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钢琴曲响起,夏格格沉默抬起头,泪水还挂在她的脸上,可是她突然就记起了这段曲子。那是哪一个雨季,那个男生邀她来到钢琴教室,为她弹了这段曲。他说这曲子还没写完,是他,专为她写的。是的他还没有为她写完,然后就消失不见。
她终于记起了那场车祸,是他将她推开的,她安然无恙,他却一下子倒下了。他们之间从没说过爱,是那样淡淡的喜欢,却换来他如此全心的付出,可她为什么就忘记了呢?她想不起来自己之前究竟怎么了。
“阿豚,你……”她想问面前这个眼神忧伤的男生,她之前为什么会失忆,而当这钢琴曲响起后又为什么所有都记起?她还想问,他真的是骆灵左的双生弟弟吗,如果是,她要怎么补偿他才可以?可当她回头时她看到阿豚阴沉的脸异常可怕,黑色的衣服衬得他极像,堕落天使。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语,堕落天使。她不觉深深吸了口气,“阿豚,对不起。”
“对不起?”对面的男生突然笑了,真的吓到这个丫头了,如果他在,会心疼吧。“不如我们来个约定,你想要补偿我吗?”
“是,是骆灵左救了我,要我给什么补偿都可以。”
“可以还我一条命吗?”
“阿豚你……好,我答应你。”女生迟疑很久,然后点头。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天空突然放晴。
四、阳光下的别离。
夏格格第二天早上来得特别早,远远就看见自己座位旁坐着的那个男生穿白衣,干净清爽的样子。是的,已经不是那个爱穿黑衣的阿豚了,骆灵左,他真的回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发觉自己有点想哭,忍了又忍过去很自然地招呼:“回来啦!”
“嗯,你……为什么?”果然是记忆中那样温文尔雅的腔调,她为什么又想起了那个叫阿豚的人,如今骆灵左回来他却不见,他们之间,真的很不一般吧?可是哪里有那么诡异的事情,她为什么要答应他这样的契约?她觉得自己疯了。从前那个单纯快乐的夏格格,好像一去不复返了。
“本来欠你的。”她笑,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回来,一个礼拜之后我离开?”
“可能是吧,可你,为什么要答应他?我救你是因为我想救你,我不想你在我面前死去,我不能眼睁睁看你离开。你为什么要再一次给我这样的伤害呢?”又是那样的眼神,她什么都记得了,那样深情的、满怀心疼看她的眼神。似乎看一眼就少一眼,怎么会那么神奇呢?
他说,再一次给他这样的伤。可是,她怎么可能让他为她牺牲呢?如果他能回来,而她本该离开,这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啊!她来不及说什么了,上课铃响,她对他笑了笑。他从来都是好孩子的,他那么优秀那么骄傲,像天使一样遥不可及。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原来她还要经历一次死亡啊,这是多么残忍和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整天心神不宁的上课,放学时她看了看身边的白衣男生,他真的很用心,上课特别认真课后还作完整的课堂笔记,既然都能倒背如流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写出来。
“还不走吗?”她还是问出了口。
“等下,我马上写完跟你一起走。”他好像还没有特别送她回家过啊,一切都变得很奇怪的样子。他真的是骆灵左吗?究竟是之前在做梦,还是现在呢?她开始看不清眼前的男生了。
就像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原来可以为了她不顾自己,骆灵左,你从没对我说过喜欢,如今这样的转变我又该怎么接受呢?虽然一直都很喜欢你,可是受万众瞩目的白马王子怎么会突然看上身边的灰姑娘,她一直想不清楚。于是乖乖在一边等,看到几个死党一脸暧昧的跟她挥手再见,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你会想念之前坐在你身边的阿豚吗?”
“哈?”正对着冰淇淋猛吃的夏格格突然抬头,“想念他,为什么?”可是她突然就变了脸色冰淇淋掉在地上溅了自己一身,“你,你知道阿豚来过?”
没有人跟他说起,而且上课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发现坐在她身边的人又换了一个,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她有些害怕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们根本就不是人?”骆灵左突然在她身后冒出这么一句。
“你……你在说什么?”夏格格只觉自己的背脊发冷,不,她告诉自己,因为他们是亲兄弟。可骆灵左是怎么回来的,她明明连他葬礼都参加过了呀?
“如果我不是人,我救你就不会死。至于我现在是什么,你不是希望我回来吗,以什么样的形态回来都可以吧?”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温柔,不,他一定是天使。
于是夏格格抬头看即将要西沉的太阳,是的,他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在一个礼拜之后也会离开了呀,想那么多做什么?突然她隐约听到一阵歌声,那是,出现在骆灵左葬礼上的挽歌,既然那歌是阿豚唱的,那么,他难道在附近?
“骆灵左,你有没有听到……”她回头,愣在那里。
就在她迟疑的片刻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她急急奔跑两步想看清楚他究竟去了哪里,歌声却异常嘹亮起来,难道,是因为她快要离去?
五、如果这是结局
歌声的尽头竟然是那个教堂,夏格格远远跑过去隐约看到白衣的骆灵左推门奔了进去,他为什么那么着急?她有些迟疑。
关于这一段奇特的经历夏格格一直都想要自己不落入俗套的剧情,她觉得电视剧里的俗套故事实在让人恶心,于是在推开教堂门之前她没有丝毫迟疑。当然她也好奇骆录左进去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可是她不想偷听,倒不如悄悄潜进去明目张胆的听。
可还是惊动了看起来像在自言自语的白衣男生,“快走,格格!”
没想到刚打个照面他就给她来了个这么火爆的招呼,快走,为什么?夏格格茫然地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不要,阿豚!”骆灵左突然朝着虚空大喊,随后,真的发生了非常老套的一幕,四面起了强劲的风,这是阿豚的风格。
“反正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现在她主动送上门来,也省得我再费劲了。”虚空中男生的声音很浅,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竟然没有一丝感情。
可是,夏格格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这个在虚空中她看不到的人,虽然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露面,可她能肯定他真的是阿豚,是那个爱穿黑衣的阿豚。她要为自己的生命争取吗?当然。
“既然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为什么才过一天就反悔了呢?不能因为,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就欺负我到这种地步吧?你们能体会一个人明知自己只有几天时间还能照平常的样子上学放学、吃饭睡觉,面对爸妈时还要拼命要自己做得坦然的感觉吗?为什么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给我,让我安静的过完最后几天,这样也不可以吗?”是真的累了倦了,夏格格蹲在地上含着泪不肯落下,才不过一天的时间,也许这时候离开是解脱也不一定。
“阿豚,不可失信于人。”骆灵左走过来扶起她,将她拥入自己怀里。是的,这个女孩已足够辛苦,她知不知道当初她承诺阿豚时,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你想活下去吧?”他突然问。
夏格格在他怀里怔了怔,想该怎么回答他,于是摇头,吸吸鼻子,“我想要你好好活着。”是的,她无法承担那么大的情。
“不要怪阿豚。”
“嗯,他是你的亲弟弟,他只想你安好的存在着。”
“可我也想你好好活着。”
骆灵左的这句话夏格格听不到了,倦意突然袭来,她就那样闭上眼瘫倒在他怀里,而且,在他怀里她很安心地轻轻笑着。
“不要做傻事。”有人说。
我只想她好好活着,开心、快乐地活着。这是一种姿态,我愿意看到她的这种姿态。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不说爱,她就不会受伤害。
后记:
“格格,放学后怎么走?”
“你们先走吧,我还要看完这本童话书!”
手里捧着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童话书,夏格格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童话书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双生天使”。夏格格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她记不起来了。书里讲天使都是双生的,分为光之天使和暗之天使,就像一黑一白那么分明,脾气性格也截然不同。有一次一对天使去到人间,光之天使在那里喜欢上了一个女生,于是不惜牺牲自己去救那个因车祸而丧生的女孩,他违背了世间生灵的自然发展规律受到惩罚,被困于暗黑幻境。暗之天使为救自己的双生天使,与活过来的那个女孩订了一个契约。他让那个女孩子心甘情愿的交出自己的生命,如此光之天使便能顺利返回。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夏格格想。原来天使的爱也可以这么无私,可结局竟然是悲剧。童话书的最后一页有备注,当天使爱上人类时,他就拥有了一颗凡人的心,如果他要救自己心爱之人,就必须牺牲自己。
她觉得这本不像少儿童话的故事书特别感人,看完后唏嘘良久,然后将它装进自己的书包里,突然她瞅见旁边座位上有一个笔记本,拿起来看,是一本完整的课堂笔记。抬眼发觉周围同学都走光了,她很奇怪自己旁边的座位明明很久没人坐了,是谁将笔记落在这里的?于是收拾起来装进书包,天色已暗,她关上教室门大步走了出去。可是她隐隐听见自己在关教室门的时候有人轻叹了一声,或许是幻觉,她想。突然的,天空下了雨。
是的在她转身的那一霎那,她发觉自己泪流满面,没来由的伤心让她不知所措。于是,连老天都陪她一起哭泣。
其实双生天使还有一个她不知道的故事,那就是,如果其中一个天使愿意为他深爱的人类牺牲两次,以自己的灵魂来破除契约,那么他将永远不会再回来,而他的另一半,也将永世黑暗。阿豚以为骆灵左当初救夏格格只是一时冲动,他想要夏格格一命抵一命这个计划本来是成功的,可是他忽略了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个平时沉默寡言的骆灵左,他是真的爱上了夏格格,一天,一年,十年二十年,不过只区区一个礼拜的时间,哪怕给他一辈子来选,他也希望夏格格能幸福快乐的活着。
就是这样,夏格格再次失忆了,曾经那个叫阿豚的男子也再没回来过,至于骆灵左是谁,谁能告诉她呢?
从此她爱上了下雨,从此她一哭天空就会下雨,他们说,那是骆灵左在陪她一起哭泣。没有人永世黑暗,只是在那个教堂里,偶尔的总会有人听到一曲动听的挽歌。他不是唱给别人听的,是唱给自己。
你听过天使的挽歌吗?
一、四叶草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