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拨开拦路的小兵,瞪着这个比他壮实一圈的男子,方脸大耳,目若寒冰,他森然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个府上的?”
大汉不屑与他对话,闲闲地从身上解下一只黑色的苍鹫腰饰,在他面前一晃。
就是这么一晃,那些官兵还不觉得有什么,络腮胡子却倏然间瞪大了眼。
整个郯国,只有一股势力,以这种苍鹫腰饰为特征,他怎么会不知道。
“你们,你们是程门的?”
“知道了,还不快滚。”大汉负手侧过身去。
络腮胡子的气焰顿时矮了一截,脸涨得紫红,厚拳紧握,却无计可施。
程门是界外人对他们的称呼,实际上,他们一股神秘而诡异的黑暗势力。
他们不是王侯将相,不是富商之家,平日与权利之流并没有交集,但在朝廷,却有着四通八达的人脉,王公贵族多半不屑与之为伍,但是又不能否认他们卓然的地位,以及令人胆寒的震慑力。
正因为这种令人胆寒的震慑力,使得这股势力无论出现在哪个领域,官府都要避让三分。
他怎么会料到这股神秘的势力竟会出现在这里?程门是惹不起的,就算他今天可以硬着头皮带官兵冲进去,搞不好,明日就会身首异处,而且是从上到下一个不漏,他们行事向来在暗处,手段又利落狠辣,这就是程门的作风。
他们不好惹,他是知道的,他们是世界上,唯一不在乎王法的存在。
“好,我们走!”络腮胡子咬牙恨恨地说着,兵士们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连他们的首领都有了惧色,只得窸窸窣窣跟在后面。
人都走净散尽了,老鸨忙展开她非凡的交际手段,上前赔笑一通,一切不快就此中了,丽婉楼仅仅经过片刻的休整,又重新沉浸在鼓乐弹唱之中,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包厢里,红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飞出窍外的心神,随后,她又有些疑惑地,盯着面前这个淡定的男人。
方才,就在她走投无路,躲也无处躲的时候,忽然有一只大手把她扯进包厢。
健硕的臂膀把她的身体压在墙边,嘘的一声,稳住她极度慌张的情绪。
“不想被他们抓去,就乖乖待在这里。”
粗黑的眉毛,深邃的目光,还有铁石一样的胸膛。
除了将军,这是红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靠近一个男子,淡淡的男性特有的气息,在并不阔朗的空间里,氤氲开来。
红袖注意到,他并没有因为尚书府这几个字就有所惧怕,眼中却多了几分嫌恶,仅仅是派出去一个跟班,就自顾自坐在那里,安稳地喝起茶来。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举止,红袖曾尝试着猜想对方的身份——许是某家公侯王府的少爷,只是她心里仍旧惴惴不安,就算是他有路见不平的胆量和气魄,遇到尚书府这等咄咄逼人的气势,多半,也是要双手把她交出来的。
红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程门的人!
苍鹫腰饰不仅惊愣了官兵首领,门外那惊诧的一声,也同样让红袖为之一震。
难道面前这个二十来岁,面容坚毅的男子,就是传闻中程门的少当家,程风?
许多年前遥远的记忆,忽然重新涌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关于将军对她讲述的,种种有关程门事迹。
他们可以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也可以仗义疏财,劫富济贫,他们是世间一股奇怪的势力,不与正道为伍,独霸着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他们,是神灵与魔鬼的结合体。
最重要的,这股连官府都要为之忌惮的势力,却让红袖心中忽然闪现出一抹光亮。
竹篾是空的!
那些官兵,他们难道把含玉掳走了吗!
想到这里,红袖的心仿佛被抽了一记,顿时慌了手脚。
“含玉!”她大声叫着,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小巷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含玉的影子。
如果真的被他们抓去,含玉必定会受尽折磨,她想都不敢想。
程风身边的大汉,名唤作玄青的,奉命跟在红袖身边保护她的安全,此刻见红袖无比紧张,眉头一皱,粗声粗气地说道:“萧少爷,恕我直言,你的下人应该守在你身边的,怎么反倒自己藏起来!”
语气有些不解,更多的愠怒,要以程门的规矩,这样只顾自己的下人早就被驱赶出去了!
红袖摇头急道:“不是的,你不知道,含玉她其实……”
“少爷!”
红袖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娇小瘦弱,满脸是汗的小厮。
他的脸上惊喜交杂,全不顾有一个彪型大汉在场,又哭又笑地朝红袖扑过来,红袖也惊得叫起来,下一刻,两人竟公然在玄青面前,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红袖和含玉第一次经历这种恍若生离死别的折磨,两人毕竟是女儿家,一时间,眼泪竟难以抑制地流下来,哭了半晌,强忍着笑,为对方擦拭着。
只是玄青却看得呆了,这两人大男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憨直的脑筋是怎么也想不过来的,这要是在程门,算了,程门是无论如何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萧少爷,程门事务繁忙,玄青这就回去了!”他别过头去,不去看她们,只冷冷一抱拳。
“壮士留步。”
红袖忙擦干眼泪,笑着赶上来道:“这次少庄主为我解了围,在下不知道要怎样感谢才好,烦请壮士回去对少庄主说,改日我必定到庄上亲自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