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生聚,汉王巴蜀谋发展;
三日追赶,萧何月夜追韩信。
对项羽来说,最大的隐患当属对沛公刘季的分封。
我们再来看看沛公刘季去巴蜀就汉王位的事。
沛公刘季听从萧何、张良及一班将领们之言,决计忍下这口恶气去那巴山蜀水之间,谋求生存,求得发展。
汉元年(公元前206年)四月,汉王一行,率领着余下的三万人马,离开戏下,离开了那汉王心中的梦想之地咸阳,迤逦望西南而行。
关中的四月天,乃是仲春之时,秦川之中,白杨傲立,枝繁叶茂。
秦岭山道,曲折回环,阴森森,深幽幽,杉木枫梓,夹于道旁。
时见悬崖峭壁,刀劈斧削般的,崖壁上,山花烂漫,苍松翠柏,点缀壁间,远远看去,恰似一幅幅壮锦,挂在天地之间。
道旁密林幽深,繁华似锦,飞瀑流泉,激荡而下。
林间,芳草鲜美,桐花扬笑,泉声叮咚,鸟鸣嘤嘤,松风阵阵,凉意宜人,沁人心脾。
天籁之音,载歌载途。
秦岭汉中的美景,让人变得沉静,却无法消除汉王心中的忧闷。
三万多人的队伍,徐徐行进在巴山蜀水之间,一路无话,无声无息。
难以说清人们的内心情绪,或许是沉浸于景物之中了吧?亦或许有别的原因吧?总而言之,汉王一行终于到得了汉中。
安定下来了后,汉王决定定都南郑,任命萧何为汉国的丞相。
刘季任命萧何为丞相,自有他的决断。
萧何虽然战功不如人,却有长远的政治眼光,料理政事,那是一把好手,这是汉王刘季最看重、最欣赏、最放心的地方。
当刘季入得咸阳时,那些惯于攻城野战的将士们,纷纷去哄抢财物,呼五喝六的,乱哄哄的,谁都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的时候,萧何却是安安静静地带着心腹之人,在一片纷乱之中,穿过金库、银库,视而不见,他径直来到了丞相府,只将那些在别人眼里视作粪土、毫无用处的秦朝的律令、图书、地图、户籍等各种文档封好带走了。
这些东西就是萧何在这片银白金红的世界里,唯一要抢到手的至宝。
众人皆醉我独醒。当将士们被破秦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时,萧何却在清醒地筹划着该怎么建设和治理一个新的统一的国家。
有了这些户籍资料,汉王刘季、萧何就能知道这个庞大的国家的许多无法知道的事情。比如,天下的要塞、户口的多寡、百姓的贫富、财力的厚浅等等。
刘季比谁都清楚萧何对于汉国的重要性。他要任命萧何为丞相,让他好好地将封国管理起来。
萧何不负汉王的厚望,他更加知道他担负的责任是多么的重大!
萧何上任后,首先要做的就是迅速的推行吏治,建立好行政体系,构建起国家的管理系统,让汉国成其为一个国。
有了吏治,上下就顺畅了,百姓就会安定了;百姓安定了,生产就会发展起来了,人口也会增加;人口多了,什么都会有了。
吏治建立起来后,萧何就把安抚百姓、发展生产、广拓财源,筹备军备、兵员诸事作为相府日常事务的重中之重。
短短的几个月,萧何就把个巴蜀、汉中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看着有生以来自己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国家,而且像模像样、欣欣向荣的,刘季开心地笑了,这是刘季有生以来第一次畅快的笑!
当巴蜀吏治稳定后,萧何考虑到汉王得有个归宿啊,萧何立即着手为汉王营造王宫,而且要尽快完工。
好个萧何,亲自督造,夜以继日的,两三个月便赶完了工期。
一座王宫,在南郑这块荒僻之地上赫然耸立起来了。
王室占地四千多亩,宫殿高两三丈。在石砌高台上,筑有亭、阁、宫、室。屋宇重重,层楼叠宇,气势磅礴。大小房屋凡一千多间。殿阁相连,兽脊鎏金,琉璃组画。殿阁形异,方圆杂间,殿宇参差,飞檐掠空。轩窗掩映,境界优美,池沼鱼戏,画梁莺憩,婆柳多姿,风送荷香。庞杂的建筑群,在蓝色天幕的映衬下,倒也庄严而壮观,不失王者之气。
王宫刚一竣工,萧何即请汉王来巡视,汉王刘季见了,满心欢喜,不住地称赞:“公乃神人也!”
萧何便张罗着让汉王入住宫廷。
汉王入住王宫后,倍感舒适。渐渐地,因为分封而产生的烦躁情绪也就渐渐
地平静下来了。
这俗话说得好:“好日子不长,坏日子久远。”
当汉王刘季刚刚适应了汉宫的安逸生活,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之时,他的心
绪就又被许多事情搅得纷乱。
这却又是为何?且听笔者道来。
巴蜀多雾,因而柑橘甜美。当清晨的朝阳好不容易在雾中挣扎着露出了半个
脸庞时,刘季才起床。不远处,几只野狗被露出头的太阳吓了一大跳,惊慌的狂吠起来。
当汉王刘季晨起后安闲地让侍女梳洗之时,周勃和樊哙禀报的消息,一下子就搅乱了刘季的心。
周勃、樊哙来向他报告说,有许多的士卒逃走了!
这消息让汉王大吃了一惊。
接着,部将薛欧、王吸也惊慌地跑来,报告说他们的部下也有许多士卒趁夜逃走了。
这些摧心折肺的消息,叫汉王刘季又心烦,又迷惑。
好好地,刚刚有了安定的生活,怎么就一个个倒要逃走了?
汉王大惑不解,就详细询问士卒逃走的原因,薛欧说:“项王分封诸王,均在近地。唯独大王远居南郑,这与谴谪无异。那士卒多为山东人,日夜思归,今见大王入住宫室,似是无出川之意。士卒们见东归无望,因此逃走,以免老死此地。”
“老死此地?”薛欧的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锥子,一下子刺中了汉王的心,叫他疼痛不已。
汉王的心血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他一下子跳起来,朗声道:“本王无时不在思念家乡与家人,但一时不能东还,叫本王如何是好?”
部将王吸道:“大王何不趁人心思归之机以争天下?若如此,士卒定当鼎力效命?若待四海安定,人心归宁,再图天下,岂不更难?”
汉王陷入了沉思,他一反常态,没有粗话骂人,只是挥一挥手,说:“你们都下去吧,本王已知晓了。”
众人退下后,汉王高声道:“来人,有请丞相。”
侍臣道:“敬诺!”
那人飞一般地去了。但不到一盅茶的功夫,那人又飞一般地来报:“启禀大王,萧丞相今日出走,不知去向!”
汉王大惊:“士卒逃走尚可有因,难道丞相也逃了不成?”
刘季立即下令:多派人手,多方追寻萧丞相。可是,两日内,得到的回报,均是报告不见萧何之人。
萧何的神秘消失,急得刘季失魂落魄,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在那里仰天叹息:“我刘季可不能没有萧何啊!”
刘季正在焦急之时,忽然,一个人狼狈地跑进宫中来,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神色十分的疲惫。
刘季一看,正是两日不见的萧何!
刘季惊喜交加,不由得上前一把抓住萧何的手,嚷道:“丞相啊!这两日不见你,可急死本王我了,公是要背我而去吗?”
萧何咕噜噜一口气喝完了侍者递上的茶水,喘息方定,才对汉王说:“臣不是逃走,臣是去追逃走的人去了!”
汉王大惊:“是什么人还用得着你丞相亲自去追呀!”
萧何回禀道:“大王,前时所逃之人,可以不追。但臣所追之人,关乎大王的江山社稷,臣不能不追!臣追了两天两夜,幸亏夜里有月色,否则,就追不上了。”
汉王更加吃惊,问道:“我军中有这样的人?是何人令丞相如此看重,舍命追赶?”
萧何道:“启禀大王,这个人叫做韩信!”
“韩信?”汉王陷入沉思,“是那个由项羽处逃来,在我军中做治粟都尉,又犯了死罪后被赦免的那个人吗?”
萧何道:“大王好记性,正是此人!”
汉王又问道:“适才丞相所言,此人关乎本王的江山社稷,难道韩信真有如此大才吗?”
萧何顿了顿,说:“大王,那韩信在项羽处不得志,幸遇服事韩王而留在彭城的张子房,正是张子房极力谋划让其投身在大王门下的。他今见其不得重用,因而心灰意冷,所以就逃走了。”
听说是张良所荐,汉王急了,忙问道:“不知丞相追回那韩信没有?”
萧何道:“人是追回来了,但他还会逃走。”
汉王问:“这是何故?”
萧何说:“前时乃是因为不得志而逃,今天韩信虽然返回了汉军,但是如若与从前境况无异,岂不再走?”
“如之奈何?”汉王叹道。
萧何反问道:“大王是欲偏安巴蜀,还是要东向而争夺天下呢?”
汉王忙说:“丞相休得戏言,本王之心,别人不知,难道公还不知吗?”
“既是如此,望大王重用韩信,助大王早夺天下,以安社稷。”萧何说完,定定地看着汉王刘季。
汉王暗自思忖,萧何向来独具慧眼,而且谋事稳重周密,若无十成把握,怎敢向本王拼命保举,又何必月夜不辞劳苦而追之!况且此人是张子房推荐给本王的,决不至误。
思忖后,汉王对萧何说:“公与子房所推荐之人,定然不错,本王且用之为将,如何?”
萧何道:“大王,若只用之为将,恐怕仍然留不住他!”
汉王道:“用他为将,尚且不可!是否过之?”
萧何道:“臣曾与韩信议论天下大势,讨论用兵之道,吾观韩信,乃大才之人,卓尔不群,若用之非所宜,定失社稷之臣。那韩信闻大王能宽怀用人,善纳忠言,因此千里迢迢、风餐露宿的来投奔大王。望大王收获人心,善待韩信,以获天下仁人志士之心。”
汉王道:“善战!君为我呼入,本王拜他为大将军。”
萧何道:“大王,臣以为:尊人以礼,不可屈致,当以隆重之礼待之,万不可轻呼慢召之,简慢少礼。”
汉王问道:“依丞相之意,当如何用礼?”
萧何道:“当择吉日,预为斋戒,高筑其坛,重具其礼,谨敬行事,晓谕众人,授以大任,以威其众,方是拜大将军之礼!”
汉王闻言,心中有一些不以为然,一者,他不知韩信究竟有何本领?令其治粟,竟至于失火。小事不成,何以言大事?再者,古来拜将,从未见过有这等隆重的礼数。
正欲启齿之时,抬眼却见萧何那恳切的目光投来,汉王心中一动:丞相不辞劳苦,月夜追赶韩信,今又在本王面前极力推荐韩信,这是在为本王罗致人才呀!他本无私心,其对本王忠心勤勉,日月可鉴!
于是,汉王郑重地对萧何说:“公之诚心,感人至深,本王当依公所言,筑坛拜将,按礼而行!”
萧何听后,宽怀而笑:“汉王英明,我主又得一良将矣!”乃抚掌而笑。
汉王亦抚掌而笑。
这就是:
天将大任于是人,
四海同仰汉王心,
日月同辉丞相意,
敢叫天地焕新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