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之中,张灯结彩。
李氏的一双眼早已哭成了桃子一般。流言可畏,这两日,京城盛传摄政王与她未过门的儿媳有染。有人对苏晗百般维护,说第一女将本就该与当世英雄结为连理;有人把礼仪廉耻看得重,把楚云铮和苏晗骂得体无完肤,替她儿子百般不值。
可不论说什么,这门婚事成了笑柄已是板上钉钉。那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即便不齿,新人成婚后她又能怎样?自己百句话,也敌不过苏晗的一只拳头。再想想前尘往事,寻死的心都有了。
秦朗过来请安时,若无其事,谈笑风生。
李氏哭得更凶了。
秦朗递过冷水浸过的手巾,温言道:“娘,船到桥头自然直,明日之事,不足为虑。”
李氏哭声顿止,怔怔道:“这两日总见你进宫,是不是太后……”
“明日便见分晓。”秦朗不欲多说,告辞出门,之后出府去了宫里,面见太后。
太后正对着形如朽木的利文赫垂泪,秦朗行礼参拜之际,她拭去脸上的泪,目光变得恶毒:“明日便是你与苏晗的吉日,可想好了对付她的法子?”
秦朗缓声应道:“先夺其官,再毁其名,日后,苏晗在下官府中,无异于深陷泥沼、置身炼狱。”
太后一字一顿地道:“哀家要看着她慢慢的死,方能解心头之恨!”目光飘向远处,又道,“还有楚云铮,这两人是一丘之貉,都该死!”
秦朗没接话茬,只是问道:“宫中的一切,太后可安排妥当了?”
太后漫声嗯了一声。
“微臣进宫便是来请旨。”秦朗跪倒在地,“既已准备妥当,明日便能当众撕了苏晗的脸。”
太后对身边的服饰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继而,略有些不解,好笑地问道:“苏晗害了廉王,哀家自然恨毒了她,可你又所为哪般?苏晗何时与你结了血海深仇?”
秦朗目光微闪,打起了官腔:“为太后分忧,微臣自当赴汤蹈火。”
“不说也由你。”太后不以为意。苏晗与他结仇越深,于她就越有利,也不需细究。
秦朗接过两道明黄色卷轴,妥帖收起,告退回府。
当夜,宫里、宫外出了两件事。
宫里,皇帝喝了一碗参汤之后,喟然倒地,昏迷不醒。
宫外,赵静成与一干属下豪饮,醉倒在一间酒楼,之后,被人五花大绑,送到了京城西郊的一间民房内。
这是秦朗意料中的事情。
一整夜,他在月下独立,眼中有几分报复之后的快感,还有几分忆起往事的悲怆。
苏晗,你杀人之际,会不会笑?明日当众出丑之时,日后生不如死之际,你还能笑得出么?
他轻勾了唇角,笑得凉薄。想到明日的喜宴,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只恨这长夜漫漫。
整夜左思右想,自觉天衣无缝,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有意外之事发生。
吉日。
将军府除了府门上添了红色,与平日无异。中午的起嫁酒席只摆了三桌,还不如以往苏晗宴请幕僚来得热闹。
秦府的花轿到得有些早,离黄昏还有一个时辰,迎亲队伍便吹吹打打地过来了,诸多百姓亦一路相随至大门外。
自府门至凌烟阁,一路红毡铺地。
百姓们没有等多久,便看到一身大红色的人缓步走来,两名丫鬟一左一右跟在身后。盖头遮面,身姿高挑,步调没有名门女子的仪态万方,却也从容优雅。嫁衣样式极简单,只是一件大红色锦袍,腰系同色缎带,只有袖口、下摆绣有花纹。
百姓跟来这里,看得自然就是新娘子的身姿和嫁衣。见此景,便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苏晗走到轿前,喜娘连忙上前相搀。
苏晗的手不动,安安稳稳隐在衣袖之中。
喜娘尴尬地笑一下,打了轿帘。
苏晗上轿。
没有亲人在她身后哭泣、不舍,她亦无丝毫对娘家的留恋。
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人,平静漠然得近乎诡异。
毫无波折的出嫁,却也是最与众不同的出嫁。百姓们深觉不虚此行。
起轿,花轿之后,是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苏陌随行送较至中途,循习俗返回将军府。
鼓乐喧嚣,可一路上百姓的议论声还是传入了苏晗耳中:
“这婚事……唉……新郎若换做摄政王该有多好!那才是天作之合!”是一道男声。
便有女子语声讥诮:“乱说什么?男女私相授受也就罢了,还要坐实了不成?英雄就能伤风败俗么?”
男人气道:“你才乱说!明明是大将军与王爷两情相悦在先,却被小人从中作梗,才断了一份美姻缘。”很为苏晗和楚云铮惋惜似的。
女人责问道:“就是你乱说!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大家伙儿都这么说,难道还有假么?”
女人似有些动摇:“是真的么?”
苏晗听得险些就坐不住了,这都是哪里来的说法?
知道两军阵前的事情会被人传开,却没想到,仅只几日光景,连街头百姓都在热议。而且,百姓中竟另有说辞。这世道,似乎变了。由此可见,人混个好名声还是有些用处的,起码,做了坏事之后,也会有人帮忙辩解。
想到昨夜自己还在与某人纠缠,也就没有把那些嘲讽放在心头。糟糕的事已经做下了,被人诋毁也是应当的,要她做出委屈状反倒是难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