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在想什么?七师兄走了进来。
哦,在想,爹爹要我向楚家堡挑战。
这怎么可能,你的武功怎么能敌楚天云的?即使他有心让你。
他的伤好了吧?
听说好得差不多了,师妹,你仍然很关心他。
不,只是知道他伤好了,就可以去挑战了。我微微笑了笑,放下心来。师兄不用担心,爹爹已经将剑谱留下,这些日子我潜心钻研已练会了七八成,这书,就交给师兄吧。
他迟迟不肯接手,迟疑的看我。师妹,你真的练成了吗?
嗯。我点头。自然是,我从不骗你。
他接过书,微笑起来。其实师妹,楚天云说的没有错,上一代的恩怨强加在你们身上实在太不公平,为什么不放下手中的剑,也许你们还有牵手的机会。
师兄?我看着他,一时难以理解他的话。
如果你们两个在一起,我想我会为你高兴的。他转过身离去,他的话里充满着真情实意。
可是师兄。我对着他的背影喊。所有的事都要有一个结局,都得对彼此有一个交待,不是吗?
果果,也许放下才是解脱。
他说,放下才是解脱。可是该怎么放下?当我们对所有的事都不确定都还没有把握时,有人早为你预设了以后的方向,你其实很不想往那个方向走,但是你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就不得不走。如果放下你便一片迷茫,没有了方向。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拉着我走,我好希望。
七、楚天云找到了我,看起来他的身体已完全康复,精神却差了很多。妙赛夫人似乎一下子有所醒悟,她不再纠缠我不再想做什么,她似乎早知道我会有这样的决定,所以允许楚天云来见我。
楚天云的眼里有着悲哀和落寞,曾经我以为这个男子永远都是那么的阳光灿烂,感染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他笑起来天地都会为之动容失色。我以为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消失,可是他如今的疼痛寂寞,却是为了我。
果果,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是我和我娘骗了你。
这没什么。有些恩怨总要有个了结,你们不出手我们也会出手,说来还要谢谢你,就请不要放在心上了。
可是我多希望我们能像六年前那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生活。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我心里就有满满的快乐。
都,过去了不要说了。
可其实就是那样的生活也是我娘刻意安排的,果果,真的对不起。
请不要再说了,天云!我的眼里有泪滑下来。
你真的,要向我挑战?
是。
可不可以取消?
不可以。
果果!
楚天云你听好了,这次比武是一定要进行的,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杨家门人我就会手下留情,我会请得天下英豪观战,到时请你全力以赴!
他离开时背影很孤单,我们都在做自己极不想做的事情,却是无能为力的。我真心希望如果牺牲我可以化解上一辈的仇怨,可以保全他,这就是我努力想要的结局。没有人知道我其实并没有练成父亲留下的剑法,我根本没有练,我只想要个解脱,对大家都没有伤害的解脱。必竟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八、我远远的看着他的剑刺过来,我没有躲,之前我不曾留情的刺伤了他,他招招让我,然后才开始警觉的反击,我等的就是他的反击。他已经收了力道,我明白的,他那样的惊慌失措。果果!
我给师兄留了信,告诉他前因后果和我的想法,将杨家交到他手上。我记得最后一句话是:楚家和杨家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是呢这些恩怨终于在我的手上化解掉了,多开心的事。
楚天云一直抱着我狂奔,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慢慢的往外流淌,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梦境越来越多,这个男子的怀抱很温暖,曾经我一直梦想的,蜷缩在他怀里。
天云,放下我!
不,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要,放下我!
果果,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你从来都是那么的冷若冰霜勇敢自立,孤傲得不容人靠近。但是听我一次好不好,我不能看着你死!
我闭上了嘴,我在他的眼里竟是那样的女子,曾经我真的是拒他于千里之外吗,让他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都不肯安静的陪我度过。可是在我心里有多喜欢他多在乎他,他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我绝望的闭上眼,陷入黑沉的梦里。
再次醒来时看到一个人疲惫的眼睛,他笑容满面的拥抱我。果果,我们再也不分开。
这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
师父,我叫你,你闭着眼睛。你不会再端坐着对我微笑,说阿弥陀佛,小西,不要调皮。你知道的,你已经足有三十年不曾和我说过什么,可就在刚才那一刻你睁开眼,小西,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笑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了,你也许已经忘了,我都快五十了。你不过大我十四年有余,你捡我回来的时候我就十三。十三岁,如花一般的年龄。
可是师父,我终于可以大胆的向你说出我心里的感情,那几乎已经被你看破了的,实则却深埋于心底的爱。我想,我不能再等待。
十三岁那年家人将我许给一个男子,说是冲喜。我抵死不从,他们将我强行塞进轿中,师父,你可知当时我有多么绝望,我期盼会有奇迹,有天神降临。那个天神,竟然就是你。
我跳轿逃走,崎岖的山路上我奋力的奔跑着,你在前面看着我。你说姑娘,不急。你知道我说过,你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我安静下来。你将我藏在一个山洞中,然后将我带回了寺庙。
我坚持要住在你的隔壁,可这是不被允许的。南方的天气潮湿阴冷,你老泛关节疼,我每天都烧热水给你敷。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安稳,你几乎成了我的整个天地。
师父,我说过我情愿一辈子就这样跟着你,不论何时何地。如今终于只剩下我独自一人,你躺在那里很安祥,嘴角似乎还有笑意,脚底有了厚厚的茧,那是怎么也磨不掉的痕迹。曾经你走了那么远的路,我几乎都以为你不会再回来。可是那天你突然站在我面前,轻轻的笑着,一脸风尘身上披着金色的太阳,你说小西,我回来了。我愣了很久没有回过神,我看着你熟悉的脸熟悉的嘴唇,后退两步。不,我摇头,这不是真的!
你笑了,你说我是师父,你不认得了?
我记得当时我是晕倒了的,你伸出手来接住我,说小西,你怎么了?
你不知道我一直都病着,吃什么药都治不好,我撑着那丝力气站在风里等待着,这已经逐渐汇成一道风景。所有人都知道我每日都会站在那里,却不知道我是在等你。有时习惯,是可怕且自然的。
我听见你叹了口气,傻孩子,你说。
我多么想做你心里最最疼爱的那个傻孩子,我知道我是的。可是,这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你的生命里,佛祖才是永恒的。你对所有人都很好,我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只是是最特别的一个。
那一年你准备离开,迟迟没有跟我说,到最后所有人都瞒着我。可是我还是知道了,我看见你眼里有一丝紧张,我笑了,你还是在乎我的,你怕我生气,或者是伤心。可是,我如何能不伤心?你亦义正词严,说一路凶险,女子不能去。
我沉默下来,那是我最歇斯底里的一次,我说你好自私,你走了我怎样生活?我第一次在你面前掉眼泪,哭得惊天动地。
现在想来能那样哭出来也是一种福气,如今我看着你安静的躺在那里,知道你不会再回来,那种绝望让人窒息。可是我没有掉眼泪,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师父,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我们相聚以后的日子,想着你回来我们安居乐业,过着男耕女织的普通生活,这是我梦里的希望。只是希望,知道不会实现,就显得更加的美好和遥不可及。你带了许多经书回来,那些文字华美我却一个字都看不懂的书,你把它们奉为珍宝。你整日整日的把自己关在房里,放弃了高官,放弃许多在世俗中虚华的美丽。你说小西,这样,你会不会感到委屈?
我怎么会委屈,我对生活没有要求,只要这段日子有你就可以。我不是多么虔诚的佛教徒,可是我信佛,是因为你。我看许多的经书,这样不懂的就可以问你。我把所有幻想的生活都准备充分,一切围绕着你正要开始,可是你突然说,你要闭关译经了。你说许多经文百姓都看不懂,既然是你带回来的,那么由你来翻译也是天经地义。
你没有看出当时我的身体有些颤抖,要多长时间呢?我问。你沉吟,也许要二十年。二十年?我笑,差点又没晕过去。师父,从我随了你我就知道你并不属于哪一个人,你是大家的,以天下众生的沉浮为己任。可是我怎么甘心那么长时间的等待,一年一年的青春飞逝,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天空昏暗无比,那是我深藏的绝望的心。
你一走就是十七年,前三年我随着你在大唐的国土上奔波着,可是你不再带我出去,你说我大唐天朝的女子是要德美兼备的,这样千里迢迢的奔了去,还有什么礼仪?你说的总是正确的,我不反驳,你难道都不知道,是因为我敬慕着你?
那三年的风雨同行,我们一起苦中作乐,一起酸甜参杂的赶路,从春到夏再到秋。原来日子真的过得很快,原来快乐总是短暂的,等待才度日如年。那一天我送你上船,阳光很微弱,你说小西我会平安回来,你一路小心。我停了很久不说话,你亦沉默的看着我,船家频繁的催促着。我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拥抱你,我说师父,你要平安回来,我等你。那一刻光影我一直记得,你后退一步迟疑了一下,也轻轻抱了抱我。会的,你说。
我看着你一步步走过去,你的脚步很踏实,是那种沉稳的,让人感觉安全的步子。你还那样年轻,微风吹起你蓝色的衫随风飘扬,是什么,让你甘愿放弃那么多尘世?我不懂在南方的五年里你都在想些什么,我从来都看不透你,你偶尔会望着天,或者轻声叹气。
师父,你也曾想让我离开的,你为我找那些善良的努力向上的男子,我知道他们都很优秀,可是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他们都不是你,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一个你。那么,他们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我尊重他们,也拒绝了他们。
你知道后无奈叹气,你说小西,是不是我误了你?我红了眼眶,我问是不是因为你养不起我了,所以才打算将我送人?你笑,傻丫头,你做的那些在哪里都可以养活自己了,我只是觉得一个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这样你的人生才会圆满,我希望你幸福。你说得那样认真。
我的心微微有一些疼,那么,你为什么要独自一人,我留下来陪你不好么?你曾经也将我送回家去过,劝我的父母不要把我嫁给一个病人。爹娘把你轰出了门说你多管闲事,你面色尴尬又有一些愤怒,终于你向我招了招手,说走或者是留,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