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她真的要死在这里?
脚下一软,她摔倒在地。
前尘往事一点一点在披剥的火里蔓延开来,许多人的面孔在脑海里不断闪现,可真正能够停留住的,也只有爸妈而已,到了最后,大脑居然一片空白。真是悲哀的很,临死前,除了爸妈,她居然想不起第三个人相貌。
或许如果她死在这里,她便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心中猛地一喜。喜悦过后,随即又沉寂了下来,回去了又如何,还不是孤零零的只有一个人。
不甘心、愤怒、悲凉……各种复杂情绪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烧傻了,又哭又笑,演给谁看?”
轻薄冰凉的调笑声,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又仿佛是近在耳边,如山林中的草露之音,轻快却透着寒意。
万三金蓦然抬头!
各色丝绸在火里翻卷嘶鸣,凄艳的火色耀眼如烟霞似锦,而那人,一身碧水颜色似屹立在火中,衣袂飘摇如水纹流转,火色翩跹似盘旋飞舞,水火交融间他盈然而笑。
经年之后,她尤然记得那个画面,至此刻入心肺再不遗忘。
碧水色的衣袂在火色中忽的飘起,轻轻飘搭到她的肩上,冰凉的稠袍在那刹那间却温暖入心扉之中。似乎,他说的没错,每每她最为狼狈的时候,他都会出现。
一直悬着的心神,陡然落于平地,安稳异常。
她将衣服穿好,朝着未轻寒招了招手。未轻寒歪了歪头,下意识想要拒绝。可一看她身体僵硬,眼睛虽然在看着他,那双眼却空茫的没有一点焦距……这是惊厥的前兆!他心中一紧,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落到了她的面前。
“万三金?”他试探喊了一声。
万三金往前走了一步,伸手紧紧抓住他不着外衣的衣袖,抬起眼朝他微笑:“我要晕了。”
饶是未轻寒也诧异怔住,哪有人晕倒还能够提前预示的。
才要出言讥讽,面前的女子居然僵直的身子直直的倒了下来,真的晕了!
未轻寒脸色陡变。
叶闻人站在空山之上,明明是夏日时分,可山林之上早就被火焚烧的干干净净,到处都是草木焚烧的焦黑之色,尚未烧完的绸布还有不少挂在树梢之上,地上有着残留的血渍。
他……还是来迟了一步吗?
明明一收到报讯他就已经赶过来了,他还是来了迟了一步……
心中忽的生出一股子绞痛,那绞痛来的又快又急,他用力抓住衣襟,身形略晃几乎要摔倒在地。雅宝忙伸手牢牢扶住他,龙眼大眼之中全是惧怕。
三金真的没有了?
那个送他纸鸢的会陪他笑会陪他玩的三金,真的已经没有了……
雅宝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闻人,怎么办?三金在哪里?”他一回头,面上立刻露出惊骇之色,“闻人!你流血了!”
叶闻人抚去唇角血渍,清眸之中却是冷静的让人心惊,他朝着雅宝勉强笑了笑:“不妨事的,一时气急攻心罢了。”他拍了拍雅宝的肩膀,“放心,三金只是失踪了,没有大事的。雅宝,去找侯瑄。”
雅宝迟疑了下,乖巧点了点头立刻快步走了几步,却是又折了回来,一脸担忧的看着叶闻人。闻人这副模样让他从心底不安起来,他真的是有些怕……不对,他要去找侯瑄,侯瑄一定是有法子的。
叶闻人默默站在空山之上,夜色一点一点笼罩起来,任着绞痛将他所有的心神全部拧住。
如今方知,她已经深入他的血脉之中,稍一扯动,便已经是痛彻心扉。
说好是不爱的,可仍然是忍不住爱了起来。
他如何舍得让她日后一辈子活在悲苦之中,活在怀念之中,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意,他又如何让她忍心承担?
娘,你说的东西,我总算是明白了。
可是你为何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让我明白?
清眸略略睐起,弯眉如月,却是温润。
万三金睁开眼正对上一双上挑的凤眸,凤眸之中蕴着许多神采,眉眼之间的风情早就荡然无存,全是冷然的肃杀之色。
这副模样的未轻寒还真是少见。
她勉强笑了笑:“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我不过是晕了而已罢了。”挣扎着要起身,手肘撑着床榻才要起身,手肘一痛,痛的她忍不住唉叫了声。
未轻寒细长凤眸缩了缩,全身散着肃杀气息,他不过出去了半个多月而已,一回来便见着他护着的人被火整成这副德行,若是他迟上半刻,她岂不是要被火活活烧死。
“让你别动你硬是要动,活该!”
话是如此,转而看向身后几个忙碌个不停的大夫,怒喝出声:“不过是个药而已,怎么配上那么长时间!”
大夫捋去头上的汗,颤颤巍巍的道:“就好,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不过才半盏茶的功夫,烫伤药最是难配,而且是不能留疤的烫伤药,怎么可能那么快就配好!
未轻寒哼了声,毫不避嫌的直接捋起她的衣袖露出点点豆大的水泡,乍看之下几乎是触目惊心,将手肘一翻,果然见着她手肘上的水泡已经破了许多,怪道痛成那副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就算是练到了千里红尘第九层,于那水泡也是一点法子没有。
“还不快点!再不快点小心你们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