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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他身后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站出来,轻声对我说。

“你是?”

“我是水系妖精王后卡莲思。”

“可我为什么会失去我最在乎的人?”我不禁抓紧小石头的手。

“如果是为了他能活命呢?”那个美丽的女子笑着,眼神温柔。“你当然就会的,是不是?沈思柔,你很善良。”她退了回去。

“小石头,真的会这样吗?”

“当然不会,我不会死。你忘了我是大地蕴育而生的?”他安慰我,手却冰凉异常。

“孙行者,你自然不会死,你有七十二种变化,就会有七十二条命。可是,如果是救你心爱的女子,你会不会自愿去死?”另一个着红衣的男子站出来,面无表情的说。

“你又是谁?”小石头转回头不耐烦的问。

“我是火系妖精王达拉斯。”

“她又为什么会死?”小石头拉紧我的手。

“是的呵呵。”达拉斯轻笑着,“你从来就不会放弃,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你也会抗争到底,所以你看到的花是紫红色。你有无比昂扬的斗志,便注定了该如何走以后的路。但我却是很喜欢你的,孙行者,但愿我们以后会是朋友,虽然这几率很低。你是不该被束缚的。”

“这,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你以后会懂。老天是不愿有比他更自由的生灵的。”达拉斯仰望苍穹似在喃喃自语。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该走了。”泛着蓝色光芒的妖精说。

他们重重叹了口气,逐渐消失在远山天处,只留下一阵黑烟。也许每个人的心境不同,所看到的幻影花便不同。因为他们对上天不满,所以受到惩罚让心灵变为黑色,可是人心天生是透明的,他们便也有良善的一面。

我和小石头仍然紧握着手,我们一起看着幻影花。我知道我们都想了解以后,哪怕是满布风雨我们也能坚强的走,只要彼此紧握双手。

透明的花瓣中显示出他苍桑的脸,他被压在某座山下五百年,只因有一天他大闹天宫,他嘴里高喊着我的名字奋力撕杀。可我始终不明白,究竟是谁把我们拆散了,谁在冥冥中掌握了我的命运,和他前行的方向?他怒吼着要玉帝把我还给他,眼神凌烈可怕,是我从未见过的。竟然会有那么一天,我们要面临如此的生离死别,这是多么痛的时刻,我甚至能听到彼此心脏开裂的声音,血流成河。

我深吸口气往后退,他转头看向我,有些颤抖。

“思柔,我们去躲起来好不好,我看到你被天兵带走。我怕我们以后再不能见面,我们快走!”

“怎么会,小石头,不会的。”我有些语无伦次,嘴却还硬着。

“真的。我看到你被关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整天颂经打坐,然后就不见了。思柔,跟我走,我们回水帘洞永远都不要再出来!”

我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心中不免悲伤起来,我在他心里的记忆终究不过那么一点,终究消失无踪,然后烟消云散。老天总是让人心有不甘的,不能反抗,投诉无门。

渐渐的眼前一片黑暗,隐隐听到他大声怒喝,感觉有人拉着我的手飞了起来,片刻后我被关在某个黑暗的角落。

“小柔。”师父的声音响起。“你乖乖在这里颂经,师父会来陪你。”

我痛苦地抱着头,泪水滑下来。没有人逃得过自己的命。他的声音仍然回荡在耳际。如果你们不放了思柔,我一定去把天宫闹个天翻地覆,让玉帝给我磕头陪罪。

不!小石头。我宁愿你忘了我,忘了曾经的相濡以沫,我们没有关系,你就不会痛,不会去到天宫,不会被关起来整五百年,孤单寂寞。

我闭上眼,不求记忆的美好,只要你平安就好。

如果我们不在彼此身边,到哪里都不再是美好的天堂,四周如地狱般,何况这无关的黑暗,和那无边无际的沉重千年。

颂经声响起,我用尽心力,希望传到你耳里。

有一天有人问我,你成佛是为了什么?多少年过去,几乎已尘封心底的往事历历浮现,那个曾经为着我大闹天宫的男子现在乖巧了许多,也学着打坐颂经,心中一片澄清。

他几乎已经忘了我,每次经过我跟前去到殿上参拜时,眼里清澈透明波澜不惊,记忆里没有我的影子,脑子里不曾留下丝毫痕迹,便就是这样的,如幻影花的幻象般,无踪无迹。

我终年戴着那朵白至透明的幻影花,在自己的宫殿里研习歌舞,睡觉读书。我只在佛界圣山呆了半载时轮,小石头被压在五指山下时,玉帝收我做了干女儿,要我为他调教歌姬,以备有重要活动时出场祝兴。这样日复一日的,我几乎已忘了自己是谁,直到那一日。

那日玉帝下旨,因与佛界有一个重要的交流活动,仙家与佛家的每一位成员都需参加。我带着众姐妹走上殿列队欢迎客人时,他从我身边经过,仍然是浅淡笑着,定定的看着我。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没有表情,眼睛晶莹。他大概不知道我已有几千几万年不曾笑过,不曾有握着他手时那种踏实和幸福的感觉。

“姐姐你好漂亮!”他没大没小如孩童般。

“悟空,又这样!殿下请别见怪。”他身后走出一个穿白衣的女子,盈盈的低首施礼。她的声音仍然清脆悦耳,如那年她抓了我要我整日颂经一般。她强行将我从她的记忆里排除,可当时却硬要如来封我为佛,然后微笑问我为什么要成佛。我说我没有选择,从成为她的徒弟那天开始。从此我再没见过她,直到玉帝将我带走。

有时候对有些事情,太清楚太透彻反而是痛苦,了解得越多,越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我低首对他们摇头:“没关系的,请进去吧。”

整整五天的交流活动他都从我跟前微笑着走过,他紧紧随在白衣女子的身边像个孩子,偶尔有的一些发言也是对得道和成佛的一些看法。他完全忘了当年是怎样的意气风发,怎样的挥着手里的铁棒把天宫里所有的神仙吓得屁滚尿流。他高呼着“思柔”的名字,那时候是那样单纯的,渴盼着彼此相守的幸福。因为他们中没有人得到,他便也不能得到。

对于在佛界的许多事,我都刻意的排除在记忆之外了。有时候好奇便会摘下幻影花来看,看里面陌生的人眉眼清净,却只记得他的名字他的声音。是如来佛将他压在了那座山下,多年之后我去到那里,山已快成为平地,漫山遍野长了很多草,幻影花告诉我那是相思草,是有人用眼泪种下,慢慢生根发芽的草。它们永远保有那段记忆不会枯萎,即使当时种下它们的人已经全然忘记。其实好多时候草比人还念旧情,我摘了它们,它们掉泪了。会痛只因为,曾经的物是人非。

最后一天晚上大家高兴的聚在一起说笑聊天,他跟天宫的好多仙家都是朋友,在人间的时候他们都帮过他,他是感恩的,所以有求必应。比如谁家的宠物又跑去凡间玩耍了,谁的宝贝又不见了,只要找到他他都会去帮别人找回来。他不知道好多时候他只是被人耍了,天庭那么无聊别人只是想做做游戏而已。但这一切却是与我无关的,我们没有关系,便只能站在方寸之外,笑笑了事。

却在那天晚上,头上的幻影花不见了,而且是当着大家的面。我着急得泪水晶莹,所有人手足无措,包括玉帝。大家都不明白一向无欲无求对什么都毫无感情的七公主,为什么会为了一朵花哭泣。如来掐指算了算也摇头叹气毫无头绪,只有一个人在笑着,就是曾经的我的师父,一身白衣的玉面观音。她知道那朵花对我有多重要,也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样的心事。

“观音娘娘。”我走到她跟前施礼。“您不会没有见着吧?”

“不,公主殿下,我是真的没见到。但你不觉得,这朵花不见了对你会更好吗?”

“它可跟了我千年!”我厉声说。“它对我非常重要。”

“那抱歉。”她低首。“我真是无能为力了。”

我浑身颤抖起来。这个人定是见到过的,但她究竟有什么企图?这幻影花只对我意义非常,只因我看不到前尘往事,而他们都有。只是,还有一个人也没有。

“姐姐别担心,我帮你找出来。我曾经找到过好多宝贝,也一定能帮你找到。”他跳出来,站在我面前天真的笑。

他的话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大家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处理。我知道所有人都会反对,没有人愿意我们有交集。

“好,斗战胜佛,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我抢先说出一句。

“我不同意!”在场至少有三声反对。

“小柔,我会派天兵去找,一定会帮你找到,就不要麻烦斗战胜佛了吧。你看不就是一朵花嘛也要劳烦佛家出手,这天界的威信不就荡然无存了吗?”玉帝义正言辞。

“悟空,”如来如钟的声音响起,“七公主是天界女眷,佛界不便插手。我想玉帝一定能顺利找回那朵花的,你就不必去了。“

“可是,我答应了七公主的,做人一定要言而有信,何况是佛!”他仍然看着我,坚持不妥协。

我微笑起来,这个男子定不会轻易放弃,那么有些场面我该退出,交由他处理了。

“父王,谁去找都好,决定人选后请他到幻影宫来,关于这花的特征我有些事要交待,思柔告退。”我低头退出大殿,看见那个像孩子样的男子眼里有光闪耀,这样真好。

身后的大殿上还在议论纷纷,也许幻影花的丢失也是有好处的。这个人开始对我有印象,他会记起我,只要我们曾经深深爱过。一般来说幻影花是有自己的独立思想的,它要做什么不会告诉我,也没有人可以阻止,那它是去哪了呢?

深夜的星空最是美丽,嫦娥姐姐一定费了不少心力。她总是孤独的在月宫里等着一个人。那个人也忘了她,忘了他们曾经有过的山盟海誓,与她形同陌路。其实女子的悲哀是相似的,因为爱过一个人,不能恨不能遗忘,只能腐烂在心里。

幻影宫就是那朵幻影花的样子,白至透明,绝美至极。有时头上的幻影花会改变样子和颜色,顺带的也会让我的宫殿变幻。大家都以为是我的法力高强,其实我什么都不会。

他来时我已在软塌上睡着了。我知道他会来,也知道他会静静的在旁边守着我。于是我醒过来时,发现他趴在我手边也睡了。我轻轻的握他的手,毛绒绒的感觉异常温馨,他在我身边乖乖的样子,守护着我,感觉一切都没有变。

“小石头,小石头。”我轻轻叫他。

“嗯。”他睁开眼站起身,脸上一阵潮红。“七公主,真是抱歉。”

“没关系。”我站起来看他,“你累了?”

“啊,没有没有,他们终于同意我去帮您找那朵花了。您说有些事要告诉我,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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