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去了,楚奕譞才好整以暇地睁开眼,看着桌子上白色的信封干干净净,蝇头小楷字迹清秀,上书“王爷亲启”四个字,顿时心中如这边塞放晴的天空一般,不紧不慢地拿起信,小心翼翼地撕开,甚至,连那撕口都好生整齐。
可是……看了第一句,楚奕譞脸上浮现的笑容变顿时僵住了,眼睛再往下扫,那僵硬的笑容已如碎了的渣子一般,呼啦啦地掉了一地……
“薛如意!你敢!”楚奕譞低声嘶吼,猛地起身,想要迈步,却生生地顿住了脚,许久,才重新坐下来,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对着门外大喝,“流苏!”
“属下在!”流苏赶忙进来,看着楚奕譞一脸的狂风暴雨,流苏只觉得好奇,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飞鸽传书!让世伶给我好好盯着那丫头!若丢了人,让她提着头回来见本王!”楚奕譞一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梨木书桌顿时裂了一条大缝,流苏哆嗦了一下,赶忙应声退了下去,心中又有些哀怨,为什么薛王妃总是这么的……出其不意啊……
而帐内,楚奕譞再次将信纸摊开,看着那让他气的头顶冒烟的信冷笑连连……
吾夫奕譞: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妾身如意。
“休想!”楚奕譞气的红了眼,恨不得手里捏着的是薛如意那纤细的脖颈……这个不听话的小女人!
一连走了五天,薛如意仍然没有见到人来追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看来,楚奕譞对她真的只是利用罢了,虽然理智地告诉自己没什么可伤心的,只是离开了一个不爱她的人而已,但那股失望和心碎的感觉还是排山倒海地袭向她的胸口……有些憋闷的疼痛。
泪水,正不由自主地滑落脸庞的时候,车外那个她听了五日依旧在耳边聒噪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哎!世伶姑娘,你一个姑娘家,整日里怎么都不笑呢?笑一个嘛,你长的还是很标致的……”
“闭嘴!”
“哎,我这是夸你呢,你倒叫我闭起嘴来了,好心没好报……”嘟嘟囔囔的男子似乎扯了缰绳绕到马车的另一边,同样嬉笑,“小青衣,怎么坐在这发呆啊,要不要本公子陪你聊聊天啊?”
青衣斜兜了明大一眼,冷哼了一声:“人家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明公子又想从奴婢这里套什么消息去你那?好去我家小姐跟前抖搂,让奴婢再挨顿骂?”
明大讪笑了一下,前两日他好不容易跟青衣混的有些熟识了,得知这马车里的女子确实是祈王府的女眷,他一个没忍住试探了一下,没料到,世伶二话不说劈手就给了青衣一个巴掌,吓得他都愣住了……
两个婢女都没给他好脸色,明大不得不勒了缰绳慢慢地跟在马车后面,微微撅了嘴,很是不悦。
而连青却很不厚道地落井下石:“公子,别灰心,您这是初入江湖,经历的少才会这么无知,这本身不怪您……”
明大一个凌厉地眼神朝连青投了过去,恨不得当场射穿他,奈何连青依旧一脸面无表情似乎刚刚说那些俏皮话的人不是他一般……
“驾!”明大恼火极了,两腿一夹马肚子,马儿吃痛,飞奔起来,快速地超过了前面的马车,扬长而去。
而连青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依旧慢悠悠地跟在薛如意的马车后面慢行,因为他知道,他们家这位公子,跑不远……还得回来,因为他的好奇心丢在这了……
果然,没等他们走出二里地,便看到官道旁边那棵刚抽了嫩芽没多久的柳树下,明大正斜歪歪地靠在树底下,撅了柳枝把玩……
“夫人,天已经黑了,今日,怕是要在这里安顿一晚了。”车外,车夫梁伯有些忧心忡忡,离这里再有一里便有村子,但是因着八王起事,那里如今怕是寸草不生了,百姓都向墨城去了,留下的,除了些无家可归的人,便是些强盗惯犯,还不如露宿这里来的安全。
“这位老爷爷真是胡说。”明大收起懒懒的表情,皱着眉看向梁伯,“明明再往前不远便是村子,你为何非要薛小姐在这荒郊野外留宿?你安的什么心?!”
梁伯不与明大争论,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径自下车去打车帘。
薛如意微蹙着眉,在世伶的搀扶下下了车,看着明大认真的脸和梁伯不发一语的模样,心中有些疑惑:“梁伯……前面真的有村子?”
“当然有!我都去看过了!”明大抢先回答。
“夫人,梁伯不向前去,必有他的道理,这条路,梁伯走了半辈子了,若是条通路,梁伯如何会让夫人留宿在此?”世伶平静地替梁伯辩解,没有咄咄逼人,却显得理由充分,梁伯遂点了点头。
“夫人,前面的村子叫小王村,村子挨着盒子山,向来是强人出没的地方,如今八王起事,京都戒严,这个村子离京都只有百十里,如今早已是人去楼空,进村还不如不进……”这大概是梁伯这一路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薛如意心中有些感慨。
“那就听梁伯的。”薛如意点了点头,蓦地又看向皱眉不满的明大,微微笑道,“明公子也与我们待在这里吧,你虽武艺高强,但能省些麻烦,还是省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