘密。
梦醒
望着星风的尸身,疏烟清亮的眸子也变得黯淡。凝风并不惊讶于这一结局,如果是他,他也会这样下令,甚至比疏烟更加决绝。
凌风紫清,凝风疏烟,本就是一类人,同样寂寞的神话。
只是当神话成为曾经,被遗忘的神话中的曾经,又将何去何从?
急切地俯下身察看着他的伤势,疏烟轻唤出的名字却是:“凌风……”
“紫……紫清?”讶然抬头,凝风终于再度看到了那海一样深遂而又清澈的双眸!他一时悲喜交集:“你……终于记起我了?”
疏烟不答言,突然,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闪电般地出剑!
凝风身上的灵束寸寸断裂。
“紫清?”眼看着这一切,凝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
“跟我来,我助你逃出去!”疏烟一反先前的冷漠,目光中满是关切。先前熟悉的相依之感再度袭来,让凝风不由悲喜交集!她真的记起了他!
“听我说,”疏烟的语气一如那七夜的果决,却不见了方才的陌生,“星风已经死了,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事情。我带着你逃出去,如果有人阻挡,你就挟持我,知道吗?”
“嗯!”虽然身上的剧痛仍在,凝风却已经全不在意。他只知道她记起他了!为了他她要救出自己,风一族的公主不惜叛族也要救出自己!
并肩将要飞奔出阁的一瞬间,疏烟忽然紧紧拉住凝风的手。
“凝风……对不起。”
凝风回望着她,忽然回身揽住她的腰。
深深一吻。
“凝风!凝风逃出来了!”
“放开公主!”
天不遂人愿,才出阁门就有人认出了一身是血的凝风。无奈之下他只得用剑逼上疏烟的颈,果然一时没有人敢再动!凝风舒了一口气,按计划突出战士的包围圈奔向城门。可就在他将要到达城口时,也许是太过憎恨火一族,竟有人不顾疏烟的生死挥刀杀向他!
突然生变,可他又怎么能伤害疏烟?只得持剑勉强隔开,随即旁边的战士也都纷拥而上!本就失血过多的凝风哪里还能久战,不过一会便支持不住。本已不受他挟持的疏烟见状,竟复又跃到他身侧,长剑风一般掠过阻住族人的攻击!
“住手!不能杀他!”
战士在疏烟的喝止下都愕然停了手,望着眼中已经见泪的疏烟,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凝风却已心知,若是疏烟一力护着自己,今日之事断是无法收场!今日的凝风疏烟已不是那七夜的凌风和紫清,不是只为爱而相依的凌风和紫清!
果然,方才率先出手的那人又不顾命令向自己进击,身法迅捷得好似流星!眼见以自己的重伤之身再也无法闪开,凝风暗叹一口气,回望着美若月神的疏烟,安然一笑。
也罢,已经印证了紫清的情,死又有何憾?
最后看到的,是长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如疏烟温柔冰冷的吻。凝风用尽全力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疏烟,清晰地感受着心口的刺痛,但仍温柔地,在疏烟耳边说出了一句话,让她眸中凝结的泪潸然飘落。
神话终结,华梦尽碎。
“公主,带着尸身去见族人吧。”收起刺入凝风心口的长剑,那人单膝跪下,竟是方才明明已经自尽的星风!
“嗯。”疏烟漠然示意,也收剑入鞘。
身旁之人不解地小声问星风:“杀就杀了,怎么还弄这个麻烦个计划?”
星风一愣,却不知如何回答。他要怎么说?告诉他们疏烟根本就没有抹去记忆,根本就没有忘记那七夜?告诉他们,疏烟不会忘记那一份爱,但是,那只是只属于紫清和凌风的,不存在的爱?
疏烟却听到了,没有回身,只是淡淡道:“只是……不想让他逝去的时候也那么悲伤。”
风塔下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琉璃色的术服在清风中荡起,淡青的人影带着凝风的尸身风一般盈然跃上风塔之尖。疏烟在族众的欢呼声中迎风而立,艳红的血顺着水色长剑的剑身缓缓滴落。那七日七夜中凝固的两个不曾存在的人的真实的爱,就在神话的照耀下,随风而散。
没有人看得到疏烟眼中凝结的泪。就在凝风逝去的一瞬间,她清楚地听到凝风温柔的低语:“疏烟,我爱你。”
易帅
天色微明,晨风挟着阳光在紫水晶凝结的大地上拂过,微凉而透有些许暖意。风火两族的交界处,淡青色的旌旗漫天飞舞——那是风一族对抗火一族的灭炎军团的军旗,其右翼三师正在此处扎营安歇。
由幻术临时凝结成的了望台上,两个身着青色军中术服的男子无语对视,气氛有些凝重。半晌,左肩术服上绘有军中副统领标志的那人沉重地叹了口气,道:“望仁,你觉得此次‘七风’长老会亲自派人到军中传令,究竟是何用意?”
被称作望仁的男子左肩上同样闪亮的徽标印证着他副统领的身份。听到问话,他也长叹一声,话语中透着担忧:“风火两族交战近三载,咱们率右翼军出征也快要两年。虽然没有像那些正面与‘炎剑’凝风交手的军队一样战则全灭,打的胜仗也确是寥寥无几……只怕‘七风’也是急了。再这样下去,风一族真的可能会被灭族啊,行默。”
行默显然也早料到了望仁的回答,急躁下一捶幻壁:“这些我当然知道!可不是我推脱责任,这么多次对战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为什么敌军每一次都对我们的战术了如指掌!分明是有内奸!望仁,内奸一日不除,我们就一日无还击之力!”
知道行默在担心何事,望仁不由得苦笑:“行默,这件事不仅是你我,信涯的心中也是有数。可是不管在‘七风’还是族人看来,屡战屡败不就是我们的失职吗?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还能有密探把军情准确地传到敌军手中,我们也真的是难逃其咎!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战火未停,正是用人之时,‘七风’不会也不能……把我们判处军刑的。”
话虽这么说,但望仁心下也不由得有几分忐忑:此次“七风”的行动也确是奇怪。昨日,传令者在卫队的护送下到达军中后,一不露面两不阅兵,却要求军中三位正副统领上交兵符,这无异于剥夺了他们兵权!之后,军中各师的将领又全部被卫队召集入营详询战事始末,然后便是一道军令传出:明日辰时,右翼三师全部集中在传令营前传听“七风”指令!
军令向来令急如火,可此次却是如此一反常态,确是无法不令人起疑。如果说“七风”意欲易帅以收回兵权,此举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解释。
但是事实未清,又有谁敢妄动?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落个反叛之罪!行默与望仁并非不知,各自交换了一个焦躁的眼色,也只能再度不语。
而与此同时,右翼三师正统领信涯也正在营中来回踱步——此次“七风”传令的异常同样也令他忐忑不已。漫无目的地踱着步,他的思绪也似随风而飘,不知不觉竟走出了行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一曲女子的哀挽歌声传入了他的耳中。猛地收回思绪,信涯恍然发现自己竟走出军营甚远!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在这荒无人烟的战火纷飞之处,怎么会有女子在唱歌?而且听那轻柔的声音,歌者似还是一个年少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