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也是一个催眠师,她在两年前离开的时候脸色平静,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她将自己催眠后坠入到异时空中,只因她曾经告诉过我,她在那里爱上了一个男子。她说她多想时刻都跟他在一起,可是不在同一个时空的人互相碰触就会消失在尘世里,后来有人告诉她只要舍弃了这个世界中的自己,在那里他们才有可能相依。在我二十岁成人礼完成之时她叫住我,紫嫣,母亲该离去。我懂的,我没有说话没有掉眼泪。母亲,你一定要幸福。
我看着她在夜空中的身体逐渐透明,月光洒在她美丽的脸上,她带着憧憬和幸福的笑向我挥手,一霎那间,她消失无影。我往前跑出两步止住脚,妈妈,我们真的不能再见面了吧。
从此我讨厌起催眠师来,他们的任何一次动情都足以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为了爱情所做的牺牲是不是真能如他们所愿。若是我,当真无力承担。
现在面前的这个男子认真的脸让我恐慌,我印象深刻的记起,在前一秒钟,我是差点爱上他的,这种爱让人胆战心惊。他无可奈何的看着动作幅度如此之大的我,晃动身形跑到我跟前,空气中伴有一声隐约的叹息。没有办法,这是命定,他低语。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倦意袭来,我瘫倒在他怀里。
命定,就是悲哀的无从躲避的事情。
我真的穿上了那款大红嫁衣,身边的男子托着我的手,一拜天地!我看不清楚他的脸。这是一场古朴典雅的婚礼,他说紫嫣,别紧张,他揭开我的盖头。迟浩,是你?
他笑容晦涩的看着我,眼睛里仍没有透露出过多的情绪,他将右手盖上我的眼睛。紫嫣,醒来。他轻声说。
我睁开眼时看到他坐在我的床边对我微笑,怎么样,是不是梦到自己出嫁,还穿着那件大红的嫁衣?
我恼怒,这个男子给了我一场美好的幻梦,却又让我在瞬间清醒。我起身下床,嘴里咬牙切齿。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擦肩而过时他握住了我的手,我转身,一个吻覆下来。紫嫣,谁也逃不掉的,比如,我会爱上你。
一个人在阳台上,我的眼里盈满泪水。他说谁也逃不掉,这么长时间我没再见过我的母亲,就连做梦也是空白一片。母亲没有控制梦境的能力,那是土系催眠师的灵力,母亲是水系。这两大催眠家庭一直水火不容,大多数时候土系催眠家庭的人们都在异时空中过着平静安稳的生活,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母亲是与异族的男子相爱了,所以,牺牲一个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我不明白,爱情真的有那么伟大么?如果是,那相爱岂不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如今这个叫迟浩的男子,他定是土系家族的催眠师,他说他爱上了世间的一个平凡女子。这是多让人恐慌的事情,这种爱注定惊天动地,也注定是悲剧。
夜色里一缕白光由远至近,我低头,长老,我轻声叫道。那白衣男子微笑看我,紫嫣,看到你的情报我马上赶来,辛苦你了。我随着他往里屋走,没有说话亦面无表情。水系催眠师的读心术有多厉害,我当然知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紧闭心门。
不久你就接替你母亲的位置吧,你已经足够优秀。他顿了顿。那名叫迟浩的男子,你确定他是土系催眠师?
我终究还是出卖了迟浩,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催眠世界里没有我的档案。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凡尘里的一个普通女子,可我却是水系催眠家族的情报员。在我两岁那年被长老们选中来担当这个特别的职位,起初母亲竭力反对,这太危险,可是后来亦无可奈何,便也顺其自然。我点头,他穿黑色风衣,能控制梦境。
长老脸色一变,梦里有没有泄露什么机密?
自然没有,我好歹也是个催眠师吧。我强自镇定,可是在梦里的事谁能说清,那个时候已经不受我主观意识的控制,若真遇上不道德的催眠师有窥窃欲望的,打开我的记忆保险箱也是正常的事情。
他点头,自己小心。吩咐了一句后继续说,今日来又有一件新鲜又特别的事情要交与你办。据可靠消息,木系催眠家族的王子来到了凡间,不知是好奇还是贪玩,据说要在此呆一段时间。他身具三十多种灵力,找到他与他们联手,对我们是大有帮助的。长老说这些话时眼里闪着亮光,双手不自觉的起落,可见这个男子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那么,我清清嗓子,要如何找到他?
我说过他有三十多种灵力集于一身,包括我们的和土系的,他总会无意识的使用这些灵力,你可以慢慢找不着急。
那他,长什么样子?说这话时我脑子里涌现出一个人的脸,随即摇头。我这样时时的念着他,是否也是爱上了他?长老的目光能洞穿一切,若是他知道我如母亲样的爱上了异族人,他又该做何感想。
他摇头。没有人见过他,紫嫣,他突然叫我。若你有天想在凡间安家,我会帮你。相信我,我是希望你幸福的。我泪盈满眶,长老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他已经了然于胸我动了情,只是不知道是谁而已。他说在凡间安家,便是在提醒我不可爱上异族的男子,我岂会不懂他的寓意。
找到之后呢?我转移话题。
囚禁起来。木系一直很强大,若他们的小王子在我们手里,他们必然束手,还可从他身上多学些灵力,两全其美。
我的心冷下来,现实如果都是这么残酷,我们活着每走一步就好像上帝在下棋,我们又何必这样故作精神的活下去,没有情感没有信仰,一切都变得苍白无力。
长老再一次消失在夜色里,我想起迟浩,我要赶在长老之前将他找到,不管他是哪个族的催眠师都已危险重重,这一切,却是因为我。我就算是不敢承认对他的爱,却也是见不得他受丝毫的伤害。第一次在晚上,我感觉夜凉如水,心和身体都在颤抖。妈妈,是否我只有重复你从前的路,才是解脱。
再见到迟浩我手里仍然拿着冰淇淋,这一次它们还没来得及融化就已经跑到了我的嘴里。我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一天阳光灿烂。
他突然闪身经过我面前速度极快,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我迟疑了两秒跟了上去。
那是一片空旷的草坪,草坪中央种着一棵月桂树,树下一个女子着粉衣,莹莹独立。我看着他兴奋的跑过去与她拥抱,心下酸涩难忍。接着他们开始交谈,我躲在花丛中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见他们齐齐的向我这边望过来,我下意识的缩了缩,确定他们不可能看到我。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周围一片暖黄,温暖得心上都能开出花来。迟浩站在窗前,窗户是开着的,微风吹着他的头发,他的身体盈着一层淡淡的金黄。我惊呆了,张着嘴发不出声音。这个男人总可以轻而易举的吸引住我,我发觉自己败下阵来。爱是那样难得却又自然而然,我只好束手就擒。
你醒了?好听的男低音响起,他没有回头,我听不出他话语里的情绪。
我怎么睡着了?我惊奇。刚才,你似乎和一个女子......
是吗?那其实是你的梦境,事实是我在楼下花园里发现你躺在那睡着了,就把你抱了回来。他转过身来看我,眼里有不易察觉的亮光闪过。
梦境?有那么真实的梦境?我总觉这其中在哪里有一丝破绽出现,却怎么也找不出来。我好歹也是个有经验的催眠师,虽然与他比来微不足道。是哪里出了差错,我越想越觉心烦意乱。
紫嫣别想了,他有些心疼的走过来拉我的手。没有什么女子,他紧盯着我的眼睛。相信我,这一刻空气开始暧昧,他缓缓俯下身,清香的呼吸吐到我脸上。你可知道,你有多美。我缓缓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他的亲吻,他却只吻了吻我的脸。只是,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我在一霎那清醒过来,长老的身影在窗前浮现,他站起身来与他对视。没有列队欢迎,真是抱歉得很。他语气调侃,我僵在他们中间。
紫嫣,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么,还不快过来!不管他是哪个族的催眠师我们都要对付他,你怎可与他一起?长老声音凛冽。我悲哀的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个男子,我与母亲的处境已不相同,她爱的那个男子至少没有和我的族人正面冲突,而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太有利用价值,换做任何一个本族的人都不可能放过他,我怎么可以去爱他。
可是我上前一步,发觉自己心跳加快双腿发软,但是我仍然直了直身子走过去。您弄错了,他只是个普通人。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已然背叛了水系氏族,按罪,是当诛的。我的身体有些微的颤抖,每个人在面临生死时,是恐惧,还是坦然的微笑?于是我微笑。
两个男人同时目瞪口呆的看着我,长老的眼里充满了心酸和愤怒,迟浩的眼神却温柔起来,他走过来靠近我身边,左手无意识的碰了碰我的右手,我的右手是有汗的,但在那一刻心却放松下来。于是我肯定,这名叫迟浩的男子,是木系的小王子。难怪他拥有非凡的灵力,我不知道那一刻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我无助的望向迟浩。他不看我,他看远处的风景,还有长老眼中闪烁的怒火。
紫嫣,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长老的声音过分冷静,我知道自己的灾难到了。这一劫,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就算有迟浩在,他也该知道对催眠师背叛的惩罚,谁也救不了。
我点头,缓缓的抬眼望向迟浩,他仍然没有看我,眼里却有晶莹闪烁。你知道的,我轻声开口。我是喜欢你的,只要你知道就好。我催动意念将自己由内向外开始催眠,倦意袭来时我看着自己的魂灵淡淡升起,左眼角一滴眼泪滑下,落入他的手心。
我不曾后悔自己爱上你,只是后悔为何没有早遇见你,若那时正好不早不晚,我们是否也可以同歌同舞,来一曲琴瑟合鸣?迟浩,你是否有相同的心意?
长老的眼神是悲哀的,他看着我长大,他几次欲开口阻止我的生死催眠诀,只是族中的规矩没有人可以破坏,就如母亲当日走时一样。可是,母亲有牵念可以去到异时空中,我又该去向哪里?不能呆在尘世,只有孤独的飘泊着,一个催眠师落到如此下场,当真凄惨。可是我为什么会觉无撼,若再来一次我仍会如此选择。难道这就是爱情的惊天动地,我终于理解了母亲。
突然一阵灵光闪过,一双手拉着我上升的魂魄奋力向前,我摔回了自己的身体里。长老大惊欲催动灵力阻止,却晚了一步。在那一刻我突然睁开眼睛,外面阳光灿烂,暖黄已经不见,迟浩也不在身边,可是手中却留有一片花瓣。我记得,那是我曾经躲在花丛里瞧见迟浩与一个女子拥抱时面前盛开的花朵,花香馥郁。只是,那时他不是告诉过我,那是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