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点头,忻茗才松了一口气。
她道:“表姐说洛家的女子都是狐媚女子,先前我皇兄眼里都是你,还……还跑去冷宫伤了自己。冷宫啊,哪里是他去的地方?现在是我漓哥哥,说是未曾见过你八姐,却坚决要娶她为王妃。我母后自然是不同意,他便……”
我想起那次偷听到的谈话,他们母子的感情本来就是那般生硬,现在为了一个女子,自然又会吵架了。
其实太后的心思我如何会不知道?洛棋位高权重,我又宠冠后宫,那么她自然是要担心殷家的江山的。再者,殷漓又要娶洛棋的又一个女儿,叫她如何能不担忧呢?不管她与殷漓的关系如何,江山到底是姓殷的,这一点,恐怕太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的。
她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抬眸看着我,我朝她笑:“傻丫头,后宫不得问政我知道,可是外朝的政局我虽身处内廷也不会不知。太后有她所要保护的东西,皇上与王爷有自己……爱着的女子,这一切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皇嫂……”
我笑得无奈:“一个狐媚女子的头衔不是说但的但不得,全凭世人怎么看了。历朝历代的红颜祸水还少吗?又岂是她们自己愿意的呢?”
“皇嫂……”忻茗叫着我,我知道她是不愿看我伤心难过。
我摇头道:“忻儿不要说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你说的,我只当未听见。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忻儿……”我直视着她,“我会很坚强的,所以不必担心我。”
权利,名誉,都不是我追求的,包括殷曲的宠爱。
只要洛子商活着一天,我便有活下去的勇气,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哪怕我在宫里已经不能为他去争取什么,我也不会轻生。
他在,我便在。
有一天,他不在了,我便随他去。
忻茗叹息道:“皇嫂能这样想,忻儿就放心了。最近宫里发生这么多事,实在让人头疼!”她停了下,又道,“你千万别怪我皇兄,他不过是一时被迷了心窍,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忻儿多虑了,我如何会怪他呢?”
那可是皇上啊!我怎么怪他呢,他也不会在乎我的,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他一时兴趣,一时有过利用价值的基石罢了。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将要嫁给殷漓的女子,她可也与我一样有过心上人?可也与我一样受着胁迫?
呵,总归,她是比我要好的。王府,总比皇宫来得小。不管是院落,或是人心……
还有殷漓啊,他与殷曲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不是帝王,他只是一个王爷,一个闲云野鹤的王爷。
……
忻茗什么时候走的,我仿佛已经模糊得记不清了。
很长一段时间,重华宫冷清了下来。
谁都不来,不管是殷曲,忻茗,淑妃,太后,赵筝,周美人,还是杏吟……我也乐得清闲,连洛棋那边都没有动静。
也是,太后不同意殷漓与洛英夕的婚事,洛棋管这事都还来不及,自然就没有时间来管我的事了,倒让我暂时松了一口气。
六月了,天气是愈发热了。太阳下面稍微站一会儿,就觉得汗津津的,浑身不舒服。
殷曲下令把我禁了足,我也没有关系,反正这宫外谁都不是我牵挂的,倒不如一人呆着这重华宫里头。坐在凉亭里,倚着凭栏眯了眼,春桃站在边上为我轻轻打着扇子,那风拂面也是带着暖意,听着院中知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声,隐隐的,竟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疯了吗,居然梦见殷曲来了……
那日的话,说的像是他这辈子都不会踏足重华宫一般,来了,也是去意翠阁的,如何会往我宫里来?
于是我断定了,这只是一个梦。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那样出人意料,何况这里是皇宫。
一只大手用力揽上我的腰,一扣,撞上他的胸膛。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我的睡意惊掉了一半,我睁开眼。
他看着我,眼里带着笑意,带着玩味。俊朗的脸庞,是霸道与不可一世的并存。他是在告诉我,他是皇上,是我的天,他想做的,我只有从。
“朕的芙妃可真是惬意的很啊!”他的话,笑着说完,却是冷冷的,夹着嘲讽。
我看着他,不说话,男子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混着夏日里独有的泥土的味道,我却不怕他了。才下了早朝,他便来,绝非只是为了看看我惬意的样子。
我都已经与打入冷宫无异了,还会怕他什么呢?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朕!”他似乎很不满,语气开始发狠。
我闭了眼,你说不看就不看,瞧,我多听话。
可是他还是不满意,粗重的呼吸声便已听得出,他怒了。
无奈地笑,不喜欢了,不爱了,怎么做都会惹他生气的。
可是我多委屈啊,既然这样的话你又来做什么呢?
来了,要生气。
见了,要生气。
不看,还是要生气。
殷曲,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呢?
他稍一倾身,拦腰把我抱起来,一如当日他抱起杏吟的样子,转身向内室走去。
我忽然好难过,爱情没有了,信任没有了,剩下的还有什么啊?
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胸前,听他强有力的心跳,忽然就流泪了。也许压抑得太久,又闻到龙涎香熟悉的味道,激起了我埋藏已久的脆弱吧。
殷曲直视着前方,我知道他是故意不看我。
一脚,踢开了房门。
一勾,又关上。
他把我丢上床。
“皇上……”我讶然,现在可是白天啊!
他不理我,吻着,不温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粗鲁。
他伏在我身上,忽然笑起来:“朕这么久没有碰你,你那父亲似乎很不高兴啊!”
洛棋……
难怪殷曲今日忽然来了,难怪他会这般反常。我甚至都能想象得出今日外朝庙堂之上的暗涛汹涌了。
“呵呵——”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笑什么?”他问,不善的语气。
“皇上愿意宠幸臣妾是臣妾的福气啊,无论什么原因都好。”
他在外朝受了气,受了洛家的气,回头要报复在我身上,只因,我是洛家的女儿。那么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殷曲决定的事情,不是我能够改变的。与其求他,不如顺着他的意,心已经死了,哪里还会在乎肉体呢?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还是芙妃懂朕的心意啊!”他说着,仿佛憋了一肚子的气,不是爆发,却隐忍着,比之动怒的时候更令人害怕。
他咬住我的唇。
忽然,直接进入,毫无预兆。
“啊——”我痛得叫出声来。
没有情欲,所以更痛。
“呵呵——”他低笑着,靠近我,“喜欢吗?”
我死死咬着唇,任凭眼泪滑落,再不吭声。
这是第二次了,你折磨我。
那一次,是用温柔。
这一次,却是用了残暴。
我不知道他继续了多久,他累了,才心满意足地在我身边躺下。
我撑着眼睛,仰面躺着,一动不动。
仿佛动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过了好久,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起来,才知道他是睡着了。从晌午一直睡到晚上,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半睡半醒着。
没有人来叫用膳,谁都不敢来。
我努力不去看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躺着。
忽然,感觉身边的人侧身,尚未来得及想,便被他轻轻地环住了。他的下颚抵着我的肩,喃喃地道:“芙儿……”
我吓了一跳,微微侧脸,见殷曲的睫毛抖动着,却是闭着眼睛。
睡着,如何会叫我的名字呢?
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含情脉脉……
我越发不懂他了,讨厌我,却还要与我做出亲密之事,却还要与我同处一室,却还要这般柔情似水地唤我的名字。
动了下,他抱得我更紧了,突然又道:“为何你是洛棋的女儿?”带着无奈,带着痛心。
呵,我怎么会是洛棋的女儿呢?
殷曲啊,你可知道我根本不是洛棋的女儿啊!若非为了洛子商,你我根本不会有交集,我也……不会进宫做你的妃子。
他不再说话,只是抱着我。
躺着躺着,我终于还是睡着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身边却已是空荡荡的了,不知殷曲何时走的,我竟毫无感觉!
叹一声,他是皇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日子照样过着,这一晚不过是个小插曲。
白日里又听说殷曲在意翠阁留了宿,想来是在我这醒了便直接去了那里。
我的禁足令他并没有为我解,反正我也无所谓。
只是这一次,洛棋的安静总让我觉得不安,心,时而忐忑,时而惊慌,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偏偏周围又都正常得很。
赵筝倒是来得勤快了,有时候就是纯粹过来吃桂花糕,有时候拿了冰镇的酸梅汤来与我一起喝。接近三伏天了,真的很热,我每次都能一口气喝掉好几碗酸梅汤,却仍是不够。
夏香总是嗔怒:“娘娘不许多喝了,到底是凉性的,喝多了不好。”
我是笑着,天这么热,吃几块冰也是好的,更何况这样鲜美的酸梅汤。
不出去,人懒了,仿佛也愈加贪嘴起来。
春桃总算不再那么担忧地看着我,她也会笑了:“娘娘最近也是胖了些呢,奴婢看着也高兴!”
呵,真是奇怪,没有了殷曲的疼爱,没有了杏吟的关怀,我居然倒胖了?真不知是悲哀还是开心。
杏吟的进位终是止步了,大抵是因为没有怀上龙种吧?绕是殷曲再宠爱她,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进位了。婕妤再上可就是一宫主位的九嫔了,我想太后也是不会再袖手旁观了。可是殷曲多聪明,走到这个关口便不再往前了,恰恰抵在那个门框上。
倒是赵筝承幸过几日,进封了宝林。甚至还有其他几位位分低的,都一一进了位。唯独那周美人,依旧没有动静。
这一日,我卧在榻上休息,来人禀报说是淑妃来了。
我倒是奇怪了,如今我都已经与被打入冷宫无异了,她还来做什么呢?要说是为了说些嘲讽我的话,那么也该早来了,不会等了那么两个多月。
春桃为我披上外衣,一道出去。
见夏香泡完了茶,垂手立于一侧。那茶就搁在桌上,飘着香,却是一口未动。
淑妃端坐着,一脸的铁青之色,果然,她来是没有好事的。
见我进去,璐莎倒是识趣地向我行礼,再不济,我也还是个妃子。
笑道:“今日什么好日子,淑妃娘娘竟到我重华宫来了。”
淑妃嘴角一动:“本宫原先还担心着过来见着妹妹伤心不堪,不过看来妹妹倒是很想得开啊,竟还这般春光满面!”讽刺的话,她似乎总是不嫌多。
我过去坐了,自然不会计较她的话。
她倒是先忍不住了:“妹妹是否真的以为有洛府在后面为你撑着腰,皇上就会事事谦让你么?哼,本宫奉劝你不要太过天真!”
她以为我的淡然是因为背后有着洛棋这棵大树,她以为我对着殷曲是有恃无恐。呵,其实最天真的是她才是!
纵使我是洛棋的女儿,殷曲又岂会事事让着我呢?
他不会,因为他是皇上。
“臣妾后面有谁不重要,那终究不过是外人。总不比的娘娘你有太后护着,说到底皇上也是她的儿子。臣妾自然是无法与娘娘你比的。”太后会护她至何种程度我不知道,但总少不了这一层关系在里面。
淑妃破天荒的没有动怒,撩人一笑道:“财,不可贪;权,不可满。洛家的势利如日中天,可也是极致了。本宫今日是奉了太后之命来告诉你,八月十八王爷大婚,娶的,仍然是你姐姐。太后的意思,既然你也是姓洛的,便一起去吧。”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用了“仍然”两字,看来我果然是没有想错,太后担心的就是大权问题。我不知道的是,最终她拗不过的究竟是殷漓还是洛棋?
但是这些都不是我所关心的,淡淡地道:“娘娘莫不是忘了,臣妾尚在禁足中,不便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