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他们的愚忠,是觉得受人之托,要成人之事,而不是死心塌地地效忠大世子,捍卫他的地位和尊严。
想到这里,程风慢慢捡起了刀,慢慢微笑着走过去,送到了他的手中,阿成讶然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程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何止是他,屋内其他人也不知道程风此意如何,只有红袖,她了解程风的用意,心中忽然一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程风身上还有她很多并未了解的地方,而如今,她才又多了解了一面,心中不由得,开始涌起一种钦佩之感。
只听见程风一字一句地说着:“我不会杀你,不但不杀,我还要赏你五十两金子,放你回家,和老母团圆。”
阿成瞬间睁大了眼,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来害程风命的,程风却说不杀他,他无论如何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嗫嚅着说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愿意放了我?”
“大哥!你疯了不成……”
程风不理会身后的抗议,一笑说道:“像你这样肝胆之人,又有这样好的身手,实在是难得,我程风乃惜才之人,就算死在你手,我也是万万舍不得加害于你的。”说完,他回头向慕容寂说道:“给他些财物,让他回家给老母好好尽孝吧。”
慕容寂也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他想了想,从腰间拿出一枚晶亮的珠子,走到发愣的阿成面前,说道:“手头没有金子,这个足以值百金了,你去当成现钱吧,好好孝敬母亲吧。”
那阿成也不挪步,也不接珠子,只是呆呆地把目光从程风脸上移到珠子上,又从珠子上移到地面,呆了半晌,眼中却忽然窜出一丝泪花,当即单膝跪地,抱拳说道:“阿成有眼无珠,竟然听信别人中伤大哥的话,生出贼心,要害你这样的豪杰,如今大哥不杀,就是阿成的恩人,阿成又有何颜面受大哥之财?咱们贫贱不才,不过是一个买肉的屠户,空有一点微末本事,如果,如果大哥不嫌弃,小弟想就此拜在大哥门下,一生为您鞍前马后,听从你差遣,只是不知,大哥可愿意。”
他仰抬着头,目光一片诚挚,程风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程风忽然哈哈大笑,他一把将阿成扶了起来,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我程风能招得你这样的好兄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愿意?你既然认我为大哥,我也必将对你以手足看待,钱财乃身外之物,给你的珠子,且当做给老人家的孝敬礼,来来。”
他拉过阿成的手,走到慕容寂等人面前,给他挨个介绍,程门都是些血性汉子,刚刚和阿成还是仇人,可如今既然程风已经把他招纳收归旗下,瞬间便又敞开了心怀,和他嘻嘻哈哈称兄道弟起来了,那铁娃更是哈哈笑道:“你这屠户,要不是俺大哥刚刚替你说话,俺就跟了你去,半路把你砍了,现在看来,多亏没砍,要没了脑袋,如今又哪还有这些兄弟之称啦?”
铁娃的怪论说得大家哈哈大笑,阿成笑道:“铁娃哥哥要砍阿成,也要看是你的斧子快,还是阿成的刀快!”
说到快刀,又有钟闲上来直拍他的胸脯,直指自己的胸膛,笑道:“阿成兄弟,我可较之别人与你更亲厚了些,咱们这可是不打不相识啊。”阿成顿感窘迫,忙笑着赔礼,不想大家都说道:“不碍的,安伯早给他上了药,想是现在早没有事了,再说,你下手并不重,否则,以你那快刀之技,只怕钟闲也没命了呢。”
一时大家有说有笑,阿成既和大家成了兄弟,那颗珠子决意不收,程风再三叫他收下,他才勉强收了,程风方又笑道:“等到了蜀疆,大哥再招待你喝酒,把身边其他兄弟正式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不想这句话又让阿成恍然大悟,他忙说道:“大哥既然收了我阿成,何不连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也一并收了?”
众人都是一愣,听他一脸兴奋,挨个说起他那些卖菜摆摊的平民铁兄弟,别人犹可,红袖忽然想到,原来他说的竟然是初入金花镇时看到的那一些可疑之人,心下大喜,忙上前来说道:“风哥,我见过那几个人的,个个都是身怀绝技之辈,能被我们招纳,可是我们的福气呢!”
程风听她这样说,也高兴起来,当下应允,一时阿成就要和程风行小镇乡间的拜祭礼,因没有香烛和鞭炮,就只拿个杯子歃血为誓,闹闹腾腾,大叫大嚷,忽有一官兵不是好气地来大声踹门,态度恶劣,惹得铁娃就要出去教训他,早被人从身后拦了下,不叫他闹事,大家见毕竟身在客栈,有些不像了,为减少事端,就此罢了,各自悄然回各自房间去睡觉。
临走之际,红袖经过程风身边,想说什么,最后又因些羞涩没有开得了口,不过调皮而悄然地轻翘了一下大拇指,代表心中所有的话,程风也笑着忽然轻轻说了一句:“风哥?”
红袖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今天自己无意中对他的称呼,顿时臊得满面通红,小声咕哝道:“你不爱听,我就还叫你程风。”说完要走,程风忙拉住她的手,说:“怎么不爱听,以后就叫这个,要是忘了,别怪我生气。”红袖见大家都回房去了,独独她和程风单独待在这里,成什么话?当下忙拉扯出自己的手,低头跑掉了,程风笑着,直目送她安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房门,才回屋休息。
今晚这些经历,让红袖对程风的印象又变了一些,如今细细想来,自己一直处在与敌人的对立之面,一味去想如何化险为夷的对敌之术,而程风却反其道而行之,竟然以宽博之心,得到化敌为友的效果,可比她又高明了一筹,效果也更好些,她自己竟是从没有想到,暗叹之余,又有些惭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