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尚德学院的式神,总共有三个。黑袖等级的秋喜和韩唯、白袖等级的优泽,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秋铭淋雨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韩唯问个清楚:“为什么卡洛会说那样的话,那支笔又是什么东西?还有……还有她说你没有保护好她的母亲,看着她死又是什么意思?”
韩唯垂着头,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抬起眼帘看着秋铭:“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吗?她不叫卡洛,叫夏萝音。”
“什……什么?!叫夏萝音!”
一瞬间,仿佛是晴天霹雳了一般,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夏萝音,夏萝音,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个名字?当初从圣德彼利亚学校转学过来体验教学的那个人,从一开始考试就得了第一名,身为黑袖等级却跑到了白袖的班级去……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原来卡洛并不是卡洛,而是夏萝音,而是那个黑袖!
娱乐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本来就是黑袖等级的。他们还一个劲儿地鄙视她,认为她没有资格踏进这个娱乐室来。
秋铭更是气得一瞬间咬住牙齿。
——韩唯,她不是红袖的学生吗?为什么要带到娱乐室来?
——你干什么靠我那么近!
——真是一个没用的人。
他说了那么多……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书呆子而已。在她面前他甚至一直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着娱乐室里的其他人,他们似乎也被这个事情吓住了,其中有一个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如果她要回来就回来,干吗还扮做另一个……整了一个红袖等级的,我们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韩唯,她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要拿走那支笔,式神是什么?!还有,她说你没有守护好她的——”秋铭忽然又开了口,他想知道得更多,他想把跟她有关的事情通通问个清楚。
韩唯还没有开口,娱乐室的门又打开了,刚才攻击夏萝音的黑袖少女秋喜,和出来阻拦她的白袖少年优泽就站在门口,他们与韩唯一样,手上都带着半个破损的戒指。优泽率先开了口,他是对韩唯说的:“你再惹怒她,亚历克斯会把我们全部杀死。”
“我知道,”韩唯缓缓站起身子,他扬起手,那一枚戒指在昏暗的娱乐室里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可是……我想留在她的身边啊。”
“如今我们的身份也被暴露了,今后她应该会遇到更多的麻烦,明天我们就转学吧。”优泽转过了身去,“还有,第四个式神在什么地方?”
“应该在俱乐部里,他早已经接触她了。”韩唯答了一句。
优泽淡淡地说道:“是吗……看来,我们始终都无法摆脱这个转动的命运。纵然我并不想跳进去。”
因为一旦跳进去,就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萝音!!”刚回到家里,门都没有打开,忽然一个身影就扑了过来紧紧地将她抱住,夏萝音尴尬地站在原地,伸手使劲地要把自己身上的男人给拽下来。“爸爸,爸爸!你快把我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呜呜呜呜,你真是太狠心了,说走就走,也不留个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以为你离家出走不要爸爸……呜呜呜呜,爸爸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很晚回来了,就算爸爸不赚钱也会陪在你身边的。”夏禄这几天为了找女儿真的是找疯了,连俱乐部都没有怎么去,那几个女客户见他消沉,也都派了人帮他一起找女儿。
朴佑澈见他们父女团聚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便不再打扰,鞠了一躬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在转角处忽然看见一个人,穿着白色的燕尾服,一张精致的脸,如同油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一样。他注意到朴佑澈,脸上扬起一个痞痞的笑容,另一只手伸出来抵在唇下:“嘘——”
几乎是一下子怔住了,他看到了那个男子手指上佩戴的半截戒指,如同之前学校里见到的那几个式神。
难道他……
“既然已经平安无事,那我先走了。”站在门口的夏萝音和夏禄已经进了屋里,男子也直起身,对着朴佑澈摆了一个缝嘴巴的动作,“可不要告诉她呢,如果知道我总是出现在她家附近,说不定她会报警呢。啧啧……夏禄也真是的,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就是幸福啊。”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渐渐走远,淡色的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长很长。
晚上,房间的灯因为电压的问题在“咔嚓咔嚓”不断地跳动着,夏禄去地下室修理电闸,夏萝音则坐在房间里,对面站着的少年正是从笔端召唤出来的亚历克斯。她托着下巴,手指上的笔在不断地来回转动:“你应该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主人。”亚历克斯垂着眼帘,“我会将他们处理干净(言外之意,再杀一次)。”
“处理倒是不用了,他们并没有伤害我。”她忽然停下了转动的笔,眼睛直直地看向亚历克斯,“我想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们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我的母亲,如果说式神就在她身边的话,他们只要拉住她的胳膊,就不会让她死。”
亚历克斯的眼神微微一暗,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夏萝音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每当她问到母亲的事情,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将视线落在了窗外:“我不应该怨他们……他们是顺从了你母亲的话。”
“什么意思?”夏萝音一怔。
亚历克斯道:“你父亲是逆鹰组织的人,其实你母亲一直是知道……他无法找到工作,每日躲躲藏藏,总是被组织的人追赶……她知道,如若你的父亲再不将宝石和笔交出去,定会受到组织的惩罚,或许会丧命。所以,如若她离开了,至少……他便不会如此艰难的选择了。”至少,可以毫无顾忌的拿走宝石和笔,毫无顾忌的将他们交到组织手里,保全自己的性命。
所以……“你的母亲,是为了保护你的父亲。”当最后一句话从他的嘴里呵出来,夏萝音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一直以为,那一场车祸是意外;她一直以为,亚历克斯杀害自己的式神,真的是因为他们保护不周;她一直以为,她应该怨恨着他们……真正应该怨恨的,应该是自己吧。母亲,从来不曾伤害过任何人,从来不曾教她怨恨过任何人……反而,她留下了那张字条,告诉她……应该学会爱啊。
——我爱你,我的孩子。
咯吱,咯吱……
弥漫着灰黑色烟雾的破旧阁楼上,天花板的角落布满了蜘蛛网。钉着许多脏纸片的橱窗里,坐着一排金发碧眼的人偶,他们空洞的眼神望着脏兮兮的玻璃窗,上面被擦了一大块痕迹。
咯吱,咯吱……墙壁上的钟不断地发出诡异的声音,一个铁质的八音盒突然之间打开了盖子,铜色的人偶开始在里面旋转,阁楼里顿时弥漫起了亘古幽远的旋律。那旋律如同驾着红色马车从天而降的天使,不断地吟唱吟唱,一直到天使的喉咙里溢出鲜血。
突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了过来,他摘掉了钉在橱窗上的那些脏纸片,从里面拿出一个没有头发,也没有眼瞳的人偶,它似乎被破坏得很惨,陶瓷的手臂上到处是裂痕。
“爱娃……哪,”手的主人轻轻地抚摸着人偶白皙的面孔,嘴唇近的透明:“真想给你一个灵魂呢。”
刷的一下!夏萝音一瞬间从床上坐起,窗外的阳光正斜斜地照在写字台上,她额头满是大汗,刚才的噩梦是如此真实,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没有头发也没有眼瞳的人偶,她就坐在橱窗里,尽管没有眼瞳,却可以看到玻璃窗上映出的影子,那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仿佛死寂一般的空白。
手不知不觉地抚上了嘴唇,刚才那冰冷的温度仿佛就在这上面。
这就是人偶的知觉吗?那冰冰冷冷,那寂寞悲伤。夏萝音掀开了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她推开门走到洗手间,听到客厅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额头上刷地弹出了一个“井”号,她握着牙刷从洗手间走到客厅,她的父亲夏禄正端着一片荷包蛋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夏萝音站在那里,脸上立刻扬起一个笑容:“女儿,早啊。”
看见从来都没有做过饭的父亲下厨房,腰上还系着围裙,手里捧着荷包蛋的样子,如此的不习惯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哦,过来吃呢。”他软软的声音让夏萝音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噩梦的事也随之抛到了脑后。
早饭后回到圣德彼利亚学校,因为她没有请假就消失了好几天,纵然是白金一班的学生也得受到批评和处分。处分不算严重,对于夏萝音来说这种事情她以前也干了不少:打扫厕所。而对于白金一班的其他学生,这可是十分严重的侮辱,特别是日向袭,一个劲儿地埋怨学校理事长怎么会安排这样的事情惩罚夏萝音。
夏萝音很平静地在每天午饭之后就拎着拖把去洗手间扫地、拖地,她觉得这种处罚已经算轻的了,至少没有让她扫整个学校的厕所。
白金一班这座教学楼的厕所可以说是非常豪华的,刚进门就可以看见对面竖立的一面镜子,镜子的周边一圈镶嵌着镀金的装饰品,拖地的时候她整个身子都映在了上面。
也许是昨晚的噩梦还没有消散,当夏萝音拖到一半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在镜子里看到了梦里出现的那个人偶!
而且那个人偶不是别人,居然就是她!
与之前不同的是,那个人偶戴上了黑色的长发,装上了剔透的眼瞳,薄如蝉翼的嘴唇点着淡淡的红,她的眼瞳不断地转动着,然后停到了正中直直地看着夏萝音:“不要忘记我……爱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