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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手冢是被震醒的,他打开灯,看向床头的表,2:30。天花板上的白灰簌簌地下落,灯光闪了两下,也熄灭了。整座民宿都在摇晃,传入耳中的是一片忙乱之声。他顾不得收拾东西,拉开纸门,冲进了对面那个房间。

“绿川!”迹部拉住了往回跑的少女。

“夕夏还在房间里!”

“手冢在!他会把她带出来的!”

此时,手冢正拉着行动不便的夕夏,朝楼梯跑去。夕夏的伤腿严重阻碍了两人的行动,她急得大叫:“放开我,手冢君!这样的话我们两个人都会被埋在这里!”

“不行!”

刚走下楼梯,“轰”地一声,整座民宿塌了下来……

“夕夏——”

“部长——”

“手冢君——”

逃出民宿的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悲鸣。

“手冢君,你有没有伤到?”黑暗中,响起夕夏清亮的声音。

“没有,你呢?”

“太好了,我没事。”

塌下来的木质结构刚好构成了一个大三角架,可供两人容身。

平静下来后,夕夏才开始感觉到膝盖的疼痛似乎有些加剧了,不由得咬了咬牙。

手机在下楼之前已经握在手中,电量却所剩无几了。铃声响起,夕夏按下接听:“绿川,我们没事,并没有受伤。”

废墟外的众人这才放下了心。

由于上面堆积的物体过多过杂,救援工作进行得有些缓慢,上午八点多依旧没有清理完。天空已经下起了雨,且有渐渐增大的趋势,众人却不肯离开,紧紧地盯着那片废墟,期待着下一刻两人便能出来。

木质结构使得雨水开始沿着缝隙往两人所在的地方下渗,夕夏感到有些冷,便抱紧了双臂。察觉到她的动作,手冢伸出手,抱住了她。

“谢谢。”夕夏有些羞赧地小声道谢。

头顶上的声音渐渐清晰,半小时过后,终于透进了一丝亮光。从缝隙中递来了两条黑布,手冢接过,小心地替夕夏蒙上眼睛,而后蒙住了自己的。

“夕夏!”绿川看着她被人从废墟中抬出来,有些焦急地冲上前。

夕夏循着声音,将脸转向她,微笑:“我没事,不用紧张。”

绿川握住她的手,看见她手臂上的几处擦伤,有些心疼:“对不起,没能在第一时间带你出来。”

“真的不要紧,你不用自责。”夕夏安慰地握紧了她的手。

感谢上天,没有将你夺走。

“景吾,对外宣布,天上家继承人重伤,生死未卜。”隔着黑布,迹部仍能感觉到她凌厉的视线。

“本大爷知道了。”

手臂多处擦伤,三处软组织轻微挫伤。夕夏的检查结果这样写着。

不严重的伤势,不过,既然要做戏,就做得像些。因此,她住进了高危病房。

吃过护士小姐送来的安神的药,夕夏走进了浴室。洗过脸,看着镜子,突然有些恍惚。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变成了另外一张脸,一张男人的脸。

镜子里的脸咧开嘴,笑得阴冷,鲜血从眉心的洞里流下:“天上大小姐,我回来了……”

一张脸慢慢地变成了很多张脸,她对这些脸并不陌生,因为他们都曾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她,直到那双眼睛再也映照不出任何东西。

那些脸越靠越近,仿佛就要从镜子里走出来一般,冷笑着:“来陪我们吧……继续斗吧……”

夕夏神色一凛,抓起一旁准备削水果的刀子……

玻璃碎裂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门外的众人对视一眼,立刻冲了进去,直奔浴室。

“夕夏!”绿川张皇地喊着。

镜子前的夕夏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手中的水果刀穿透了镜子,钉在了墙上:死了还不让她好过的话,那么,再杀死一次就好了。

“小姐!”佐藤快步上前,抓过了她握着刀柄的被碎裂的镜子碎片扎得血迹斑斑的手,拉着她出了浴室,动手包扎。

夕夏眨着长长的眼睫,一动不动地乖乖地任他为自己清洗伤口,撒上药粉,包上绷带,而后开口:“佐藤,把我刚刚吃的药的药末拿去化验一下。”

“是。”

“结果出来了吗?”夕夏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着佐藤问道。

佐藤鞠躬,递上那张纸:“出来了。药中含有少量致幻剂,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会使人出现幻觉。”

夕夏冷笑:“我想也是致幻剂。”

佐藤抬首,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你那天看到的是什么?”

“没什么,一些丧家之犬而已。”夕夏笑容未变,道,“家里最近似乎也是不太平啊?”

“是的,宇治先生要求夫人交出大权。”佐藤的神色有些讥诮。

夕夏挑眉:“哦?忍到现在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明天就可以回东京都。”

“辛苦了。”

“二嫂,财团是否该交还给我们天上家了?”气势汹汹地带人冲进天上家主宅的天上宇治,一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天上美幸皱眉:“宇治,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上宇治冷哼:“谁不知道你和我二哥关系冷淡,我二哥对财团并无兴趣,我天上产业的实权都握在你的手里!”

“哈,就算弥彦不关心这份产业,还有夕夏呢,几时轮得到身为末子的你?”美幸讥讽道。

“夕夏?你难道还指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吗?”

美幸神色一凛:“你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她正在为自己造下的孽买单哪……”

门口却传来了一个清冽的声音:“哦?是吗?我还没死呢,叔叔你就这么急着撕破脸皮吗?”

接着便是伊势惊喜的声音:“小姐,欢迎回来!”

宇治变了脸色:“夕夏!怎么会……”

走进大厅的少女身着黑色连帽衫,此时她摘下帽子,露出一张自信而傲气的脸:“我怎么没疯狂致死是吗?”

“就算夕夏不在了,还有我呢!”相近的音色从夕夏身后传出,安眠扶着

佐藤的手臂,走到夕夏身旁,“好久不见,叔叔。”

在宇治惨白的脸色下,夕夏对美幸露出一个安心的笑,随后笑得一脸惬意:“啊,对了,还有一个人哪。是吧,嘉树哥哥?”

“是啊。叔叔,你是不是忘了我?”嘉树脸上挂着与夕夏如出一辙的笑容,走到宇治身前。

美幸的笑已是多了一些自信:“如你所见,宇治,这个家,轮不到你来说话,这份产业,轮不到你来插手!它就算不是我三井美幸的,也绝对不会是你天上宇治的!请你离开我的家!”

眼看着宇治狼狈地离开了主宅,夕夏和安眠松了一口气,一直强忍着的不适顿时泛了上来,不禁身体一软。佐藤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安眠,嘉树也及时拉住了夕夏。

“夕夏!安眠!”美幸一脸紧张地上前看着两个女儿。

夕夏摆摆手,笑道:“我没事,药物反应而已。去看看安眠吧。”

看着出生以来就没有看过几次的长女,美幸心中五味陈杂,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安眠……”

安眠忍住泪水,微笑,却显得有些无力:“妈妈……”

赛场内,夕夏带着青学的众人静默地立在球网前,对面,是不久前还在一起合宿的立海一众。

双方队员在球网前站定,鞠躬。

“又站在这里了,绿川。”夕夏看着对面的黑发少女,微笑。

绿川也笑:“是啊,不过,这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

“是吗?那么,拭目以待,加油吧!”夕夏笑意更深,伸手。

另一只白皙的手也伸出,握住她的,少女带笑的话语充满自信:“好啊!等着吧!”

双打二,3-6落败;双打一,7-5扳回一局;单打三,4-6.

两胜一负,却不见夕夏的神色有任何焦急之态。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单打二的比赛。伊藤在场中奋力挥动球拍,拼尽全力。对方也不弱,场中一直呈现胶着状态。

夕夏托着下巴,注视着场内。

渐渐地,天气的炎热和总是不相上下的比分使伊藤开始焦躁,出现了失误,而失误造成的失分使她更加着急,这便形成了恶性循环。对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频频得分。

“40-0!”

眼看着要丢掉一局,夕夏叫了一个暂停,示意伊藤到她身前。

伊藤皱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焦躁:“部……”

“啪!”响亮的巴掌声令伊藤和在场其他人都惊呆了,夕夏依旧没有表情,冷冷地看着面前捂着左半边脸的少女道:“现在清醒了吗?”

伊藤放下手,脸上的焦虑倏忽不见,鞠躬:“是,已经冷静下来了,抱歉!”而后拿起拍子,回到了场中。

重新站在场中的伊藤目光沉静,紧盯着对方的拍子和黄色的小球。

击球声响起,伊藤迅速移动,挥拍,直冲对方死角!

“15-40!”

夕夏嘴角的线条这才松懈下来。

“30-40!”

“40all!”

“Game伊藤,6all!”

比赛进入抢七局,这回,焦躁的人变成了对方,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激烈比赛消耗了她们大量体力,而如今,完全是在比拼心态与毅力。

“Gameset,winby青春学园伊藤花云,7-6!”

夕夏微笑,示意其他人将她扶下场,递上一瓶水:“辛苦了。”

伊藤笑着接过:“接下来就看部长的了,拜托了!”

夕夏解下负在四肢上的力量扣,带好护腕,拿起银色的球拍,回头:“等着吧!”

冰蓝色的长发早在伊藤下场前就已被高高束起,充分显示出她对这场比赛,以及对这个对手的重视。夕夏站在底线,握紧球拍,盯着对面场地那个同样扎着高高的马尾少女,她的好友,藤原绿川。

几乎在绿川击出球的同时,夕夏迅速判断出球的落点,而后移动身形,在球从地面弹起后,挥拍!球在越过球网时忽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而后击球声再次响起,夕夏迅速跑到网前,击球!

“0-15!”

“一开始就是‘神隐’吗……看来,部长是希望能够速战速决啊……”浅川看着场中身穿白色队服的身影,喃喃道。

夕夏抬首,笑:“不错嘛绿川,有进步!”

绿川握紧拍,低下腰:“谢谢夸奖,不过,还是不及你啊!”

我一直在追赶着你的脚步,纵使那是徒劳。

我一直希望我们能够并肩前行,可是那一天为何这样遥远?

夕夏的失落很快就被隐去,她继续全心投入了比赛中。

回击过去的球飞到绿川面前后忽然拐弯,朝另一边飞去,绿川收不住脚步,便只能看着它落在了边线上。

幻月。

“0-30!”

“0-40!”

“Game天上,1-0!”

幻月与普通发球的交替使用使夕夏顺利拿下一局。

“Game藤原,1all!”

“Game天上,2-1!”

“Game藤原,2all!”

“Game天上,3-2!”

“Game天上,4-2!”

“Game藤原,3-4!”

“Game天上,5-3!”

随着自己的领先,夕夏的脸上却不见笑容,反而眉头越皱越紧:绿川今天的表现大失水准,完全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

你是怎么了?这样下去会难看地输给我,你也不在意吗?

另一边,绿川也在焦急着。她心里是十分想要拼尽全力和夕夏比一场,这样即使输了,两个人也能尽兴,没有任何遗憾。而身体上出现的不适却令她频频判断失误,不断失分。

绿川咬牙,握紧球拍。

我会尽我的全力,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输掉!

接下来的比赛虽然是夕夏明显占优势,但使出全部实力的绿川毕竟也不弱,两人倒也打得艰难,却是十分畅快。

四处跑动的腿几乎失去直觉,膝盖也快无法负担,但夕夏的心中却是轻快无比,继续追着球的轨迹在场中移动。

手酸得快要抬不起来,绿川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将球击出,清脆的击球声在夕夏的场地响起,而后,黄色小球落在了她的身侧,她却再没有力气接住它。

“Gameset,winby青春学园天上夕夏,7-5!胜者,青春学园,3-2!”

“恭喜!”

“谢谢。”

绿川越过球网,抱住了夕夏,她再一次输给了她,但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很开心,即使自己已经败北。

夕夏伸手,同样抱住了她,微笑。而后脱力的两人就这么相拥着,倒在了地上。

“部长!”

“部长!”

两边的队员们急忙上前,扶起自家的部长。

绿川虚弱地对立海的众人笑道:“抱歉,各位,我输了。”

千庄姐妹理解地笑道:“不是年年输都输得习惯了吗?”

青学的这边都十分兴奋:“太好了!我们赢了!谢谢你,天上部长!”

这是青学女网部的第一个关东大赛冠军。

随后赶来接夕夏回家的佐藤使大家聚餐的希望落了空,众人不免有些失望。

倒是夕夏微笑着说出一句话,重新燃起了大家的希望。

“后天庆功宴,我请客。”

“耶!天上大人万岁!”

房间内,窗帘全部被拉上,因此有些阴暗。夕夏坐在桌旁,面朝着落地窗,沉思着。

敲门声响起:“小姐,我可以进来吗?”青年小心翼翼的声音。

“进来吧,佐藤。”

佐藤轻轻推门,便看见之前还躺在床上的小姐不知何时已下了床,坐在那里,不禁皱眉:“小姐觉得怎么样了?怎么不躺在床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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