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分析道:“老七这次和傅觉冬的对决,其实就是一种施加影响力的对比!”
“什么意思?”她小脑袋瓜还真反应不过来。
沈让洋洋洒洒一笑,“傅觉冬把祈愿当小猫、当兰花颐养呵护在温室里,而老七呢,就和傅觉冬唱反调,偏要把她揪出来,肆意纵容、放任,魔化她的本性,让她成为难驯的小豹子。”
“哦,”丁唯忧终于幡然明白,“就像一颗种子,在两束光线的照耀下,往哪边伸展成长就是受谁的影响大一点,对不对?”她还不忘卖乖讨喜。
沈让“嗯”一声,摸摸她头,“机灵起来还是很有前途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和煦播洒。祈愿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
这几天她的心就像个吊灯被悬挂着。
傅立夏出差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自从发现那瓶药丸后就再没见过她。这个消息实在太重磅,可是她没办法,只能自我消化。在未经证实确认之前谁也不能说。
祈愿走下楼,偏客厅里已经传来傅觉冬秘书林珞甜美的述职声:“端午节的问候信和礼物都已经送出。”
“一会儿您约了王先生谈赞助基金的事。下午有个公司例会,晚上在西郊宾馆还有个汇丰答谢晚宴……”
透过明媚的阳光,祈愿看到傅觉冬正在看他的日程表,秘书林珞伫立一边。女佣正在给他沏茶。
八仙桌上各式样早餐已经一一罗列摆齐妥帖。
林珞看到祈愿微微一笑:“早!”
“早,”她立刻笑嘻嘻回了声。毕竟身为秘书,很多衣食起居方面的琐碎都要由她包办,两人倒也不算生疏。
祈愿这才意识到自己起晚了。平时林珞都是在他们早饭将至一半时才款款而来。
她默默坐下来,简直都不敢去看傅觉冬的表情。其实祈愿和傅觉冬一天之中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也就早晨一起共进一顿早饭的刻把钟时间。平时虽然她在他公司上班打诨,可是要见着傅觉冬那简直跟小宫女要面圣一般困难。
此刻傅觉冬倒并没有看她,低着头,仿佛在想心事。阳光渡下来,他的皮肤像蝉虫透明的翅翼。他有很长的睫毛,有时候祈愿和郭靖一样傻呼呼还有想数数有几根的冲动。
祈愿张望着一桌子早餐:有糯米鸡、油条、菜粥、小笼、烧卖……
其实当傅家佣人真不是容易的事。对于傅觉冬的生活细节已经不能用挑剔来形容,而是怪异。
比如他不喜欢西式早餐,比如他不能容忍在床单、枕芯上看到一根头发。又比如洗他的衣服,要根据不同要求用不同的水温:有颜色的30摄氏度、没颜色的40摄氏度。
有时候祈愿都为那些女佣委屈,估计她们恨不得直接把傅觉冬放100摄氏度沸水里煮才解恨!
想着想着她自己就笑起来。心里盘算着等这冰山上班去了再肆意大吃。
“怎么,”傅觉冬突然发问,撂下手中行程表,扬眉道:“不是看见我连胃口都没了吧!”
祈愿一个胆寒,立马掩饰般一声干笑,顺手提起一根炸得金灿灿的油条,大口一啃。这招叫用事实打破流言。
可是心里毕竟还心潮澎湃着,她觉得这傅觉冬简直和《lietome》里的“光人”一样厉害~不,是一样可怕才对!
此刻傅觉冬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若无其事道:“你快生日了吧!”
“诶?”他调查得也太彻底了吧。如此温暖的早晨,她背脊凉飕飕的。
傅觉冬倒是镇定如常,向林珞微撇了下头,一边伫立着的林珞马上了解主意地从黑色皮包中抽出一张事先预备好的金卡,笑宴宴递到祈愿手中。
“傅太太,这张寰球无限额金卡是傅先生送您的生日礼物。”
“啊?”祈愿觉得有必要掐自己一下,寰球?无限额?还金卡?那是什么概念?等等,等等,让她先好好分析、消化下。
祈愿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很小心去窥傅觉冬,总觉得他不怀好意。他干嘛对她那么好?有目的,一定有诈。
“怎么?怕我要报酬?”傅觉冬叠开报纸,倒是替她问出心中疑惑。狭长的眼睛明显地上扬。
“我……我只是觉得……”她还在苦心斟酌用词。
“那亲老公一下吧!”他说得如此镇定,目光还定格在报纸上。
“啊?”祈愿脸都吓白了,“哎哟!”一不留神,睡衣宽大的袖口一个翻抖,竟把桌前一盏醋给撂翻了。整张白色桌面被染上一大片酱紫色。
几个女佣霎那眼敏手快,迅速拿着干的、湿的数块抹布过来善后。因为这可是傅觉冬最喜欢的桌布。
“看把你吓的!”他仿佛心情很好。“我开玩笑的!”
可是祈愿可就没那么高兴了,跟着傅觉冬混,这心脏就跟做过山车。
“拿着吧!欢快点过个生日!买点自己喜欢的。”他低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你放心,会有机会让你还的!”
祈愿霎那觉得这卡捏在手心冰凉冰凉的。
难得过一回生日,祈愿把打小一起疯的那帮姐们都叫了来,原本想装高贵,扮淑女,去刷一顿法国大餐。可是看着那菜单礼仪书上那些个繁文缛节立马打消这念头。
这时接到丁唯忧的电话,听说她这“矫情主意”后立马恣意笑起来:“吃什么法国大餐啊,我生日那天你还没吃够啊,咱做人要雅俗共赏,我都给你定好了,咱去百乐门大舞厅好好嗨皮一下!”
百乐门?祈愿立马双眼发光。是上海人谁没听过这名字啊。
从历史的角度说:那可是号称“远东第一东府”的奢靡金字招牌,融歌声、聚美色、集美食的顶级社交场所。
从戏剧的角度说:那可是姓许名文强的帅哥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是姓陆名依萍的歌女献歌喉、展风姿的地方。
祈愿当即就敲板同意了。
6月6日那天如约而至,祈愿随着丁唯忧的“江湖地位”带着一瓢姐姐妹妹来到了名震四方的百乐门舞厅。
走进舞厅,顿觉霓虹闪烁,灯红酒绿,五光十色。这里曾经是上海最顶级的舞厅。徐志摩、张学良、陈香梅都是这里的常客。
祈愿她们几个也都酒酣兴浓,昏天黑地的一阵瓶酒乱侃。
祈愿双颊通红,喝了点酒后也开始藏不住事儿,连傅觉冬前些日子的“狼性行为”也一吐为快,边说边强烈谴责道:“姓傅的太可恶了,我祈愿什么人呢?比林黛玉还洁身自好的!姐姐我*馆的,他丫的以为我怡红院的呢!呸~!”大家一阵哄笑。
“得得,你清高,你有骨气,你比贞德还圣、比洛丽塔还纯,妹妹你快坐下吧,你晃得我头晕。”柯钏玫硬生生把她拉回座位。
然后大家又开始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派对永远的朋友。
“苏烟,苏烟,总算轮到你了!”祈愿兴奋叫起来。苏烟倒是平静的丢下那张抽到的黑桃A,“大冒险吧!”说的那叫个轻快。
丁唯忧小脑瓜一转,计上心头,嘿嘿笑起来:“是你说要大冒险的哟!”
“有什么馊主意说吧!”苏烟一点不怕。
“那成,”丁唯忧食指点点她身后的VIP区域,诡笑道:“去后面包房右侧最后一间,踢开门,对里面的人说‘今晚人家好寂寞!’”
众人一听有玩头,皆是拍手起哄。这种馊主意也真难怪只有丁唯忧想得出。只是偏遇到苏烟是个冷凌直耿的主,授了命一点不扭捏慌张,“好寂寞是不是?”确认好台词起了身就朝包房大步走去。
大家伙儿接着闹,台上的表演者载歌载舞,笑歌花潋滟,醉舞月朦胧,真正有种时光逆流的岁月感。
不多久苏烟倒是回来了,可是一脸见鬼的惨白。大家正狐疑,她咬咬唇道:“我还是选真心话吧!”
“哟,反悔啊?那怎么成?”丁唯忧明显不干。
“怎么了?”这一次挑战失败反倒引起一群女孩子好奇,个个凑来问。
苏烟低着头没接话,仿佛还没缓过神来,捧起酒咕咚咕咚当白开水喝。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祈愿太好奇了,“莫非看见苏云幽灵重现?”加上乙醇催化,祈愿胡说起来。
苏烟冷飕飕瞄她一眼,还是不说话。祈愿心想大不了自己去看看,竟是大义凛然就要代为授命,步子轻飘站起来,一拍胸脯道:“得,今儿个姐姐我高兴,我去挑战!”
一桌子人无一不拍手叫好。苏烟立马扯扯她衣角,想说什么,却被丁唯忧眼尖看到:“唉唉,不许舞弊徇私啊!Makeawish加油!”
“Makeawish加油!”她这名字算是出名了。
祈愿在一声声激励中大无畏地走向VIP包房区,由于真的喝多了,两排橘色的灯光一闪,那脚下的地毯突然都开始离地漂浮起来,仿佛是一条条龙盘旋飞扬。
她走过弧形转角,踉跄着在心里打好腹稿——今晚人家好寂寞!
终于来到那扇暗红色的门前,一个用力去推,只是力量太轻,小身子骨挪不动,那门跟堵墙似的,她站直吸了吸气,想一鼓作气,可刚后撤几步,那目光竟是透过门上方那块狭小的透明玻璃一望,只一眼,酒就醒了七分。
那黑压压一片刺激着视网膜。
这哪儿是富商名流在寻欢作乐呀,分明是黑社会在商讨清理门户!
里面乌麻麻一团黑,神情个个严峻冷漠。看得她都觉得心脏跳快几拍。坐着的、站着的、绑架过她的、调戏过她的,妈的,统统都在!祈愿一个浑身发寒,脚底抹油,屏着气逃命似的就往大堂跑。心里连连叫苦啊,这种地方居然都能碰到贺瘟神!不说他们有缘她都不相信!
不过那家伙怎么受伤了?眉骨还贴着纱布,被寻仇了?被算计了?切,她马上鄙视自己的善心,和她又没半毛钱关系!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此地不宜久留!
包厢内,贺意深犀眸被那门前一晃的粉影抓住,正想细审,已经不见。
“七哥,你在找什么?”那些下手见贺意深目有寻索之意,个个像苍蝇一样扑了上去谗言奉承。
贺意深脸色一冷,“没什么,可能眼花看错了。谈正经事要紧!”回过神来。
“没事儿,你谈正经事儿,给咱描绘下,咱哥几个替您找。”
饺子在一旁立马帮着“代言”:“小巧玲珑,白白嫩嫩,见着咱七哥跟瘟神似的就跑!”一群小喽喽们均是一脸傻瓜般的困惑。
“闹够了没!”乐训嘴角微沉,饺子立刻打发了他们,抢步走了过来。
包厢里辅以深色的主色调,微暗的光将每个人都映出一份冷色。
“你有什么发现?”贺意深仰靠进长沙发里,只是一种不经意的孤高。
萧楷接过一旁手下奉上的那枚玉佩,只是此刻已经被完好妥帖塑封在透明档案袋中,他低头端望,娓娓道:“我查过了,这枚玉佩的确是傅坚在17年前派人铸给自己三个儿女的。”
“也许人有相似,玉有相同呢?”老五提出可能。
“不可能!”乐训斩钉截铁否认,并解释:“那不是普通的玉,而是新疆名贵羊脂和田玉。是傅坚在17年前为庆祝寰宇百年庆,高价拍下,责成专家精心设计,限量打造的!所以当时这三块玉可是轰动一时,上报见新闻的!绝对不会有错。”乐训说的异常肯定。
贺意深默默听着,懒洋洋挺了挺身体,散漫问:“你确定只有三块?”
乐训先是一怔,立刻自信道:“我确定,当时的所有报告资料我已经都查过了,的确是三块。”
贺意深却是不屑一哂,对着一屋子人:“你们……都不觉得奇怪?”
“什么?”乐训不解,所有人都不解。
贺意深食指弯作一个钩势,示意把玉佩给他,乐训马上提到他面前。
贺意深却也不接,只是食指隔着透明袋表面点点,开口道:“为什么是菊花呢?”
所有人都被他问得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片刻之后,“果然……”沈让浑浊的眼逐渐清澈明晰起来,“如果这枚玉佩是傅觉冬的话,应该是梅花。”
贺意深与他拈花一笑。
“原来是这样,”这时乐训已经明白:“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傅坚应该是按这个定做的。”
“可是……”老六摸摸脑袋:“那傅坚不是只有三个孩子吗?”然后掰着手指:“傅茹春、傅立夏还有那个傅觉冬!”
“姓傅的是三个。”萧楷低声道。
“不错,还有一个秦暮秋!”唐尧也终于想起这档子富商的风流韵事。然而这个秦暮秋只是在很多年前,在一些花边新闻上出现过名字,此人长得是妖是魔却从无人知道。他被傅坚保护得太好,仿佛铸好一个与世隔绝的纯金堡垒让他永远不入凡尘。
此刻屋内陷入一番死寂,像对弈陷入死局般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