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一红才要退出去,视线忽的凝到那个男人的背影上。
背对着她的男人有着一头极黑的发,细长绵密的黑发束的整齐,没有束冠,只用一尺渐宽的红色帛带束着,白衣振辉,红帛黑发披散在肩,明明是玉雪丰姿却恍似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诡异的悲凉。
是……未轻寒?
未轻寒似有所觉,侧过脸看过来,见是她,狭长的眸里没有被打扰的不悦,没有气焰嚣张的愤怒,更没有丝毫在欲海徜徉的情欲炙腾,只是掠过些微类似于诧异的情绪,随即已如初。
第一次见他,他看着她在水里翻腾不休却只道了声‘我乏了,回去了’,漠然凉薄。
第二次,他大肆嚣张的退婚,仿佛不知事情的纨绔少年。
第三次,迫的她前往邱家为奴,一步步一句句咄咄逼人。
这次,其实是第四次见吧。
明明在小巷之中做着类似于野战的苟且之事,周身却流露出诡异的悲凉意味,恍惚间,月华之下白纱漫布天地之间却唯有他一人彳亍独行,落寞如初,两袖天香。
一个人,居然可以将这种种极致的情绪汇集一起,一张一张的面具将他的本我掩饰完善,到底该说是他掩饰得当,还是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本我?
明明在这个时候,大脑却在不停荒谬的胡思乱想。
“他们要过来了哦。”声音绵软而酥哑,近在耳边带着热气。
万三金神志陡然清醒,未轻寒不知何时居然已经晃到她跟前,两人的气息几乎交杂在一起,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后退一步才看清野战的另一主角,年岁虽然不大,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美人,春寒时节却穿着端午时节的纱裙,一双纤手紧紧掩着衣襟,半露出绫罗制成的白纱衬里,娇颜染酡,我见犹怜。
跟这样的美人至少应该找张床吧,在这野巷里还真的太委屈人家了。
明明他跟她说话,她居然在看旁的女人?
未轻寒顺着万三金的视线看去,眼梢微冷。他当阿邱口中的烟如波是何等人物,也不过尔尔而已。就凭着如此老套而乏味的把戏还妄想与烟如柳争夺花魁之位,不自量力啊。若非要等那人,他才懒得理会这个女人。
不过……能够在这种地方遇见万三金,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不知怎的,变正常以后的万三金很能入他的眼呢。
他伸手挑起万三金的下颚,呵气如兰,尾音上扬拖的极长:“吃醋了?是谁口口声声说不在意我的呢?我收你为通房丫头,如何?”
万三金暗暗翻了一记白眼,她再不济事也不需要做人家的通房丫头。用力拍开他的手,“这位子小女子可担不起。”
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嫉妒的红眼的小美女,她很自觉的再往后退了一步。
“她呀,还不够格。”未轻寒不客气的嗤笑了声。
还真的……坦率到绝情……看来她刚才看到的悲凉完全是个错觉,这未轻寒还是一如往常的惹人厌。万三金咂咂舌,同情看向委委屈屈的小美女。
烟如波下意识揪住自己的衣襟,唇角微抿,眼里有委屈月色荡漾开来。
喧嚣声慢慢靠近,随之而来的还有浓烈的酒气,其中一个声音似乎耳熟的很。万三金偷偷觑眼过去,暗叫一声糟糕。
三四个酒气冲天的华服男子,站在左起第二的猥琐男人不是刘远是谁?
“还真的是冤家路窄啊。”未轻寒轻笑了声,抚着下颚凑到万三金耳边低道,“刘远可是一直在计较着上次被你泼尿的事情,你说你如果这个时候出去,会不会被当作妓呢?仔细一看,你长的还不赖。”满意看着身边女人身子一僵,狭长的眼眸里生出一抹恶意。
他伸出手,在她后背某个穴位轻点一记,衣袖略拂便将她推了出去!
未轻寒!
万三金猝不及防之下,踉跄了下重重摔倒在大街之上,好巧不巧居然正摔在那几个人面前。
此时此景,饶是万三金生性算是冷静,杀人的心也是有了!
未轻寒倚着墙角神态愉悦的看戏,见她恶狠狠的看过来,唇角上扬出恶意微笑。
刘远眯着醉眼看了会,诧异咦了声,“这不是……”上下打量万三金,上次匆匆忙忙没有看的仔细,如今一看,这小妮子到还有几分姿色。色从心中生,他上前一把挽住万三金的胳膊,“躺在地上做什么呢,哥哥带你吃饭去。”
一只手悄悄抚上了万三金的左胸。
出乎意料的,万三金居然没有反抗,由着他从地上捞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巷口。
未轻寒,你千万不要落到我手里!
未轻寒到底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不仅全身手脚乏力,就连话都说不出来。再这么下去,说不定真的会吃亏。
得赶紧想个脱身的法子才行。
“这是你哪门子的妹妹,我倒是没有见过。”酒鬼之中正中一人在旁边看了会抚着下巴慢悠悠的开口。
刘远忙赔笑:“高兄,你也知道我家就我这么个独苗,哪里来的妹妹。这小妮子是万千金那小子的妹妹。”
“万兄居然有此等妹妹,倒是小瞧了。”高未凡上上下下的打量万三金,忽的瞥了眼她摔出来的巷口,脸上笑意愈发大了。
大手一勾,万三金便从刘远的怀里落入他的怀里,万三金心中陡慌。落在刘远手里顶多被吃吃豆腐,落进这个人手里难保会出什么差池……她挣动手脚才要挣扎,耳边传来个刻意压低的声音,“被点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