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之时,旁有御史多人,职为监察。众人屈身俯首,莫敢失仪,莫敢擅饮,莫敢造次,众人按尊卑次序,逐一奉觞上寿,退而各饮数玦。
酒至数巡,偈者高喝罢席,如有不胜酒力的,便被御史领出,不得再坐。
今日君臣相见,满廷肃静,今日之宴与洛阳之宴,情形大为不同。
宴毕,众皆谢宴而归,汉皇亦在近侍的服侍下退入内廷。入得内廷后,汉皇大由得大喜道:“朕,今日方知皇帝的尊贵了!”
自此,汉皇刘邦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儒家礼仪对安邦定国的作用。
过去,汉皇对儒家学说全不放在心上,对儒生也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感。戎马倥偬的时候,马上马下,争南逐北,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思去想今日面南背北时的感受。
今天,农家子弟刘季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帝王的威严,知道了什么叫做君为贵,臣为轻了!
今天的礼仪上下有别,各守其职,朝仪尊严,井然有序,这是汉皇所追求的。叔列通所制之礼,正合汉皇之心。汉皇今日更加认识到了儒家儒生在安邦定国的过程中的作用真是不小!
想到此,汉皇立即诏封叔列通为太常,并赐金五百斤作为奖赏。
叔列通入朝谢恩道:“叔列通行微薄之事,尽微薄之力,今受隆恩,感戴有加。想我叔列通乃一介书生,今得陛下赐太常之职,而得陛下隆恩,叔列通没齿不忘,望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汉皇欣然道:“爱卿之言差矣,今爱卿制礼,整顿肃立朝仪,令朝中法度严明,此乃安邦定国之大举,其功居伟,朕赐你太常,理当如此!”
叔列通又请求道:“诸儒生及众子弟随臣已久,共定朝仪,望陛下垂念其微劳之功,愿有赏赐!”
汉皇高兴,即下诏:“叔列通及诸儒生,共定朝仪,整肃朝纲,令君臣尊卑有序,有法可依,于定国安邦之策有功。今赐诸生各为郎中之职,各归其所,钦此!”
叔列通召见众儒生及弟子,转达皇上地隆恩,将皇上所赐之金,全部分给了众人。
诸人高兴地说道:“叔生先生真乃大圣之人,真乃识时务之俊杰呀!”
汉皇登基以来,思绪万千。他回想到了他的少年壮志,他对信陵君无忌的景仰,想到了他初见始皇时的由衷的惊羡,他想到了他对张耳的慕从。而今日,信陵君早已作古,始皇早已雄风不再,终为土灰,张耳虽已逝去,却已成为了自己的臣属。看汉国泱泱,已超大秦,昔时繁华的咸阳,已成焦土,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长安,自己的长乐宫、未央宫。想到这里,汉皇心中涌动着壮志豪情。
可是,当秦始皇的名字在汉皇的心中一掠而过时,汉皇的全身突然一阵震悚!
汉皇心中,暮鼓晨钟一齐敲响。
圣人有言:立业难,守成更难!一想到守业,汉皇便将思虑从昔时收了回来,而经经纬纬地罗织在当今的国事上去了。
新春刚过,汉皇立即朝会所有的人臣,商讨安邦定国之策。
汉皇高坐龙床,开言道:“诸位卿家,倚赖众卿家之力,天下初定,江山一统,今当务之急,乃是酌定国体,议定安邦定国之大策,众卿家尽可畅所欲言,江山社稷当倚重众卿家之智慧,集思广益,才可以成就大统。”
萧何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欲安社稷,先立政体,国体既明,则如网之有纲,纲举则目张。若先明立国体,则余事依体而行,可保万事平顺。”
汉皇沉吟道:“嗯,丞相之言,切中要害,国家体制乃是头等大事,只是不知丞相有何考虑?”
萧何道:“臣以为,那上古之圣君,虽以德治天下,然政体不明,国体不立,不宜效法。周时实行的分封之制,及至春秋,则王权旁落,国不临朝,臣不纳贡。以致天下纷争,五霸雄立。至战国,则天下大乱,烽烟四起,王室衰微,遂至不振。民风大坏,人心不古,士无常君,国无定臣,不利皇权之统一,国家之凝聚。乃是秦时,革弊以利,集权中央,废立分封,推行郡县,倒宜于政令施行,宜于借鉴。只是,法家思想流行,过于苛酷,又理当摈弃。”
萧何提出的“中央集权制”,乃深得汉皇的赞赏,汉皇听了,频频点头。
大中大夫陆贾出班奏道:“陛下,先贤孔子对为政之道有诸多的议论,此议论对社稷之治极为有利。孔子虽在周游列国之中多有挫折,但却从游历之中归结出了为政之法,若陛下闻之则定然受益。”
汉皇道:“陆卿家只将其为政之主张讲与朕听即可!”
陆贾道:“孔子说,以德为政,譬如杜晨,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汉皇欣然说:“所言极是,这为政以德,朕是极为赞同的。”
陆贾又道:“孔子又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目格。’当初,孟懿子问孝,孔子道:‘无违’。樊迟御车,孔子告诉他说:‘孟孙问孝于我,我说孝是无违。’樊迟问曰:‘何意?’孔子说:‘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当孟武伯问孝,孔子说:‘父母,惟其疾以忧。’并且又说:‘视其所以,观其所有,察其所安。’
汉皇笑着看着陆贾道:“陆卿之意,朕已知矣,卿乃欲朕‘为政以德’,以礼治国矣!”
陆贾又讲了诸多有关孔子为政的言论,汉皇及诸人深受启示。
汉皇说:“孔子真乃君子也,不愧儒家之宗师。朕日后定当去圣人的墓地祭拜之!”
张苍出列,奏道:“陛下,萧相所言,极为有理,秦时的政令制度确实有许多可取之处,是汲取了先朝的诸多教训而制定的,宜于天下一体,施政顺畅,宜承袭而用,只是要摒弃那些苛酷之处。今天下方定,民生疾苦,宜用宽松之法,与民生息,发展生产,不可过于苛刻。”
汉皇道:“朕深察民生疾苦,故当年入关之时,便尽废秦法而与民约法三章,今天下已定,当还百姓一个宽松之境,这天下方才能够安定,这就好比是新树不可摇根,非万一不得兴兵。当以文治天下,德主刑辅,当宽松相济,无为而治天下者矣!”
今日议论国体大政,张良亦被请入朝,出谋划策。
汉皇问及张良,张良只有数言:“臣体多病,于国事未谋深虑,不便多言。臣赞同诸位之承袭秦制,以为汉用之主张。方今往后,恳请陛下恩准臣下,退居辟谷,养病修身。臣愿弃却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
言毕,张良即叩首告退了。
从此,张良乃闭居不出,修炼道家养身之术去了。
且说汉皇闻听得张良之言,突然一呆,沉默了半晌,终无言语。
陈平亦赞同承袭秦制之说。
汉皇见众口一词,心中方定,乃退朝,经多日思虑,乃令萧何草诏,诏告天下:承袭秦制,中央集权,推行郡县制度。
不久,相府通告天下:征用天下儒生,广泛求贤,举孝廉,举秀才,为朝廷所用。前时的草拟今日成了大汉的用人法规。
汉皇又下令将新设立的太学扩大规模,设立为国家的最高学府,遴选天下才人入太学,令博士、助教训导之,以为国用。
此后,汉皇乃日日同陆贾促膝而谈,讨论儒家学说,汉皇渐渐对儒家学说很感兴趣,并渐渐地学而能用,汉皇对自己过去的一些作为心生惭愧,决心以德仕民,仁行天下。
不久,汉皇下诏谕告天下,决定以儒家思想为正统的道德观念,以法家思想为辅,取缔秦时“严刑峻法”的做法,废除连坐之法及夷三族之法。号召吏民遵循礼法,尊重长辈,效忠君主。
汉皇推行了一系列的措施,以期达到强化皇权的目的。
当初,汉皇初往栎阳,汉皇就常父亲刘执嘉太公一起住,为了表达自己的孝顺,每五天便去拜见父亲一次。为了解除老父的思乡之情,还刻意为父亲造“新丰”,以颐养老父之天年。
汉皇定时去拜见老父,是君拜臣,虽不合礼法,但是汉皇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要给吏民做一做孝亲尊老的榜样。尊老孝亲固然与刘邦血液中流动的侠骨风情分不开,但为民作表率的成分则更大一些。
汉皇要教育子民:在家要孝亲尊老,要“入则孝,出则悌”,于国则更要忠君。
如何教育臣民忠君呢?汉皇刘邦则有自己的办法。
且说在汉皇与项羽的楚汉战争中,丁公和季布其时都是项羽手下的大将。
那项羽的悍将季布曾多次打败过汉皇,而且几次几乎将汉皇逼入了绝境,汉皇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丁公也多次率兵追击过汉皇刘邦,在刘邦彭城大败而逃的途中还追上了刘邦,但后来因为义气则放了刘邦。
汉皇成为皇帝后,因恨季布辱没过自己,就将他抓了起来,下在大狱中,想要杀了他。
汉皇自从接受了儒家思想之后,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季布英勇作战,屡陷自己于绝境,那是季布为主尽忠的表现,他尽心杀敌,乃是他尽心忠心主人的美德,对主人来讲,这是尽忠,从道义上讲,这是尽职。自己眼下不就是正需要这样的忠臣来辅佐吗?
为了弘扬季布这种尽职尽忠的德行,更为了给天下文臣武将做一做榜样,汉皇就掩恨埋仇,不但把季布放了,还昭告天下:
季布忠心事主,应当弘扬,今尽免其罪,封为郎中。
汉皇此举博得了天下人的一片赞誉之声。
且说那丁公听说季布被汉皇封了郎中,他就想啊,季布是汉皇的仇人,汉皇不记仇,还给他封官。而我丁公,对汉皇可是个有救命之恩的人呢!像我这样有恩于汉皇的人岂不是有更大的福泽在等着我?那我还等什么呢!
丁公想到这里,于是立即就跑到长安去见汉皇,想要从汉皇那里得到一些富贵。
可是,让丁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汉皇见了丁公,不但没有给他富贵,反而一声喝令,将他五花大绑,汉皇不听丁公的叫冤叫屈,乃对着满殿的文臣武将们说:
“你们听着!丁公做项籍的将领时就不忠于主人,就是他这种人让项王丧失了天下,这种不忠不孝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丁公听了直呼冤枉,大叫救命。
汉皇可不管丁公如何叫唤,下令处死了丁公,悬首示众。
汉皇还在军中及全国的大城小镇中张榜示众,以警示大家,不要学丁公,要做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