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墨绿色的头发垂下来略微地有些嫌长，少年伸手弄了一下，还是会划下来挡住左眼，至于右眼……反正也用眼罩遮住了到没有什么关系。想了一下，还是叫住了正要出去的塞巴斯钦，“塞巴斯钦，在早餐之前给我剪头发。”

塞巴斯钦优雅地转身，仍然是略一欠身，“是，少爷。那么请您稍等片刻，我去取工具来。”

少年目送着自己的执事走出房间，湛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无奈。

少年的名字是夏尔·凡多姆海伍，是凡多姆海伍家族的现任当家，爵位是伯爵。或许是因为夏尔的完美引来了神明的嫉妒，在他年幼的时候，凡多姆海伍家族遭人陷害和杀戮，在他生日当天的一场大火让他失去了屋宅和双亲。于是为了报复，为了让背叛者品尝跟他同样的屈辱和痛苦，他不惜跟恶魔缔结了契约。

还记得最初的时候，他以自己为祭品完成契约仪式，大片大片柔软的白色羽毛纷纷降落混淆了现实世界的边缘，远处传来朦胧的声音：

——一旦背弃了信仰，就无法再进入神之大门。

夏尔湛蓝色的双眸里满是坚定和宁愿舍弃灵魂的觉悟——若是相信神，我又怎么会召唤你。

——我再问你一次，汝渴求契约么？

——少废话！契约使，立刻听从我的愿望！

就这样，夏尔与恶魔缔结了契约，在帮助他找到并杀死当初陷害残杀凡多姆海伍家族的凶手之前，恶魔将成为他的仆人为他效忠，但是当夏尔完成心愿之后，他的灵魂将归恶魔所有。

夏尔用眼罩遮挡起来的右眼，烟紫色的眼底上呈现出一个倒置五芒星，那是关于这个契约的印记——契约印记是恶魔为了不让猎物逃走而留下的证明，同时具有“使恶魔绝对不离开“的执行力——只要他摘下眼罩露出这个契约印记，然后呼唤塞巴斯钦的名字，塞巴斯钦就会立刻出现在他面前，无论他在哪里。

而那个跟他缔结契约的恶魔，则玩起了少爷管家的游戏，忠心耿耿地做起了他的万能执事。

没错，那个举止优雅、容貌出众、能力卓越的塞巴斯钦，其真实身份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如果你仔细观察过他那一双红眸里的光彩，或许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发现些恶魔的蛛丝马迹。

【その伯爵、神秘】

接到女王陛下的委托书后，夏尔立刻马不停蹄地从乡村的宅邸赶到了伦敦。

虽然夏尔身为凡多姆海伍家族的当家，拥有英国最大的玩具公司和糖果公司，但同时也为女王处理英国黑手党等棘手工作。众所周之，女王陛下几乎把所有肮脏的、困难的烂摊子都交给了凡多姆海伍伯爵，因此他暗地里也被伦敦警察成为“女王的走狗”。

由塞巴斯钦亲自驾着马车，来到了凡多姆海伍家族在伦敦的宅邸。塞巴斯钦将还在抱怨“真是的，伦敦的空气太污浊了”的少爷扶下马车，然后跟着少爷上了台阶。

塞巴斯钦打开了大门，然后侧身让到一旁，“借着出行晒晒太阳，您的脸色才会更健康一些。”

冷冷地哼了一声，夏尔将黑色礼帽摘下来顺手丢给塞巴斯钦，“如果不是因为伦敦最近富商频繁暴毙，我才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

“昨天博尔顿伯爵遇害，凶手手段残忍尸体基本不成人形。”

“一会儿我们去现场看看。”

“Yes， My Lord.”

然而等到夏尔真正达到了事故现场，看到那仍然遗留在现场还没处理的尸体的时候，却也真的被吓了一跳。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有这么悲惨的事情发生，与其说是被利器所乱刺，倒更像是被野兽所啃噬后剩下的残骸。

见到一个孩子闯进了警戒区，负责的警察出来拦截，“喂，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快点回家去吧。”

夏尔压根不屑于跟他说话，倒是从背后走过来的警署署长认出了他，“凡多姆海伍伯爵，你来这里干什么？”

“哼，女王陛下让我来处理一些你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夏尔说着亮出了盖着女王专用皇室红徽的信封以示证明。

趁着警察发愣的瞬间，夏尔抽走了他手上的调查记录，快速地扫了几眼，“完全没有进展嘛，全是些没用的线索。”

“这件事情将由我们伦敦警察负责解决，请你不要插手！”

“我们走吧，塞巴斯钦。”

反正现场也已经被破坏了，夏尔理也不理警署的人，就这么扬长而去。

恶魔调查的能力可是不容小觑的，仅仅是一顿下午茶的功夫，塞巴斯钦就已经亲自去调查了至今为止所有遇害者的资料并且汇总整理分析出了其共通点。

“切~动作还是这样快啊。”放下红茶，夏尔嗤了一声。

“身为凡多姆海伍家的执事，连这种程度的事情都做不不好的话那又该怎么办呢？”塞巴斯钦薄薄的嘴唇勾了起来，红色的眼眸缓缓下垂微微阖上，遮掩住了犀利的视线。

“说吧。”

“经过我的调查，这些遇害者身上唯一的共通点就是，在他们遇害的前一段时间，都花重金买过宠物。”

宠物？哪又算什么？但是深知塞巴斯钦能力的夏尔并没有对这个不靠谱的关键词表示出任何疑问，而是静静等他的后续解释。

“我调查过，在暴毙案件陆续发生前的一个月内，伦敦总共开了二十七家宠物商店。但是碰巧……那些死掉的可怜虫们都在同一家商店里购买过宠物。”

夏尔从藤椅上站起来，“你应该知道那家宠物店在哪儿吧？”

“马车已经在外面恭候您了，少爷。”

身为凡多姆海伍家的执事，如果连主人的思想和行动都无法预测到的话，那岂不是太失职了么。

站在街对岸，夏尔扶着手杖打量对面那家毫不起眼的店铺。灰溜溜光秃秃的，甚至没有挂上“宠物商店”的招牌，跟左右那些装修得奢华迷醉的店铺比起来，这家店简直就像是已经倒闭了一样……话说一个宠物店竟然有本金开在这条最繁华的街道上？

“少爷，您是否想要进去看看呢？”塞巴斯钦垂手站在夏尔身后，问。

夏尔点点头，然后平生第一次走进了宠物商店这种脏兮兮又不入流的地方。

推门而入，夏尔顿时有点恍惚——店内并没有见到一般宠物商店应该存在的鸡飞狗跳的场面，准确来说，店里甚至连一只动物都见不到！别看外面那么破破烂烂的，店内装修得很别致典雅，猛一看都更像是古董店，到处充溢着一股东方的气息。

“塞巴斯钦……”

夏尔刚想问这真的是宠物店么别找错了地方，就见从屏风后绕出了一个人——他穿着紫色的纹式长衫，掐腰的款式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那纤细的身材，纯正的高贵紫不遗余力地衬托出他身上端庄典雅的气质，那比女子还要姣好的容貌使得他普通的微笑也凭空增添了几许妖媚。

“欢迎光临我的宠物店，我叫D，你可以称呼我为D伯爵。”明明是个中国人，说起英语来却有着纯正的伦敦口音。

伯爵？夏尔蹙起眉，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在位的伯爵家里有宠物商店的营生啊……不过既然这个人是有爵位封号的，要调查起来应该就容易得多了。不过这个“D”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过是个胡乱起的代号……

“这位是夏尔·凡多姆海伍伯爵。”塞巴斯钦介绍自家少爷。

“哦，两位先请坐。”D伯爵狭长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塞巴斯钦，似乎正看得有趣。但这并不影响他扬声冲里面喊，“阿彻，送红茶来~~”

夏尔坐在沙发上，塞巴斯钦站在他的身后，两个人同时注视着一只像羊又像狗的动物从后堂窜出来，然后它的脑袋上顶着茶具，大摇大摆地晃到了D伯爵眼前……

比起夏尔的彻底震撼，塞巴斯钦显得要镇定的多，他神态自若地绕过沙发，抢在D伯爵之前弯腰拿起那只四不像动物顶着的托盘上的精致瓷器，略微皱着眉一副失望的表情，“你居然想让少爷喝这种香味已失的红茶？”

接着他转身走到玻璃壁柜前，自顾自地拿出一套崭新的茶具，同时又在里面找到了一盒英国红茶，然后开始自己动手为少爷泡茶，同时顺便开始教程——“听好了，考虑到人数和茶壶的大小，茶叶要多加一些，沸水则加至二分之一的量就可以了。”

穿着黑色燕尾服带着干净白手套的完美执事一丝不苟地演示完这一切，然后将红茶端至自家少爷面前，再重新回到少爷身后站好。

“夏尔，你的执事真出色啊！”D伯爵像是刚看完马戏团的驯兽表演一样欣喜地鼓掌。

塞巴斯钦微微颔首，夏尔则仍然是不屑的表情，“作为我的仆人他只是克尽本分而已。”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能把恶魔收服成这样，您真的很厉害。”

此言一出，夏尔立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他……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塞巴斯钦是恶魔的事情？而同时，塞巴斯钦仍然很镇定地看着D伯爵，只是他嘴角的弧度越发地弯曲，那双血色的双眸里闪烁着冰凉而邪佞的光芒。

D伯爵却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客人们变化了的情绪，仍然沉浸于自己的小苦恼中，小声念叨着“哎呀果然我也应该请个像塞巴斯先生这样有能力的执事啊，听说做甜点的功夫也是超一流的。”

右眼的金色宛如太阳，左眼的紫色却又宛若修罗，虽然这不意味着拥有神魔两种力量的庇佑，但既然D伯爵拥有了承越千年的生命，自然会有洞察命运的双目。

【その执事、调查】

伦敦的夜晚总是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弥漫的大雾为作奸犯科提供了天然的屏障。因此在伦敦，特别是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很少会有人入夜后仍然在街道上走动。

浓雾弥漫，连月色都遮掩了，就在这样的月黑风高杀人夜里，夏尔站在一座金碧辉煌气派万千的宅邸外——当然带着他的执事。高高的栅栏内点着通透的灯火，一副歌舞升平的和平气氛——典型的富人生活。

“塞巴斯钦，一连几天你每天夜里监视的就是这里？”因为太过和平，和平到没有半点会即将发生凶杀案的端倪，夏尔忍不住对塞巴斯钦提出了质疑。

塞巴斯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附耳到夏尔耳边压低声音说，“这宅院的主人上个星期在D伯爵的商店里买回了宠物，之前那些被害者都是差不多在买回宠物几天后被杀害的，按照时间来推算这个人也差不多了。”

“嗯……啊！你干什么！”

夏尔一阵惊呼，因为塞巴斯钦突然打横抱起他。虽然明知道他不会把自己扔到地上，但是夏尔还是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让自己更贴近他从而寻求安全保障。

“当然是带着任性着非要跟来的少爷进去啊。”塞巴斯钦低头冲着怀里的人笑，“外面风大，要是冻着了您可就是我的失职了。”

然后敏捷地凌空跃起，跳入了人家的宅院内。接着抱着夏尔以超乎人类想象的速度一路飞奔，直奔主宅。这其间遇到了三头凶神恶煞的看门犬，塞巴斯钦连停都没停，只是抛过去了一个恶魔独有的眼神，然后那三个畜生委屈地哀鸣了声后夹着尾巴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