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茗离开后,我独自坐在厅里饮着茶。
那叫小唯的丫头来了便乖巧地跪在我面前请安:“小主万福!”
我轻将杯子放下,笑道:“也没事,昨日的事我该好好打赏你。”
“奴婢谢谢小主赏!”小唯恭敬地叩首,语气带笑。
我心底嗤笑着,你笑,笑的怕是我的愚蠢吧,笑,亦是冷笑!
不动声色,挥手示意她起身:“小全子,带她下去领赏五十两。”她眯着眼睛又要谢,我却道,“今日放你假,休息去吧。”
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嘴里说着谢谢,唇,却是隐忍着笑意。
小全子带她下去了。
杏吟道:“知道你心里有主意,可是这样……她不是越发猖狂了?”
我的目光仍是望向小唯背影消失的方向,一手端起茶杯浅饮一小口:“她好不容易听了些事情,总得有个让她无报信的时间吧?”
杏吟看了我一眼,未再说话,不过眼里是满满的信任。
“小主小主!”春桃一路大叫着冲了进来。
杏吟伸手打了她,嗔怒:“嚷嚷些什么?”
春桃揉着额角,手指想外面,脸色却是我从未见过我激动:“小主,传招的公公来了!”
我霍地站起身。
终于……来了。
“小姐……”杏吟低低地唤我。
我回神,朝她浅笑,我没事,真的没事。
这一天,总会来的,不是吗?
那位公公,身着紫色花纹的服饰,比起那些小太监来,显得稳重得多。看他的年纪,也知道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了。
他见了我,慈祥地笑,手里的拂尘甩至一边,恭身道:“小主安康。”
我亦是笑:“公公无须多礼,春桃,快些给公公上茶。”皇帝身边的人,自然是要好生对待的。
公公忙道:“老奴惶恐!”
杏吟道:“公公不必如此,日后我们家小姐还得仰仗公公照应着呢!只是不知公公是否赏这个脸呢?”
公公是个识趣的人,笑道:“小主有皇上恩泽,自然是福佑无边的。”
我点头不语。
他又道:“今日皇上可是翻了小主的牌子,请小主准备一下,随老奴去沐浴更衣。”
我向杏吟看了一眼,她本能地想拉我的手,却是忍住了。
公公道:“小主不必紧张,老奴在外面等着。”
他转身欲走,我却叫住了他:“公公请慢,无须准备,我这就随公公走。”
朝杏吟一笑而过,却不小心瞥见她眼底的一抹苍凉。匆匆转过头,不想让她看见我这一刻的软弱。
缓步踏上鸾轿,随轿的宫女在放下帘子的一刹那,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那样快地滑过脸庞,没有灼热的温度,剩下的只有冰凉。
恍惚中,感到了那竹蜻蜓的荒凉,还有洛子商昏迷时唤我的那声“妁儿”……
子商。
从来不敢叫出口的两个字,此刻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
鸾轿在清漾宫前缓缓停下。
我扶着宫女的手出了轿子,清漾宫三个大字若烫金般闪闪发亮,仿佛承载着无数女子的欣喜与悲哀。
步至里面,早有宫女们侯着。
见我进去,齐声道:“小主吉祥!”
我挥手:“免礼。”
一个宫女上前,欠身道:“请小主随奴婢来。”
我点头,跟上她的脚步。
不过数十步,展现在眼前的便是一间四方宽敞的大堂,中间以微透的纱帐隔开。那一边,袅袅地飘着热气,温和的水汽漂浮在空气中,闻出了花香。
我伸开双臂,任由宫女褪了我的衣衫。
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打得我的脸颊一片潮红。看那浴池,却是一派朦胧景象,哪里还有水呢?单不过是自己的影子罢了。
抬脚点开那池水,听着水花溅起的轻微“哗啦”声。思绪仿佛回到那日在太岭湖边失足落水的事,不一样的水温,心却是一样的冰凉。
宫女端来了篮子,盛满了各色的花瓣,红的,黄的,紫的……它们都兴奋地跳跃着,尽情地释放浑身的香味。
缤纷的色彩,自我的头顶铺天盖地地飘然而至,落于水面,激起涟漪层层。
我忽然接住一瓣,凝视着,直到泪滑出了眼角。
混着这满池的水,流泪,也可以掩藏得那么好。
宫女细心地为我沐浴,体贴地问我水是否够暖,她的手是否捏得舒服……我心不在焉地应着。
……
赤裸着身躯,由朱色的布裹住。
被轻放于乾清宫的龙床上。
龙涎香的味道已不再只是淡淡的,而是愈演愈浓……
灯光,隐隐透过明黄色的蔓罗纱帐,在我眼前晃开来,一圈一圈,若光晕一般,让我的思绪忽然飘渺起来。
忽然听得外头太监高声道:“皇上万岁!”
他来了。
我的夫君,来了……
那一刻,我竟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男子度至床边,低头含笑。
墨染如瀑的发,玉雕的庞,点绛唇。
也许我一直没有好好看过,原来殷曲竟是这般好看。
他俯下身来,坠在耳边的佩玉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含住我的唇瓣,他眼底染笑,轻吐出两个字:“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