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邪也的确是太嚣张了,若只要苏晗和亲还有情可原,气人之处就在于连皇帝的女人都惦记上了。不要说皇帝,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羞辱?
出征讨伐是一定的,由苏晗挂帅也是一定的,需要细细谋划的只是各方面细节。
皇帝下了早朝,直奔苏月的寝宫,简单提了朝堂上的事,沉吟片刻,道:“依爱妃之见,能否即刻册封苏晗一个妃位?”
苏月目光微闪,巧笑嫣然,道:“初一入宫便为妃,实在是天大的恩赐。只是,皇上又不是不晓得我妹妹那个性子,平日就如男儿一般。她若有进宫之意,自然一拍即合,可若从没动过这心思,岂不是会弄巧成拙?臣妾是想,这事急不得,前方战事才是眼下最要紧的。”
皇帝脸色不豫,“爱妃的意思是,昨日你与她提及此事,她断然拒绝了?”
苏月忙道:“皇上对她存了心思,她若晓得,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她对这些事素来迟钝得很,臣妾也不好把话挑明。若皇上忽然册封,她又惊又喜的,怕是阵前杀敌时都会三心二意。”继而撒娇道,“皇上,臣妾如今就让您这么看不过眼么?出征也就几个月的光景而已,等等又何妨?”
“倒也是这个理。”皇帝眯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昨夜那道妃色身影,起身道,“朕先去御书房,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你也有件妃色的衣衫吧?穿起来应该也是极悦目的。”
苏月乖巧地应了声是,神色却现出了几分阴霾。
“苏将军,苏将军!”时开赶在苏晗上轿之前追上了她,满脸感激地笑,“将军帮下官解了燃眉之急,一直也寻不到机会答谢,今日略备薄酒,还望将军赏光。”
苏晗面无表情,凝眸看了他半晌,出声道:“那五万两银子,不如就不必还了。”说到这里,唇角浮出一丝笑,“那份借据,权当我的嫁妆,如何?”
“啊?!”时开如遭雷击,愣了片刻,撒腿就跑。
苏晗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观望。
时开撒着欢儿地跑出去好一段路,忽然顿足,又气喘吁吁地跑回到苏晗面前,想了一想,满含期望地道:“将军方才之言可是玩笑?”
苏晗平静回道:“是,也不是。”
时开挪了挪脚步,觉得再跑的话会让人笑掉大牙,便硬着头皮问道:“那么,将军这话所为何来?”环顾左右,压低声音,“下官如何能配得起将军?将军是否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苏晗暗暗点头。时开风流成性是真,可脑子却从来都转得不慢。她对时开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到僻静处,道:“昨夜,我去宫中赴宴,遇到了一桩事。”随即,把苏月对自己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又道,“我左思右想,也不明其意,因此分外烦躁,这才迁怒到了侯爷头上,说话便失了分寸。”
你不明白才见鬼了呢!时开在心里冷哼道。身在官场,什么话都要给自己留三分余地,这是不成文的定律,他懂得。
沉思片刻,他隐约明白了苏晗的用意……要么,她自己想法设法尽快定下婚事,绝了进宫的路;要么,就是利用太后那条赐婚的路。由此,他莞尔笑道:“今日,下官要去宫里陪太后她老人家说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下官心里都有数,还望将军日后多担待下官几分。”言下之意,别动不动就拿成亲吓唬他。
他的话,正中下怀。苏晗笑着点头,“永宁侯果真是睿智之人,苏晗佩服。”
时开谦道:“将军过奖了。”心里却有些感慨:若没几分心智、急智,他又怎么能在太后和皇帝两方势力的夹缝中生存?
他的原则是谁也不能太讨好,谁也不得罪,如此,何时哪一方倒台了,他也不至于会被带累得死无葬身之地。自然,在这前提下,还要努力地让自己的日子舒坦些。
的确,太后与他沾亲带故,可那几分本来就不浓厚的亲情屡次被太后利用,早已让他寒了心。
苏晗别了时开,回到府中,换了件半新不旧的天青色暗纹菱锦袍,等待工部的人过来。
因为修缮将军府是皇帝授意,所以,破土动工之前,工部先选了几个黄道吉日,再从中选出一个为期最近的。
秦朗带着一众幕僚、工匠过来之时,阳光分外明媚、纯净,在习习秋风之中,普照着将军府的一事一物。
苏晗亲自迎出府门外,与秦朗寒暄几句,拱手请众人入府。侧身相让之时,瞥到了停在不远处的一顶小轿。
秦朗让众人先行,随即,面上现出为难之色,道:“老恩师之女,对将军仰慕已久,今日闻得下官来将军府,死活也要跟了来。”说着笑一下,“让将军见笑了。”
眼前人的笑,宛若月光,清凉如水,沁人心脾。只是,再美的风景也无法影响苏晗对任何事情的戒备,她问道:“不知秦大人的老恩师是哪一位?”
这种事,只要她随口一问便可得知。口出此言,想来是闲时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思及此,秦朗答道:“不瞒将军,下官授业老恩师正是当朝丞相大人。”
丞相蓝辉祖,那么,小轿中的丞相府千金,会不会恰巧就是……苏晗笑道:“原来是丞相高徒,难怪秦大人文采决绝。”心里却在迅速盘算着,如何才能把那顶小轿打发回去。
只能说,苏晗这两日不走运得很。轿中之人见等了这半晌也无人来请,便自作主张下了轿,款步走到将军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