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1)
帝玖直接将面包车驶进小区。
若素留意到门卫并没有拦下他们的车盘查。
帝玖将面包车停在三十七号门廊前,空虚拉开车门跳下车,左右观察片刻,示意若素下车,敛去一向阳光颜色,郑重对若素说,“小素,未来一段时间,日脚会很辛苦,你多保重。”
若素点点头。
上楼回到家里,安亦哲听见门响,已经先一步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看见若素进门,他大步走过来,一把将若素双肩握住,由顶至踵,仔细打量,“你没事罢,若素?”
“我没事,帝玖他们将我保护得很好。”若素凝视他双眼说。
安亦哲拉过若素双手,牵她坐进沙发里。
“若素,你要有心理准备。”安亦哲直视若素,并不闪躲眼神。
“有人将四年前的旧事翻出,透露给各大媒体。市宣部有不成文规定,媒体不报导领导家属子女的私人生活,除非……”
若素微微一震,她听得懂安亦哲言外之意。
“时值换届,公安局又大力打击黑恶势力犯罪,触及颇多人神经。”安亦哲望着若素,伊神情略略紧张,可是大体上还算镇定,只是一双越捏越紧的手,透露她内心沉重。“我不打算向黑恶势力妥协,所以,他们打算拿你来要挟我,逼我放手。”
或者,就此终止政治生涯。
“妈妈知道了吗?”这是若素唯一担心的问题。
“我已经把妈妈暂时送到我爸妈处去,借口我们要装修一间婴儿房,怕吵到她老人家。”
“谢谢你。”若素思及四年前妈妈因听说她涉嫌**而被拘捕的流言,一气之下中风不起的往事,不是不煎熬的。
“我可以尽快安排妈妈去荷兰进行物理治疗,暂时避开这些。”
若素看他一眼,“然后呢?妈妈早晚要回来,这件事瞒得了她一时,可是瞒不了她一世。”
“这只是最稳妥的一种办法。”安亦哲笑着刮一刮若素鼻尖。
“最冒险的呢?”若素发现生活在一起日久,便渐渐了解彼此思路。
“你愿意陪我冒一次险吗,若素?”安亦哲微笑,问。
若素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有些事,潮水般涌上心头,又慢慢退去,最后悉数化成一抹微笑,“好。”
次日,若素照常上学放学。
晚上安亦哲下班,两人一起去安家,将若素妈妈接回来。
安父安母俱已知道儿子媳妇遭大小媒体围追堵截,难免担心。
可是一见儿子媳妇面色平静,便也不多问什么。
安父将儿子叫进书房里,只叮嘱他,自己小心谨慎,有事不妨多向英老爷子讨教,老爷子见惯大风大浪,如今虽然已不理事,可是,经验到底比年轻人丰富。
安亦哲称是。
安大哥沉默地望一眼弟弟,在他们临走前,交给安亦哲一张写有数个号码的信纸。“我的几个同学,在中央供职,万不得以时候,你可以同他们联系。”
“谢谢你,阿哥。”安亦哲微笑。
安亦军拍一拍弟弟肩膀,“你自己选的路,我帮不上什么忙,你多小心罢。”
两人接了若素妈妈回到家里,稍事休息,便齐齐到若素妈妈床前。
若素拉住妈妈双手,将四年前发生的一切,仔细讲给妈妈听。
这是若素妈妈,第一次自女儿处,听到事情的完整版本。
这件事,曾是若素母女之间最大的心结,她不问,若素也不说。
如今听女儿字字句句说来,当初流言甚嚣尘上时候,若素竟在审讯室里,吃了那么多苦,若素妈妈便忍不住流泪,一边狠狠拍打安亦哲。
安亦哲一动不动,任若素妈妈泄愤。
若素妈妈最后累了,示意女儿去替她倒杯水。
若素望一望母亲,又看一眼安亦哲,依言去倒水。
若素妈妈颤巍巍撑起身体,坐直,“……我们不用你……同情……”
“妈妈,如果是同情,我不用和若素结婚。”安亦哲直视岳母眼睛,平心静气说道。
若素妈妈深深注视这个将他们一家从窘境中解救出来,可也是一切苦难根源的男人,倏忽叹息,“……别再伤害……小素……”
安亦哲颌首。
安亦哲连夜乘飞机,去了首都。
临行前,他亲吻若素,“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回来。无论舆论导向多么不利,你只需要记得,今次你不是你一个人,我会和你在一起。”
若素在回吻这个男人,与狠揍他一拳之间,略犹豫片刻,最后在他胫骨上,踢了一脚,“要走就走,不要婆妈!”
“等我回来。”安某人眉头都不皱一下,拎着短少行李,下楼去了。
若素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却从无一刻似当下,慢慢平静。
若素想,只要安亦哲,露出一点点为难颜色,不必多,只是那么细微的一点,她都会毫不犹豫,像上一次那样,带着母亲,远远逃开。
可是不不不,他说,你不是一个人,我会和你在一起。
四年前,若素在绝望中,等不到这样简单一句话。
四年后,若素在最最意外人口中,听到这句话。
若素靠在门上,垂睫微笑。
只一句话,已给她足够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流言蜚语。
次日上学途中,已经有八卦小报,扑天盖地,报道本埠副市长新婚妻子四年前涉嫌***被警方拘捕,恰恰该领导目前正领导警方,大力打击本埠黑恶势力控制下的娱乐场所**活动,实在讽刺。
虽然小报并未指名道姓,可是劲爆内容,配上模糊不清的照片,很难不引人浮想连翩。
然而若素却有些置身事外的看客感觉。
这出以她的“过去”,要挟现任安副市长的戏码,将怎样落幕,若素十分好奇。
她的这段“过去”,安亦哲非但知道,而且一清二楚,他要如何在不能解密国家安全档案前提下,挽回这场针对他的政治风暴?
若素约略做过了解,涉及国家安全机密档案,满三十年未接到保密期限变更通知,才可自行解密。
这一点于他们,无疑十分不利。
若素不晓得安亦哲所谓“冒险”,到底指什么,然则她相信,安小二是不会打没把握的仗的。
下午若素没课,进图书馆查半天关于毕业论文所需要的资料,抬腕看一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便收拾背包,戴上棒球帽,从图书馆从来,准备回家。
纽约扬基队棒球帽,灰色卫衣,水磨蓝牛仔裤,帆布运动鞋,若素走在校园里,十分低调。
衣服颜色要低调,尽量避开安静偏僻地带,迂回前进,不与陌生人交谈……若素在心里默默重复安亦哲教她的反跟踪要点。
还没有走出校门,若素接到电话,电话彼端是英老夫人和蔼亲切的声音。
“若素?我是英妈妈,我在邯郸路出口等你。”
若素对这位陪伴英老爷子一生,饱经风霜,优雅不改的老人,充满敬佩,这时听见她的声音,若素忙道,“好,我就快到门口了。”
挂断电话,若素加快脚步,走出外文学院大门,果然看见黑色红旗汽车停在校门口不远处。
在进进出出的同学来得及指指点点前,若素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司机将车驶离外文学院门口,若素在深色车窗里朝后望,看见有人追上来拍照。
“很辛苦罢?”英老夫人微笑着,问道。
若素想一想,“其实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
英老夫人拍拍若素手背,“这样说起来,的确是。我随同孝国,就是你英伯伯,出访欧洲时,吃不惯西餐,又有时差,又担心失礼,神经时时刻刻紧绷,回到国内,最怕有评论说,英夫人哪里言行不妥。一夜睡醒,满嘴起泡。”
若素简直可以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精神高度紧张,表面还要维持优雅淡定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