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夜似乎过得很漫长,很安静,连青与青衣在帐子内进进出出,照顾着依旧有些昏迷的明大,没了帐篷,薛如意也没有再休息,只是坐在火堆旁,不安地思索,时不时地看向世伶的方向,世伶虽有感觉,却没有注意,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林子里,那些看不清楚的地方,任何声音,任何气味,任何光线,都在她的注意范围之内,她几乎绷紧了全身的神经防范,这更加地让薛如意奇怪了……
趁着梁伯添柴的空当,薛如意凑了上去:“梁伯,您在王府多长时间了?”
梁伯看了一眼薛如意,须发花白的脸上看不清表情:“有些年头了。”
薛如意知道,自己问的唐突了,但是,那个疑问一直在自己心中,挥之不去又求证不得,真的是烦的她难受极了,她必须知道,于是,薛如意耐着性子跟梁伯打探:“那世伶呢?”
梁伯眉宇间似乎蹙了一下,随即分开:“从小就在王府的。”
薛如意脸色刷地白了个彻底,用了最大的力气稳着声音:“从小……是,多小?”
梁伯诧异地看着薛如意,不解地摇了摇头:“属下不是很清楚……”
薛如意只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黑洞,爬不上来,却又不甘心掉下去,进退不得……
好在,这一夜似乎没有更多的波折了,薛如意一夜无眠,早上洗漱过后,双眼中的血丝吓了青衣一跳,而连青看到后更是愧疚不已,他只能确定世伶与那黑衣刺客相识,但人生在世,怎么可能没几个朋友,是他太莽撞了。
用了些干粮之后,薛如意依旧精神不济,因着明大是个伤员,马是不能再骑了,只得与薛如意挤一辆马车,世伶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让青衣随了进去,毕竟薛如意是祈王妃,单独与一名陌生男子同坐一辆马车是不合规矩的。
虽然马车不算太小,但三个人挤在里面便显得空间不是很富足了,明大脸色惨白,一直闭目养神不再聒噪,青衣只是服侍了薛如意,对明大并不理会,而薛如意却如丢了魂一般,拖着香腮望向窗外。
“夫人,前面就是小王村了,咱们要进村子了夫人自己也小心些。”车外,梁伯低声地嘱咐,薛如意却如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傻呆呆地望向窗外,青衣看了一眼,见薛如意没有反应,便自作主张地应了梁伯,回头紧挨着薛如意端正地坐好。
小王村建在官道上,宽宽的官道从村子正中央而过,是墨城南下必经之地,原本尚算富足,只是八王起事后难民北上竟是将他们这里洗劫了一番,村内的人也纷纷逃难而去,如今,这座村子即使算不上空壳,也没剩几户人家了,可是,他们还是必须通过这里,好在村子不算大,不出意外的话一盏茶的时间就能离开,但经过昨日的袭击,梁伯和世伶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薛如意望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土围墙,心中似乎有了更不好的预感,只是烦躁和焦虑,却说不出原因……只得死死地盯着那一段看上去完好无损的围墙发呆。
马车骨碌碌地进了村子,薛如意入眼便看到昨日见过的几名强盗,衣衫褴褛,蜷缩在街头,或三五成群,或一人独卧。
薛如意心中一紧,这哪里是强盗,这分明就是难民……可这些难民不去难民城,却在这里做些打劫的营生又是为什么……薛如意干脆掀开帘子向外看,青衣想要制止,却被薛如意推了开去。
车子依旧沿着官道前行,难民看着眼前这辆普通的马车虽然虎视眈眈,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认出了驾车的老伯和坐在车辕上的狠厉女子,以及车后随行的冷酷男人,他们一边斜着眼睛偷瞄着马车,一边将头凑做一团嘀嘀咕咕,那模样,简直像是盯着来到嘴边肥肉的狐狸,奈何却知道那肥肉后面跟着的是个猎人,吃了肉会丢了命,可不吃……又实在饿得急了。
突然,那一团团褴褛衣衫的难民中,一个身影猛地冲向马车,薛如意心中一慌,悠地放下车帘,世伶速度飞快地将那个横冲直撞地人按在了地上,入手是硌人的骨头,世伶却丝毫没有怜惜,正打算抬手解决,却听得那被按之人发出凄厉的哭喊:“薛妃娘娘!薛妃娘娘!”
世伶大惊,抬手捂上身下人的嘴巴,将她拎了起来,而另一边,薛如意早已诧异地重新撩起了车帘,可下面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她甚至不曾看清楚……
只觉得马车似乎在一瞬间飞奔了起来,尾随的连青如利剑一般冲了出去,尖利的叫喊声也在这一刻此起彼伏,剩下的便是几具尸体扑通通地倒在了之前马车停留的地方,一片鲜血弥漫,再次骇住了那饥饿的人群……
等薛如意一行冲出小王村的时候,薛如意已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对面的明大依旧一脸平静,只是看着薛如意的眼神多了一抹深思,嘴角勾起的邪笑似乎多了阴谋的味道。
“小姐,你没事吧?”青衣脸色亦是惨白,却顾不上自己,只是扶着薛如意的手,攥的有些紧,不知道是要安慰薛如意还是借着薛如意安慰自己。
“只是死了几个人而已,姑娘不会被吓成这样吧?”明大虽然脸上无什么血色,但那股气势却平白的安慰了车内受到惊吓的两个女人,薛如意抚了抚胸口呼出口气,没有理会明大,只是命梁伯将车子停靠在路边隐蔽的地方,静等连青和世伶。
不多时,官道上两匹骏马飞驰而近,梁伯从藏身的地方连忙奔了出去,截下了差一点便错过了他们的连青和世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