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梦白那天去了五里坡,已经过了三天,还没有回来,柳绝色不知战况到底如何,等她找到他们打斗的地方时,除了地上一团一团的血迹之外,不见一个人影。她看着那一团一团的血迹发呆,她不知道这血迹是杜梦白的,还是聂清漪的,她只能发呆,回到忘忧楼之后,过了三天,仍然是无丝毫的消息传来。等待,难耐的等待!
又是一个夜晚,柳绝色坐在椅子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开放,但沉浸在思绪中的她并没有发现。
男人进来后,也不立即开口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她。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琴音拉回了柳绝色飘散的心神,原来是她的手指头无意识地拨了下琴弦。自从断了手指,她已经好久没有弹过琴了,忽地,她察觉到房里的异常气氛,直觉地抬头看向门边——
猛然屏住气息,她不敢相信此刻出现在眼前的人。
“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见你的!”杜梦白柔声道。
柳绝色只觉喉咙被勒得紧紧的,胸口仿似纠成一团,狂乱跳动的心撞得她好疼……好疼……
杜梦白一脸紧张地走到她身边,曲膝半脆着,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抚着她的脸。“别哭,你别流泪啊……”
哭?谁在流泪?
直到他的手拂过她的脸颊,脸上传来了湿凉的感觉,她才知道自己的泪已泛满双颊。
“你为什么哭成这样?是害怕我回不来了,还是?”
柳绝色的喉咙像哽住般,话说不太出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他满怀歉意地道。
柳绝色紧紧地抱着他,“你好可恶,让我等那么久……”
“对不起。”
“你好可恶……”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杜梦白伸手将她拥人怀中,只差一点,他就永远不能回来见她了!
在相拥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身体竟同时一颤,心里有着说不清的激动,像是彼此等待了千年才相逢一般。
她的唇被他封住。
四片炙热的唇瓣火热又生涩地辗转着……直到两人都受不了胸口近几窒息的压力,才不舍地拉开彼此的距离。
柳绝色满脸嫣红,唇上的热辣使她下意识地抿嘴滋润,却尝到了他余留的味道。
“你终于回来了……”
“我终于回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也同时噤声对望着。不需要言语,柳绝色从夫君的眼神中看出了他让她先开口说话。
“你……为什么过这么久才回来?”这个答案她非知道不可,他可知道这几乎是她一生最漫长的几天。
“你不问问他吗?”杜梦白开口。柳绝色明白他说的是聂清漪,是呀,聂清漪怎么样了,
“他怎么样了?”
“他死了,死在了我的剑下!”杜梦白苦笑,柳绝色默然。
良久,柳绝色才幽幽地说道:“聂清漪虽然对我有心,但是我爱的人是你,最重要的是聂清漪那样的男人从不把世俗规矩放在眼里,更不懂得真正的爱情不是占有而是成全,如果他不处处找我们麻烦,打破我们平静地生活,他也就不会死。爱情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并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想占有就占有的,是要讲究缘分的,爱一个人没有理由的,而不爱一个人同样也是没有理由的。”
“我是个幸运的男人,他则不是,如果你爱上了他,我则是那个最不幸的男人!”杜梦白叹息。
“你身上的伤……”柳绝色这才注意到杜梦白全身的伤,可想而知,这场争斗一定十分激烈,尤其面对聂清漪那样的对手,当下担忧地问。
见她为他如此挂心,杜梦白心头全是浓浓的暖意,他笑着安慰:“没事的。我虽然杀了聂清漪,但也受了很重的伤,奔了一段路,不知不觉就昏倒在路旁,幸好被路过的人所牧,然后又昏迷了三天,才清醒过来,甚至一度,我都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再说了,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柳绝色到此时终于发现原来爱一个人会把人变得自私起来,刚才听到聂清漪死亡的消息,她心中的感觉是伤感和松了一口气,但一看到杜梦白身上的伤,她的心就疼了起来!
杜梦白脱下自己的上衣,露出那布满丑陋伤疤的身体。柳绝色倒抽了一口气,心疼地轻抚着那一道道疤痕。而她每触摸一下,杜梦白的身体就越显僵硬。然后找出上药,为每一道伤痕上药!
“很痛是不是?”她问。
杜梦白摇头。
“可是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杜梦白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他的表情之所以看起来痛苦并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她的手……
“我想亲你。”他沙哑地请求着。
柳绝色只觉脸上正冒着热气,望进那深邃多情的双眼,她渐渐迷失了自己,眼眸微敛,迎接他落下的唇……
良久杜梦白才开口道“和你心上的伤比起来,我这点小伤哪算得了什么。”
柳绝色叹了口气,“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再提,更何况我明白你并不是真心想伤害我的!”
“我受多少伤我都不在乎,但是你是我所爱的人,我不希望看见你受到任何伤害,就算只是这一点小小的伤口也不行,结果我却是那个伤害了你的人!”杜梦白手抚着她的脸,温柔地道。
四目相望,柳绝色的眼眸中都充满了爱与包容……继续为杜梦白上药。
“你知道吗……那天只是差一点点,我就要死在聂清漪的剑下了,但只要一想到从此见不着你,想到我死了,你可能就变成了聂清漪的妻子,我就强迫自己必须的沉着应战。”
“我柳绝色的夫君,在这世上永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杜梦白。”
杜梦白闻言,心中长期以来淤积的那份不安终于散去,低下头去,再一次吻住心爱的女人。
直到两人皆快窒息,他们才解开那份火热的纠缠。此时的他们无法多想什么,胸口剧烈的跳动几乎震伤了身体,两人只能借着一次又一次的呼吸,将心中狂烈的震荡慢慢平息。
良久,沉重的喘息声渐渐平息……
柳绝色埋首在他颈窝,待呼吸平稳时,扬起头,满怀柔意看着他。而杜梦白回望的眸中,则是一种醉人的深情,仿佛此生有妻如此意境足矣!
一个月后,杜梦白伤愈,一家三口回到了京城护国侯府!
晴朗的天气似乎无法让所有人感到快乐。
才三岁朵一点的宝儿嘟着嘴,发出了烦闷的声响。百般无聊地坐在屋前的阶梯上,抬头看看天空,低头看看石板,向右看看花盆,往左看看石头,然后再看看这些等着侍候自己的下人,这些举动,他不知已重复了几遭。
“唉……”他手支着下巴,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学人家叹什么气。”黑云不满的声音薯地从他身后响起,自从见到这位可爱的小侯爷之后,黑云可是对他喜欢的不得了!
宝儿转过头,见到来人后,一扫适才郁闷,扬开了笑脸,“黑云叔叔!”
在柳绝色及宝儿被带回护国侯府后,杜梦白便把宝儿交给黑云,随他处置。虽然自己也喜欢这个儿子,但因为这小子常打断自己跟亲亲娘子的亲热,还分走了亲亲娘子一半的心“
“嗯。”黑云摸了摸宝儿的头后,便在他身旁坐下。这孩子实在长的太可爱了。大了之后,说不定和他娘一样人人争而抢之!“
“黑云叔叔你在说什么,什么争而抢之!”这小子耳朵还真尖。
“没说什么呀,刚才叔叔说什么了吗?”
“黑云叔叔也和爹爹一样喜欢骗人!”
“什么,黑云叔叔什么时候骗人了?”
“你刚才明明说话了,还骗宝儿你没说话!”
“那你爹爹又骗你什么了?”
“爹爹说把娘还给我的,现在还没还!”
“宝儿,你说爹什么坏话呢?”杜梦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
宝儿却瞪着杜梦白不说话。
“宝儿,你在瞪爹?”杜梦白好像地看着儿子这幅可爱的样子!见了自己也不行礼,就一直用那双撑得有点扭曲的眼睛,毫无畏惧地瞪视他。
—旁的黑云见状,偷偷地扯了扯宝儿的衣领,弯腰对他低声道:“宝儿,你在干什么?”
“爹爹是个胆小鬼!”
蓦地喊出的话语,教黑云一时愕然,随即将视线悄悄地移向杜梦白……
杜梦白也愕然,这小小子说自己的爹是胆小鬼?是的好好管教一下了!
“宝儿,你再说一次。”低沉的声音从他唇齿隙缝间挤出。
“爹爹让宝儿说,宝儿就说!”壮大了胆子。
“爹爹是一个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的胆小鬼!”
黑云和杜梦白闻言,面面相觑。
“宝儿……”
黑云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宝儿拉着他的手向他报告:“黑云叔叔,你知道吗,自从我爹见了我娘,我今天早上看到他和我娘一起睡觉。我爹年纪这么大了还要人家陪着他睡,你说他是不是胆小鬼?”像他都已学会自己一个人睡觉了。
黑云闻言,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宝儿,你想不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杜梦白眯起了眼睛。对儿子说道。
宝儿闻言,上前一把抱住杜梦白的腿撒娇道:“爹爹,爹爹,宝儿要弟弟,宝儿要妹妹!”
“爹和娘睡在一起就是为了给宝儿尽快生一个弟弟和妹妹呀,难道你不想要弟弟和妹妹了?”
“这样的呀,那就让爹爹和娘一起睡好了,等娘有了弟弟和妹妹,爹爹就自己睡……”
早晨的第一抹光线缓缓地照进了床帐里,火炉只剩余烬,冷冽的空气让里头的人下意识地拉紧被褥,身子蜷成一团往热源靠去。
和外头的寒冷相较之下,当然是温暖的被窝比较受人青睐。
但是天候的冷热对自律甚严的人来说,并没有差别,慕容闲云只稍微深吸了一口气便清醒过来,额边立即一阵轻微的抽痛,让他皱一下眉。
昨晚喝大多了,现在才会……
突来的异样感令慕容闲云停止思绪,呆了半晌才意识到那股异样的突兀感觉起自何方——他的身侧,正确说是他的怀中。
向来独眠的他怀中竟多了一具赤----裸的女体?!
他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闲云僵直了身躯回想昨晚究竟做了什么?他只是……喝多了几杯吧?
在昨日的武林大会上,他得胜后在宴会上多喝了几杯……不是吗?身边的姑娘究竟——
“少爷。”门外下人熟悉的声音让慕容闲云倒抽口气,
“你醒了吗?小的进去了?”
“等、等等!”慕容闲云慌忙制止。还是先弄清楚这女子的身份才好。
“少爷?”服侍慕容闲云的下人抬起的脚停在空中,怀疑地叫了一声。
“我自己来就行了,你把水放在门外就好。”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那下人还是乖乖听话地将手中的水盆放在地上。
“小的将水放在门外了,若等会少爷要清洗时发现水冷了,请叫小的一声。”
“知道了,你先离开吧!”
下人怀疑地又望了一眼门板;少爷平常不是会赖床的人呀!更何况他每天早上要起来练剑,今天有些怪怪的!
确定下人离去了后,慕容闲云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望着身侧让头发遮去半边脸的女子。
他——他究竟对人家姑娘做了些什么呀?他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男人!
但是……慕容闲云望着近在咫尺的枕边陌生人叹气,实在提不起勇气去知道他昨晚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没想到他身为武林第一世家的传人竟然将一个陌生的女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睡在了自己的床上。
“呵呵……”
忽然出现的轻笑声让慕容闲云警觉地望向床帐外——没人?
“嘻……!”
这声音……慕容闲云低下头,那陌生女子已经睁开了眼,一双慧黠灵动的眼正望着他。
慕容闲云震惊地屏住了呼吸,“你……”
“闲云。”她又说了一声。
她早醒来了,只是舍不得暖和的被窝及胸膛,也把这男人从头到尾的反应都听进耳朵了。
好迟钝的男人。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夫竟然是个这么迟钝的男人,还说什么武功超群呢?
“姑娘……”慕容闲云皱了皱眉,这是清自被毁的姑娘会有的反应吗?
“嗯?”
她坐起身来,毫不客气地把被褥拉走一大半好过着身体,虽然如此,慕容闲云还是很眼尖地看到了她颈侧的吻痕——噢!天啊!人说酒后乱性真是一点也没错,他才几杯黄汤下肚就做出这种丑事,这该如何面对天下武林同行,但是事以至此,自责也无济于事。
慕容闲云失去了一向的风淡云轻,跟着坐起身面对她,“姑娘……” “……嘻!”
“姑娘——”慕容闲云被一个女人如此嬉笑,不由地又沉下了脸。
“不知姑娘家居何方,家中尚有何亲人?
“姑娘,在下绝对没有恶意,只是想至贵府提亲,将我俩名份定下,以对姑娘负责。”慕容闲云想到既然自己这一生喜欢的女人永远是别人的妻子,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总有一天要成家立业,既然发生了这事,就不如娶她为妻的了!
那姑娘终于有了反应,美丽的眼眸望向他,“提亲?”
“是的。”虽然他还是弄不太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慕容闲云敢做敢当,他必须负起责任。
“为什么?”她状似疑惑地眨了眨眼。
她竟还问他为什么?!这是一个正常的姑娘的反应吗?这个姑娘既然能出现在慕容府,想必也不是平常女子!
勤怀书学她眨了眨眼,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继续问着,“你要上我家里提亲?”
“我……”慕容闲云皱眉,
“我毁了姑娘清白……”
“就这样?”女子笑了。
“可是你难道忘了你已经有一个未婚妻了吗?”
“你怎么知道?”慕容闲云脱口而出。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人就是我呢?”
“是你,你是林丝雨?”
“不错,慕容闲云,我就是你的未婚妻林丝雨!”拢了拢微湿的秀发,她侧着头对他笑。
“这……林姑娘!”慕容闲云再次回头打量这个自称林丝雨的姑娘。
“我会……”
“没关系。”那姑娘轻笑着打断他未竟的话语,慕容闲云接着皱眉。
“没关系?”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逃避的心所生出的幻听。虽然江湖男女不象闺阁千金那样扭捏作态,但没关系,不知为什么,听到那姑娘如此说,慕容闲云心中竟然有些生气。
“嗯。”那姑娘点头,“毕竟这件事我也有不对,怪你一人似乎不太公平。”
瞪着眼前的丽人,慕容闲云久久无语,最终拟出一个结论——
“姑娘不想嫁给闲云?”那她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
这个结论太荒谬,荒谬到他自己都不想承认;他慕容闲云在江湖上可是炙手可热的东床快婿人选呀!
那姑娘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竟笑着点点头,“你自己知道了也好。”
慕容闲云分不清心中是松了口气抑或自尊心受损地问:“看来姑娘心中已有意中人?”
也许是那姑娘心中觉得很好笑,不消片刻,清铃般的笑声从她的檀口中流泄出来,毫不做作地充盈耳边,令慕容闲云不自觉绷紧了脸。
“姑娘觉得有趣吗?”
若不是知她昨晚之前犹是处子,他真要以为自己让哪个游妓诓了。
发觉眼前慕容闲云真动怒了,她略收敛起笑声,唇边却仍是笑意盈盈。
“不然你希望我怎么表现?”她笑。
“需要我哭天抢地,把全府的人都叫来吗?”
“这……当然不是。”他哑然。
“所以喽?”
“但、但至少姑娘应该要我负起责任来。更何况姑娘本来就是闲云的未婚妻!”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虽然我是你的未婚妻,但是我好像没有答应嫁给你呀!”
“那姑娘的意思是?”
哎,不会吧,这她现在可不想嫁人呀,她说不用负责就是不用负责,他这么坚持做什么?
难道真要她说出难听话?这可不行,谁知这男人恼羞成怒会做出什么来?虽说她也不必怕他,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真的让爹娘知道了,那时侯想逃也逃不了了!
“那你想怎么负责?”
“闲云刚便说过,会迎娶姑娘以示负责。”
“负责、负责,你说得不烦,我都听烦了。”那姑娘眉头轻皱,突然有了一种楚楚可怜的神态。
慕容闲云眉头微拧,这可关乎她的终生呀!
一想到她是如此随便的女子,不知怎地,他微感失望。
“这不能轻忽以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负责到底。
“难道我的一辈子就要因为你的一句负责而赔上吗?”她扬起眉来,语调略微扬高,“我有权选择我的未来。我不想嫁人”
“你不想嫁人?”慕容闲云反问。
“我说了,”那姑娘再次强调。
“这事我也有错,毕竟我也喝了酒……嘻嘻……爱说笑,谁要嫁给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呀!
若不是她酒醉之后所产生的幻觉,那男人昨晚口中叫着的可是个女子的名字呢!她才没必要自找罪受,
“这不同。”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就算没喝醉,气力怎抵得过他?
“哪里不同?”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女子的名节很重要!”慕容闲云淡淡地说道。
她——她就这么亟欲撇清关系?难道她真有什么心上人吗?慕容闲云正要说话,就在这时,下人前来禀报,说爹在书房有事找他,慕容闲云只好吩咐下人先照顾这位姑娘,至于慕容闲云的爱情到底会怎样,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