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珊将马悦生前的照片给我看,瀑布的长发,小巧而精致的面容,笑容很灿烂,果然是个漂亮的女孩子。“都怪我一心忙着留学的事情,未能及时回复,要不然她不会出事也说不定。”我有些伤感地说,许韵站在我身边,有手轻轻地拉着我的胳膊,抚慰我。
“今早我们检查过案发现场,初步确定是自杀,不过从信件的内容上和她平时的作风来看,她应该是个比较积极乐观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自杀呢?”白警官托着下巴,见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立马转移了话题:“郁派,从信中的语气可以看出,死者在生前很信任你,希望你能帮助她查出事情的真相,但是我也知道你忙着出国的事情,所以,到底要不要帮忙跟我们一起查这件案子,还是看你自己的打算。”
我扭头看了一眼许韵,她嚅了嚅嘴唇之后,朝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尽管她内心一直不赞成我跟杂七杂八的案子扯上联系,但是不管我做什么决定,她还是会在背后默默地支持我。看着许韵包容的表情,我竟有些莫名地感动,同时,心中也充满了力量,我握紧了拳头,回过头对白警官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不能辜负死者临终的委托,请马上带我到案发现场看看。”
马悦的住所是城西十里外的一栋小型别墅。这里距离城中心还比较远,既山清水秀空气清新避免了尘嚣,房价也不高,所以成为很多自由职业者,比如像马悦这种自由撰稿人的青睐。
别墅前是一个小院落,种满了各色的花,只留下一条通往大门的路。进到屋内,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客厅,左右两边分别有两条甬道。罗珊说,左边过去是厨房和餐室,右边则是卧室和书房。而马悦的尸体,就是在餐室发现的。
餐室不算宽敞,但是一张方桌、几张椅子,配合着角落里绿色的盆摘,倒显得别致,由此可见,马悦是一个懂得生活品味的女孩子。尸体已经被警方抬走,但是其他物品还是原封不动地摆放着,而且还画了尸体的躺位图,所以发现尸体时的情景还是可以很清晰地想象出来。
马悦的尸体是倒在一张椅子边的,椅子倾斜开来,很明显,马悦是在椅子上摔下来的,沿着椅子往上看,桌子上倾倒了一只杯子,里边的咖啡倒了出来,流到桌边,部分已经滴落在地上。据罗珊说,法医那边送过来的报告,马悦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经过尸体解剖,确定是三氧化二砷中毒致死,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晚的八点到九点,而且在咖啡的成分里发现残留的三氧化二砷,也就是说马悦是喝完杯中的咖啡之后中毒的,“不过有些奇怪的是,法医在这杯咖啡的成分里除了发现一定浓度的三氧化二砷,还发现了高浓度的植纸末,马悦的厨房里明明就有一台咖啡机,按理说,手磨咖啡应该不会有这么高浓度的植纸末才对啊!”
听到罗珊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睛突然闪了一下,植纸末,只有速溶咖啡才含有植纸末,既然马悦家里自己有咖啡机,为什么要去买速溶咖啡呢?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整个餐室,除了刚才我们进来的那条甬道,就是通向厨房的小门和落地窗。厨房除了房顶上有一个沾满油烟只有老鼠能钻出去的小洞,就再没有其他的出口。我复又回到餐室,在落地窗旁检查了一遍,栓子紧扣,只是我蹲下身,摸了摸窗帘,意外地发现有大片是湿的。我旋开栓子,拉开落地窗走了出去,外边的一片草地,因为昨夜下雨的缘故,草地上还沾着不少的水滴,不过在草地距落地窗不及一尺的地方,竟然有一块泥土脱落,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印迹,泥土很新鲜。
我站起身,疑惑地问罗珊:“我记得你一开始在车上跟我说是个密室,而且怀疑是自杀,这是怎么回事?”
罗珊拿着手中的笔记,“尸体是今天早上发现的,马悦的朋友景天明过来拜访,按了门铃却一直没有反应,所以就找到物业管理处,在物业管理人员的陪同下打开了大门,大门竟然还用栓子反锁,物业管理员要来钢丝钳剪断栓子之后,才发现马悦死在餐室,而那个时候所有的门窗都是紧锁着的,形成了密室,因为没有发现其他什么可疑的线索,所以我们初步确定是自杀,不过白警官好像并不这样想,所以把发现尸体的两个人都叫到警局去了,刚才我送你过来之后,白警官也正是去给他们两个录笔供。”
“所有的门窗?也包括这里的落地窗吗?”我指着餐室的落地窗朝罗珊问。
罗珊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不关已经检查各处的落地窗和大门小门,而且连只有小孩能够钻出去的窗子也检查过了,确定整间房子的确是封闭的,这才基本否定了他杀的可能。”
我对现场重新地检查了一边,没有其他发现,只能先跟罗珊回警局。
白警官正和两位录口供的人从办公室出来,其中一位穿着物业的工作服,四五十岁的样子,而另一位,高挺的鼻梁,高挑的身材,跟我一般年纪,该就是马悦的朋友景天明。
送走他们两位,白警官将我和罗珊让到办公室坐下,给我倒了一杯水,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看着我,看他样子,是等我给他汇报工作呢。不过说回来,我又不是他的手下,面对他这样的神情,还真有些不习惯。
我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罗珊则坐在旁边一直在笑,白警官干咳了两声,罗珊的笑脸立马憋住了,不过脸色很难看,让我想起了河马,差点没把口里的茶水喷出来,我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来,然后对白警官说:“没有什么重大发现,跟你们先前说的一样,现场是个密室,而且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自杀的可能性也很高,不过有两个疑点。第一,法医检查出倾倒在桌面上的咖啡有高浓度的植纸末,这是只有速溶咖啡才含有的物质,我检查过了马悦厨房的咖啡机,里面还有半桶已经磨好了的咖啡,试问,既然自己已经磨好了咖啡,为何又要去买速溶咖啡呢?第二,你们说发现尸体的时候,屋内的所有门窗都是反锁的,而我却在检查餐室落地窗的时候发现落地窗窗帘的下半部分都是湿的,我记得昨夜是从九点之后开始下雨的吧,如果按法医推断的马悦死亡时间,她在九点之后就已经断气了,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落地窗就已经被反锁了,那么,那里的窗帘怎么会是湿的呢,而且,我在落地窗外的草地上发现了一处新鲜泥土脱落的印迹,很明显,是有什么人从那里走过。”
白警官朝我投来赞许的眼神,听我说完,脸色却凝重起来:“你所说的两点,我在检查现场的时候也发现了,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叫景天明和物业管理员到警局来问话的原因。”
“有什么发现?”罗珊显然比我还要急切,白警官还没有把话说完,就开口问了起来。
白警官朝罗珊瞪了一眼,然后清了一下嗓子,“我问过景天明了,他说因为在前几天跟马悦有预约,所以在今早前去拜访,之后他讲的内容跟早上在现场记下的笔录一样,但是从那个物业管理员那里却听到了一个有价值的东西,他说当时并不是两个人一起发现尸体的。”
我的心突然惊了一下,皱起眉头,“不是一起发现尸体的,那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一起进到房间的吗?”
白警官摇了摇头,“没错,他们的确是一起去开门的,而且也是一起进去的,但是你到过现场,应该发现了,进了大门是一件客厅,左右分别有一条甬道,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景天明从左边甬道到餐室,而物业管理员却进了右边甬道的书房和卧室,然后就听见景天明从餐室里传来‘死人啦’的尖叫声。”
的确是个不小的发现,我笑了笑,“白警官,我们到现场这么久的时间,你不可能就这点发现吧?”我知道,白警官是一名有二十多年办案经验的警队精英,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一定还会有更让我们意外的发现的。
听我这么一说,罗珊立马跟我一起干巴巴满脸期待地望着白警官,弄得白警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说:“我命人对论坛上寻人启事的那张照片进行了扩大和清晰处理,发现他脖子的铜钱上还刻着浅浅的字:江楠!另外,我跟人民医院取得了联系,证实这个叫江楠的人半个月前出了一场车祸,因为头部受过猛烈的撞击,失去了记忆,虽然说已经出院,但每隔一天都要到医院接受记忆康复治疗。”
在医院接待我们的是江楠的主治医生周瞳,戴一付玻璃眼镜,虽然三十出头,但看起来不过是刚刚结婚不久的少妇,她说,江楠被送入医院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车祸很惨烈,江楠的头部受了重击,身为外科医生的周瞳亲自为他作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从死亡线上救回了江楠的一条命。但是,车祸的后遗症却让他失去了记忆。
送到医院的时候,江楠身上什么也没有,没有钱包,也没有身份证,如果不是那个贴身挂着的乾隆通宝,院方连他的名字都可能无法知晓。
“不过,江楠遇到车祸时身上所穿的那套衣服,却都是名牌,全身上下的衣物加起来,价值不会少于一万元人民币,正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带,所以院方猜测他的家一定在车祸现场不远的地方,只是外出散步的时候,碰巧遇到了那辆突然失控冲上人行道的卡车。尽管卡车逃逸了,但院方一点也不担心他会付不出钱来——能穿一万块钱衣物外出散步的人,还会拿不出几万块钱的手术费吗?”说到这里,周瞳突然苦笑了一下。
我的脑袋也不禁有些发麻,现在救死扶伤的医院,也变得如此势利了,要是江楠当时穿着跟我一样几十块钱的恤,估计早就因为未能及时交纳医疗费而见阎王去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心寒。不过看周瞳刚才的表情,貌似医院这次要失算了。
果然,周瞳接着说:“可偏偏就有这么巧,车祸现场附近,是一处大型社区,张贴寻人启事后,却没人说见过他,派出所也查不到他的相关户口资料。无奈之下,我只得在一个以‘人肉搜索’而著名的大型论坛上发布了寻人启事,许以重金悬赏。很快,有个叫马悦的女孩看到了寻人启事后,就打电话联系上了我。”
“你说跟你联系的女孩叫什么?”白警官张大了嘴巴打断了周瞳的话。
“马悦啊!这个女孩长得挺水灵的,人也善良,他说是江楠的好朋友,为了帮江楠恢复记忆,还约了其他两个人一起来接江楠参加了一次郊外旅行。”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白警官紧接着问。
“昨天,他们昨天早上去的,为此,江楠还特地到医院来征得我的同意,每逢单日都是江楠到医院来进行记忆康复治疗的日子,他告诉我说因为要参加郊外旅行,他就来不了了,我考虑到到郊外散散心,跟以前的朋友相处对恢复记忆有好处,就同意了。”
我和白警官对视了一眼,也就是说,马悦在陪同江楠到郊外旅行之后,当天晚上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