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来才知道雅宝居然是大夫人的内侄,那一日他不过刚刚过来,却被她误以为是迷路的人给送到了叶家,急的邱府上下差点没翻了天。后来叶家也不知与邱家达成了什么协议,雅宝居然在叶家住下了,一住居然住了十来日。
雅宝歪了歪头,唇角上扬登时勾出一抹笑意,仿若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的璀璨到了极点。
“我来找你。”
来找她?万三金愕然,忙环顾四周,居然发现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难不成他是自己从叶家跑出来的?
还没有等她发表什么看法,雅宝已经小心翼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蝴蝶纸鸢来,破损的地方已经细心的用各种油纸补好,虽然乍看下去有些惨不忍睹,但却是是一个可以飞的纸鸢了。
“这个纸鸢是?”
雅宝大眼之上闪过些微黯然,低低的道,“闻人太忙,没有空陪我放纸鸢,三金,你陪我,可好?”眼睛里亮晶晶的,仿佛天上的星星。
陪他放风筝?
现在?
万三金瞟了眼乌云密布的天色,外面又根本没有半点风,这样的天气也适合放风筝?但雅宝这副模样她倒也不忍心让他失望,只是……“雅宝,我现在要去里面一趟,你在这里等我,待会若是没有下雨,我就陪你放风筝,好不好?”
雅宝眼睛倏地一亮,忙不迭的点头。
万三金将他领到柜台里面坐好,又请铺里的同僚帮忙照看着,方才进了里屋。临走到门口,回头一看,雅宝乖乖巧巧的捧着纸鸢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黑瞳如点墨一般。
万三金心中忽而泛起一股暖流,经历了邱家残酷的勾心斗角,方才知道这种与世无争的纯净已然可贵到了极处。
她朝他笑了笑,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却见着侯瑄站在门里目不转睛的看着雅宝,眼底俱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万三金心中忽的起了疑惑:“侯瑄,你认识雅宝?”
侯瑄普通的面上忽而一僵,迅速将眼神收了去,比了几个手势:他是大夫人的侄子。
短短几句话似乎已经解释了,但侯瑄刚才看向雅宝的眼神可绝对不是如此,胆怯、憎恶、同情、钦羡各种各种情绪可不是一句39;他是大夫人的侄子39;可以解释的。万三金定定看向侯瑄,侯瑄却是侧开脸,迅速并且略显匆忙的比了几个手势,示意大管事已经等了好久了。
万三金点了点头,再回头看了雅宝一眼,立刻便进了里屋。
侯瑄也看了雅宝一眼,恰巧雅宝的视线滑了过来与他相对,他心中一震,脸上登时流露出些微惧怕的神色,狼狈异常的跟在万三金后面。
进了里屋,里面坐着三个人,坐在首座的自然是面无表情的邱管事,左边坐着的是帐房先生裘恭,右边坐着的副管事黄叶,除却邱大河以外,其余两人面色都有些发苦。
他们身前搁着一匹包裹严实的绸布。
这架势,倒颇有些三堂会审的架势啊。
万三金心中暗自嘀咕,邱大河发话了:“这布匹是邱家刚从湖州买回来的布匹,没想到库房走了水,布匹又混在一起,稍微浅些的布料上面全都染了旁的颜色。这些布一花,价值损了大半,你看这该怎么办?”
咦,考她?
万三金眨了眨眼,伸手去碰那绸布,触手绵软温润,虽然被染花了依旧可见表面浮凸精致,泛着幽雅的珍珠光泽。果然是极好的真丝布料。布匹一扬,柔和飘逸的真如那浮云一般,只可惜果然被染的挺花的,想救还真的救不回来,做衣服还真的不成。
“这样的布匹还有多少?”她沉声问道。
邱大河道:“约莫还有三百匹,另外三百匹染的颜色稍微淡些,如果让些价格也就能卖出去了。剩下三百匹因为颜色深,所以看不出来。”
“做好了衣服,该怎么卖?”
“荣恒衣铺向来质美,最少也约莫一贯钱一件。”
万三金沉吟片刻:“三百匹完好的,直接按原价卖出去。三百匹颜色稍微淡点的,你们请些画师顺着花色画些图样遮住,一件衣服少于三贯不卖。”
黄叶人乍惊还喜,觑了邱大河一眼。邱大河神色却还是淡漠,一语不发。
万三金说到兴头,也懒得理会这两个人,继续道:“至于另外这三百匹颜色重的,那我们便做出瑕疵贵无价的样子来。”
黄叶与裘恭一怔,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只有邱大河仍是一张冰块脸:“瑕疵品便是瑕疵品,如何做出瑕疵贵无价?岂不是痴人说梦?”
万三金思忖片刻,便道:“依照这些绸布污损的程度,定然是做不成衣物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挑选其中色泽精美的做成钱袋之类的小物事,然后请高僧做法,或请书法大师之类的人物在上面题字画画,专门做成适合富贵人家佩戴的钱袋,如此一来,价格自然可以抬的上去。”
屋内沉默了好一会。
黄叶方要说话,却被邱大河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邱大河忽的开口:“我把这三百匹布全部交给你,并提供你所需要的所有本钱,如果最后收益超过本钱的八成,你可以抽取其中一成为你的佣金。如果不及八成,非但佣金没有,这批货物的所有本钱由你承担。”他顿了顿,鹰鹫一般的眸子牢牢锁定万三金,“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