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图谋,武涉蒯通说韩信;
心有不甘,韩信挟私欲称王。
且说韩信据有了齐地,直接在北面对楚军虎视眈眈,对楚军形成了极大地威胁。
项羽对韩信占据着齐鲁之地的感觉,那是有如芒刺之背,极度不安。
汉王刘季占据着西广武,对楚军的策略是守而不战,对峙广武,死死拖住项羽。
汉王坚守不战,再让彭越袭扰楚军的后方,使项羽疲于奔命。
项羽虽然对抗彭越打了不少胜仗,但劳师奔波,士卒疲命,千里跃进,粮草不济,已是强弩之末。
现在,韩信平定了齐地,对楚军已经形成了包围,项羽又无险可守,形势相当危急。
形势的危急,迫使项羽不得不苦思挽回颓败之局的办法。
现今天下之势,成败乃系于韩信之身,韩信若与汉同心则楚亡,若韩信背汉向楚则汉败,若韩信背汉而立,则天下三足鼎立。
项羽苦思再三,认为只有策反韩信一条路可走。
项羽的最坏的打算就是:退一万步说,就是说不动韩信归楚,那么能够说得他拥兵自立,三分天下,亦可以延缓楚之危局。
盱眙人武涉知道项羽的心思,愿替项王分忧,前去临淄劝说韩信。
项羽大喜,立即重赏武涉,令武涉立即出使临淄。
武涉来到临淄,拜见韩信,他对韩信说:“天下人苦秦久矣,故相与戮力而攻秦。今秦不存,乃计功裂地,分疆而王,以休士卒。今汉王又兴兵东侵,夺人之地。破三秦,出关中,收诸侯之兵,以向东攻楚,其意非吞尽诸侯之地决不罢休。汉王之命入项王掌中屡次,项王怜之,使其得活。然而,汉王一脱险境,便背盟约而收项王之军。如此观之,刘季乃非信义之人!”
今足下自以为与汉王情深,倾力为其用命,然终将为其所擒。足下有今日,乃项王存世。今楚汉二王之事,权在足下,足下投汉则汉王胜,足下归楚则项王兴。项王今日亡,明日亡者必是足下。足下昔时交于项王,若今与楚连和,必可三分天下而王之,足下王之则可存之。若执意助汉击楚,乃是自取灭亡,在下窃以为此非明智之举!”
然而,韩信闻言,乃不以为然,他对武涉说:“昔时某随项王,官不过郎中,职不过执戟。言不听计不用,何望之有?归汉后,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与我数万之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韩信才有今日,汉王如此信任我,若我叛之,乃为不祥!韩信之志,至死不移,望先生替韩信多美言于项王。”
武涉见韩信不为所动,乃黯然而去。
武涉走后,蒯彻又来到了韩信的军中。
蒯彻知道韩信忠于汉王,难以说动韩信自立,便想用奇谋之术来打动他。
蒯彻细细审视了韩信一番后,对韩信说:“在下曾习得相面之术,今愿为将军相一相面。”
韩信问蒯彻:“先生相人之术如何?”
蒯彻道:“在下自以为从无差错,请将军细听在下说之。人之贵贱全在于之人风神骨法,人之喜怒哀乐则都在人之容貌气色,人之成败乃在于人之决断。诸者互相参照,方才万无一失。”
韩信说:“善哉!先生就相相我吧!”
蒯彻细细查看韩信的容貌气色,风神骨性,揣摩韩信的心智气度,而后话藏玄机,对韩信说:“某细观将军,倒是风神俊逸,但是,某相君之面,位不过封侯,且久之危而不安,然相君之‘背’,则贵不可言!”
以韩信之精明,岂听不出蒯彻的一语双关?但韩信佯装不懂,乃问蒯彻:“先生之言何意?”
蒯彻说:“天下苦秦,英雄豪杰登高一呼,天下之士云合雾聚,鱼龙混珠,大淖之内,龙蛇莫辩。此时,人所虑者,皆灭秦也。今楚汉纷争,致天下无罪之人肝脑涂地,父子暴尸于中野,不可胜数。楚人起自彭城,转斗而逐北,至于荥阳,似秋风扫落叶,然阻于京、索之间,已有三年。汉王率数十万之众,距守洛、巩,依山河之险,日以数战,然无尺寸之功。丢荥阳,败成皋,至宛、叶,心力尽瘁,锐气消于险塞之前,粮草耗于府内之中。百姓苦于战乱,怨愤茫然而无所依。今者,依在下之所观,非贤者无以解倒悬,非圣者无以平祸乱。今汉、楚两主命悬于足下手中,足下助汉则汉兴,足下归楚则楚胜。然终非上计。在下愿披肝沥胆,效上愚计,此乃上上之计。若足下真心用在下之计,则最好是两利而俱存之,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则三者俱不敢妄动。以足下之圣明,又兵强马壮,地据齐、赵、燕、代,从空虚之地而制其后路,从民之欲,西向而为民请命,则天下风响云应,分大削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归心于齐。足下据三齐之地,占胶、泗之城,以仁德施于天下,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相率而朝于齐。此乃上德之事。若天与不取,必反受其祸,时至不行,则反遭其殃,望足下深思!”
韩信知道蒯彻说得有理,但是,韩信自有自己的想法。
韩信就对蒯彻一辑,说:“先生之言,韩信谨记,先生之教诲,韩信不敢忘。然汉王待我不薄,以其车载我,以其衣衣我,以其食食我。韩信闻言:坐人之车则忧人之患,穿人之衣则分人之忧,食人之饭则为人而死。韩信怎可见利忘义?”
蒯彻再又进一步劝说韩信:“足下自以为与汉王深情,可立万世之基业。在下窃以为君错矣!昔时成安君陈余与常山王张耳相与贫贱,乃是刎颈之交,可是,后来却因为张魇、陈泽之事而生怨。常山王背弃项王,汉王则与常山王军队联手东下,杀成安君陈余于泜水之南,陈余之败死,为天下人所耻笑。此二人之交,乃天下之至交,竟至互相残杀,为何?因人多欲而患则生。今者足下欲凭忠信结交于汉王,怎奈可以至张陈之至交乎?而可患之事远大于张魇、陈泽之事。故在下认为足下以为汉王不加害于足下谬矣!”
韩信听了,沉吟起来,却默而不语。
蒯彻又道:“春秋时,大夫文仲和范蠡倾其忠信,而使将亡之越国存之,助勾践成为霸主,功名已立。然而,飞鸟尽则良弓藏,狡兔死则猎狗烹。终至文仲死、范蠡逃。以深交,足下与汉王之交不如张耳、陈余。以忠信而论,足下之于汉王,莫如范蠡、文仲之于勾践。这前事不忘,乃后事之师,前车之鉴不可忘!”
“在下听说: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今足下涉西河(黄河)、俘魏王、擒夏说、破井陉、斩陈余,略赵地而威于燕,今又立定齐国,且再败齐、楚联军二十万,东杀龙且,西向以报。此功天下无二,此略当世无双。如今,足下挟震主之危,戴震主之功。归于楚则楚惧,归于汉则汉恐。足下将何往之?居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之天下而震耸。在下深为足下担忧!”
韩信道:“先生之言,韩信自当度之。”
蒯彻出,候于驿馆之中。
数日后,蒯彻见韩信仍不动心,再对韩信说:“兼听乃世事洞明,广谋而致事之久安,然听多而谋误能久安者,乃微乎其微。一听便知对错,十不失一二者,便不用言语乱其思,细心谋划而知轻重者,累言而无所用。于人后而为仆者,便不可为万乘之主。守蝇头之利而不舍者,便难至相禄之位。故明了即断,惑而坏事。舍本逐末而忘天下大数,心中洞察而无行动,乃万事之祸患。故人有其言:猛虎之犹豫,不如虫虿之致螫,骐骏之踯躅,反不如驽之安步徐行,孟贲之疑而不前,不如立志之匹夫,虽有尧舜之智而缄口不言,不如聋哑者之指挥。此诸言之意,言之功业成于行,这功业它难成却易败,机会难得却易失,机不可失,时岂重来?愿足下察纳雅言,以成伟业!”
韩信听完了蒯彻这番话,还是不为所动。
韩信想:我为汉王立下如此大功,功大于扭转乾坤,汉王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总还不至于夺我立身之齐地!若我此时背叛汉王,就会失义于天下,岂不是自取其祸?
韩信于是辞谢蒯彻的好意说:“先生雅言,定当铭记,先生成全韩信之心,韩信永生不忘。然而,韩信既无先生所言之才,又缺先生所叹之德,更少先生所赞之功,不足以成大事,望先生容韩信三思!”
那蒯通见韩信不听自己的金玉之言,怕今后大事不成反致其祸,自己说韩信之事若传出去,那是自引其火而烧自身。
怎么办?
蒯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佯装顚狂,披头散发,每日里以巫为业,涉水穿林,以避其祸。
刘季在那广武城忙他的军中之事,全然不知武涉、蒯彻说韩信的事,否则,汉王刘季就在那广武城中坐不住了!
汉王刘季在西广武,与那隔涧矗立的东广武城中的项羽对峙了许久,为的就是拖住楚军主力,好让韩信消灭楚军的外围,从而达到蚕食乃至鲸吞楚军的目的。
楚汉两军在广武,难分高下。
且说这一日,汉王刘季正在营中与张良、陈平等议事,忽然见到韩信的使节到了。
使节呈上韩信的书信,汉王刘季展开简牍,只见韩信在书信中写道:
“韩信遣使致书大王:
今齐地已平,然而齐人狡诈多变,乃反复多变之国,而齐地又南接于楚。不立假王,恐难震服,久则难安!”
汉王读罢了韩信的书信,明白了这是韩信在变着法子向自己要封王,刘季读罢韩信的书信,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韩信在平齐之后,并没有按照当初的约定,立即率军合围楚军,而是迟迟不动的情形。
当时,刘季认为韩信迟迟没有军事行动,是在忙于齐地的安定之事。
今天,汉王刘季全明白了,韩信之所以按兵不动,不是为了安定地方,而是韩信在以功挟封!
想到这里,汉王不由得大怒,骂道:“竖子!本王困于广武,日日盼他来救援,他却要自立为王!”
张良和陈平在侧旁,一听汉王之言,就知道不妥,立即在案几之下,用脚踢了踢汉王。
张良对汉王耳语说:“汉军正处于艰难之时,哪里有力量阻止韩信称王?现今正是用人之际,莫若因善待之,因势而立其为齐王,使之为封地而战,为合围楚军出力!”
汉王一听,猛然醒悟。
是呀,此时楚军未灭,那韩信远在千里之外,又手握重兵,更可怕的是,他还是一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帅才。我不让他称王,我阻止得了韩信称王吗?我就是能阻止他称王,我也是鞭长莫及呀!他若有据地称王的野心,我当着使者的面这么骂他,这不是自取其祸吗?想到这里,汉王灵机一动,就又接着骂道:
“没有出息的东西!大丈夫平定诸侯,功高于此,就不敢有那个**要做个真王!却要做个什么假王!”
汉王立即派张良为汉王的使节,赍齐王之印,随韩信的使节一起赴齐地,加封韩信为齐王。
韩信受封为齐王后,十分满意。
韩信便让张良回复汉王,他将如约南下击楚,践行他当初“西会大王于荥阳”的约定。
此乃是: 风云际会生诸侯,
各展神通大秦休
今日胸中谋异志,
辕门初见龙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