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奶奶,奶奶。”砚彧兴奋地往楼上跑,一边叫喊着一边掏出脖子上挂的钥匙,“亲爱的奶奶,你的宝贝回来了!奶奶……”新廷提着砚彧的书包,一脸沉重地望着雀跃的砚彧,跟上楼去。
砚彧奔进房间,看见躺在床上的奶奶,急忙扑向奶奶,担心地说:“奶奶,你病了吗?是不是感冒了,你什么时候感冒的,怎么爸爸没有给我说?”刘妈热泪满眶地望着他,心酸地嗫嚅着嘴唇。
“奶奶,你流口水了!”他转身就去写字台,扯了些纸巾给奶奶擦着口水,“奶奶,你是不是假牙又磨破了,很痛吗?你又吃我妈妈以前给你买的那个药嘛,然后把牙取了,过几天再戴,你吃了我妈妈买的那药了吗?”刘妈难过地望着他,眼中泪水滚落而出。
砚彧心疼地擦去奶奶的泪水,说:“是不是非常痛,奶奶?你吃药了吗?”刘妈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奶奶!”砚彧着急得眼中顿时含满了泪水,“你快告诉我,你吃药了吗?你说话呀奶奶,你光看着我干什么,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砚彧啊,我是砚彧。”刘妈的泪水不禁簌簌而下。
“你说话呀,奶奶!”他转头就往外急呼,“爸爸!爸爸!”这时,新廷大步走进屋来,远惠跟着新廷站在门口。
砚彧慌忙地说:“爸爸你快来看看奶奶,她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说话?”
“奶奶她病了。”新廷说着将书包挂在床尾,“暂时不能说话。”
“什么病,为什么不能说话?”
新廷牵起刘妈腿上的被子,让砚彧看了看。砚彧惊异地问:“奶奶的腿怎么了?”远惠内疚地朝厨房退去。
“奶奶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腿断了!”
“摔跤?奶奶踩到香蕉皮了?”
“没有。”
砚彧对刘妈说:“那奶奶你是不是下楼的时候,又忘了扶着栏杆?”刘妈苦笑了笑。
砚彧将脸贴向奶奶懊悔地说:“对不起奶奶,都怪我只顾着陪姨祖,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要是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摔跤了,我会提醒你的。”他转身对新廷说,“爸爸,为什么没送奶奶去医院?”
“去过了,医生给奶奶包扎了伤。”
“那为什么不住在医院里,住在医院里有医生伤好得更快。”
新廷面有难色,不语。
“你是不是没有钱,爸爸?”
新廷苦笑:“医生说奶奶的伤需要慢慢调养。”
砚彧聪明地说:“我懂了。等星期天我去小镇看姨祖的时候,我跟我妈妈说,我妈妈有钱,还有我外公外婆他们都有钱,我请他们送你去住医院,奶奶。”刘妈酸楚地泪流如注。
砚彧用纸巾擦着她的泪,鼓励她说:“你别怕,奶奶,我现在不离开你了,我每天放学回来就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你要什么就示意我,我去帮你拿。”说着他意识到什么,转身跑去写字台脚柜中翻找出一个手鼓跑回说,“要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就用这个摇或者敲床边,我听到声音就会飞一般跑过来的。”砚彧将手鼓放在刘妈手里:“你试试,奶奶!”刘妈哭着摇响手鼓。
Chapter2
刘妈静静地躺在床上,呆滞的目光中空无一物,那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黄俊的警告声犹在耳边。
她的眼中泛起一抹潮湿,她恨恨地蹙着眉头,呼吸变得粗重,渐渐地,她平静下来。她将手伸进被子,一次一次地用力地涨红了脸。稍许,摸出一把大便涂在被子上……
刘妈专注地听了听外面走来的脚步声,手忙在被子中动了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候着。
远惠一进门,便难受地屏息蹙了蹙眉头,她讨厌地朝床上白了一眼,回头对着客厅深呼吸了口气,转过头来,微笑着走去刘妈面前。
远惠温顺地说:“妈,想不想解个手?”刘妈慢腾腾地转眼看向她。
远惠重复说:“解不解手?”刘妈的手紧握着伸出被子来,突然抬手甩向她,远惠本能地忙将头一偏,退后一步,刘妈一把粪便掷在她衣襟上。
远惠愣怔地忙看胸前,顿时忍不住恶心地干呕一声,愤愤地冲刘妈说:“你——”只见刘妈得意地,将脏手在被子上胡乱搓擦,崭新的被单被涂得片片粪渍。远惠怒不可遏冲刘妈吼道:“你要死也给活人留个念相嘛,你究竟要我怎么样?”沙发上正看电视的伟伟听到吼声,忙朝刘妈屋里奔去。
“……你存了心折磨我是不是!”
伟伟冲进屋便问:“什么事,妈?”说着忙不及一把捂住鼻子,“嗯,好臭。”
远惠继续吼着:“我对你一忍再忍,你别以为我怕你!我天天给你端屎倒尿,好菜好饭地侍候你,你就没有一点感动?”
砚彧诧异地跑进刘妈房间,对远惠喊道:“阿姨,我奶奶怎么了?”
远惠转身回头,气呼呼地指着自己的衣服,对砚彧吼叫着说:“你看嘛,我好心来问她解不解手,她却一把屎给我甩来,弄我一身,还擦得满被子都是……”
伟伟抡起拳头,凶恶地就朝床边逼去,骂道:“你妈的死老太婆……”
远惠忙一把拉住他,喝道:“伟伟!”
伟伟冲刘妈吼道:“我妈又没惹你!”
砚彧急忙跑去床边挡在奶奶前面,双手张开拦着,毫不示弱地冲伟伟喊:“你敢碰我奶奶。”
伟伟不服气地要奔上前:“你试试。老子两个一起捶!”
远惠紧拉着他,劝说着往门外推:“伟伟,你是不是,走,回去!”
砚彧急切地解释说:“我奶奶不是故意的,她有病,手脚不方便,又说不出话。阿姨,对不起,你原谅我奶奶,我保证,我奶奶决不是故意的……”
伟伟咬牙切齿地说:“我保证,迟早都要弄死那老东西,狗日的活得不耐烦了,还有你这个小东西!”
“小祖宗,你要气死我啊?你狗日的听不听,滚,给老子滚回去……”远惠气急地呵斥着伟伟硬把他拖出门去。
伟伟叫嚣着:“你外公、外婆有钱不得了啊,老子告诉你,我妈也有钱,比你外公、外婆还要多……”
远惠挟着伟伟拖向大门:“小祖宗,你是不是不听话,你要死啊!”远惠一把捂住伟伟的嘴,忙对他耳语,打开门,拉他一起走了出去。
砚彧双手叉腰站在原地,他愤愤地看着门外。“砰”一声,这时门外传来关门响。砚彧顿时松了口气地放下叉腰的手,他转过身面对刘妈。刘妈眼中含泪,望着他,点着头想说什么。
砚彧担心地忙扯点纸巾擦着她嘴角的口水,安慰地说:“别怕奶奶,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他一边将手中纸巾垫在她下巴下,又扯点纸巾擦她的眼睛,一边“语重心长”的样子说,“但是,您不该把屎擦在阿姨身上,这多脏,怪不得阿姨要生气,还有这被子是你自己盖的……对阿姨好点儿,奶奶,阿姨天天照顾你,她也很辛苦,万一阿姨真生气不管你了,怎么办?爸爸要上班,我又要上学,就算我不上学,我也弄不动你呀,我还这么小。”
刘妈激动地对他努力撅起嘴,口水从她嘴角流出。砚彧忙又重新扯了纸巾堵在她嘴角说:“你别费力了,奶奶,我知道你躺在床上,心里很不舒服……”
刘妈使劲地吐出一个声音:“权——”
砚彧讶异又欣喜:“奶奶,你能说话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他认真地望着奶奶。
刘妈再度费力地挤出一个字:“权——”
砚彧不解地望着她,重复她的话说:“权?”他想了想,霍然明白了,对刘妈说:“奶奶,你是想说权裔,我妈妈是不是?”刘妈牵动嘴唇笑。
“你想我妈妈回来看您是不是?”刘妈再次牵动嘴唇笑。
“你放心,我都想好了,等我星期天去看姨祖的时候,我就告诉妈妈你病了的事,我妈妈肯定马上就会回来看你。她肯定会送你去医院住院,还会拜托曾叔叔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病,就像我姨祖那样,然后几天你就全好了回家。”
刘妈感动得热泪盈眶。砚彧扯纸给她擦泪。这时门外传来开门声,砚彧忙返身挡着刘妈,警惕地往外看。稍许,一脸不快的远惠换了衣服,转身朝床前走来,火冲冲地对砚彧说:“明天你就去找你妈,叫她回来侍候你奶奶!”砚彧有些胆怯地看着她,退到一边。
远惠转对刘妈说:“你看我不顺眼,我还懒得奉陪,受你这种窝囊气,给你们做牛做马,你还拉些这种出来,不就是想气我,叫我让位吗?我成全你!我倒要看看,冯权裔是不是会如你所愿还回来受你摆布!”她恼怒地一把掀开刘妈的被子,刘妈顿时疼痛地皱了一下眉。
砚彧紧张地忙对远惠叫道:“阿姨——”远惠凶恶地转头看向他。
砚彧暗自吃了一惊,心虚地说:“谢谢你!”
远惠轻蔑地冷哼一声。
砚彧忙又说:“我去帮你端水。”说完转身就朝外走去。
Chapter3
远惠坐在床边难过地抹泪,好一阵,她怨愤地在心里叫吼着:“她凭什么这样折磨我,跤是她自己摔的,我又没推她,我日日夜夜毫无怨言地侍候她,我还错了,我又不是欠她的,我为什么要忍气吞声受这份罪?”
远惠悲痛地抽噎一会儿,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毅然擦干脸上的眼泪,自语说:“离开他,我又不是不能活,我相信我会活得更好,更轻松,而他也会心满意足……至少,我还能天天再见到他!”
远惠喟然叹气,起身上前拉开衣柜,取出自己的衣服,放到床上整理。新廷很疲惫的样子走进来,朝床上看了一眼,顺口说了句:“翻这么多出来干什么?”
远惠看着他,顿时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来。新廷坐在床沿,脱着衣服、鞋袜,说:“我睡一会儿,十一点半叫我。”
远惠负气地说:“你别睡,我有话跟你说。”
新廷烦恼地叹了口气,说:“你又怎么了,天天弄得像个童养媳似的,我上了一夜的班,我很累!”
远惠抑制住伤心:“就耽搁你两分钟,以后你就彻底解放,自由了。”
新廷白她一眼,说:“我懒得理你!”说完便悻悻然倒下床,盖好被子,闭上眼。
远惠看着他,擦干眼中的泪,站起身郑重地对他说:“我们离婚吧,新廷,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总之,我祝你幸福,从此我们再无纠缠,互不相欠!”她将床上的衣服一并搂抱起来。
新廷气呼呼地翻身瞪着她说:“是因为我妈她拖累你了,惹你烦了?你不是说为了我,可以照顾我妈一辈子吗?这才几天,你就后悔了?”远惠双眼含泪瞪着他。
“你走吧,我不拉你,我也没权利非要把你绑在我的生活中,这几个月谢谢你了,我不会忘记你的。”
远惠再也忍不住伤心地流下泪,走出门去。
远惠回到自己家,越想越伤心,想自己的一生都这么的倒霉。当初她离开家也是不得已,谁让自己碰到一个无用的老公吴宇云,自己下岗后让他买个摩托车来跑生意,结果他钱没挣到还撞了人自己也落了个残废,欠下一大笔钱。她只好到福州去打工,在那里,认识了黄俊,从此就跟着他走上一条不归路。
想到这里远惠心神不宁的拿出烟点燃,吸一口烟,重重地吐出,沮丧的目光定格在弥漫的烟雾中:
远惠嬉笑着送客人出门并体贴地说:“慢点走,这段路很黑,坑坑洼洼的不好走,小心点儿。”客人满意地对她一笑,顺着小道走了。
远惠忙摸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喂——”手机传来黄俊的声音。
“出来了,皮包里可能有几千块钱,还有两张银行卡,皮包放在西装的内袋里……”
后来因为吃黄俊的醋,她一气之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没想到火车上碰到人贩子把她卖到了河南的一个穷山村。那里到处是贫瘠的山丘,干渴的土地,瘦弱的庄稼。她被卖给了两兄弟,她逃了两次都被抓回来,还被老大痛打了一顿,第三次邹远惠倍加小心,终于趁他们去参加葬礼的时候逃脱了。
当她满身满手泥土,气喘吁吁地看到一辆汽车的时候,她跳起来,几近疯狂地招手呼喊,激动而酸楚的泪水在脸上流淌。爬上车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正在她欢呼重获自由之时,又一个不幸在等待着她,吴宇云竟然自杀了,因为不堪生活的重负。可是她有寄钱回来呀,跑去问她妈,才知她妈把所有的钱都帮她存起来了,一点也没给他们,妈语重心长地说:“远惠,你也应该给自己留个心眼,那个男人窝囊废一个,现在最靠得住的是钱。”妈是为自己好,又怎么能责怪她呢,当然十几年的夫妻也难免有些难过,不过很快老天就给了她一个绝好的机会,她一直羡慕隔壁权裔的老公刘新廷高大英俊,他的生病竟然让她美梦成真了,可毕竟是个梦,现在她也该醒了,那本不该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