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颜霁猛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只看见熹微的晨光透进，不知不觉已然天亮。她抚胸坐起，已忘记了梦中的情景，却禁不住心有余悸。今年的冬天到了最严寒的时候，夜长得让人噩梦连连，她已不记得，哪一天不是在惊恐中醒来。
房门外锁声一响，丫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将饭菜拿出摆在桌上，“王妃慢用。”说罢便悄然退了出去，绝不久留。
颜霁下了床，淡淡地扫了一眼精致的食物，无动于衷。她走到佛龛前跪下，双手合十。
已经过去七天了，誉彻将她软禁在王府，不许任何人探望。每天都有人送吃的过来，可是她并没有胃口。乔轩羽如今在哪里，他是否还活着……颜霁闭上眼，默默地乞求着佛祖保佑。
忽然，她若有所动地睁开眼，略一思忖便起身回到桌前，伸手拿起盘中的糕点。这是小浮做的，她认得，小浮怎么会亲自下厨？她不由掰开第一块，只是平常的点心，没什么特别，颜霁不甘心地又拿起一块掰开，还是什么都没有。难道自己想错了，她手中并没有停，直到一块点心裂开，里面露出纸条。
颜霁的手不由颤抖出来，终于等到了外面的消息，不知是喜是忧。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五个字跃入眼帘，直刺得她心跳骤然停止，眼前一片昏花。她定了定神，艰难而仔细地去辨认，白纸黑字，就那样生生地摆在那里。
乔轩羽阵亡。
纸条飘落在地，如孤独无依的魂魄，无处可以栖居。颜霁跌坐在椅上，身体禁不住地颤抖着，想哭却没有泪水，痛得她几乎窒息。他死了……她无力地垂下头，不敢再去想。这个事实太过锋利，哪怕在心头闪过，都让她心如刀割。
终于一声压抑的哭泣从肺腑中溢了出来，颜霁急促地喘息着，再也支撑不住，她伏在冰凉的桌上，瘦弱的肩头剧烈地颤抖着，嘶哑的哭声没有眼泪，如撕心泣血的悲鸣。她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爱也罢，恨也罢，她尽数失去。
耳中一阵轰鸣席卷而来，如惊涛拍岸，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叶孤舟，摇摇晃晃，支离破碎，无影无踪……
“王爷，王妃身体虚弱，加上……”幽暗的灯光下，郎中跟着誉彻走到一旁，皱眉交代着病人的情况。堂堂清裕王妃身体竟然如此虚弱，好像好多天没有进食了一般，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誉彻接过药方道谢，命徐敬送走郎中，转身时顿了顿，才迈步走到床边。她躺在宽大的床上，显得那么瘦弱。短短几天，就憔悴至此。要不是晕倒不久被仆人发现，她可能早已死了。
他不由伸手抚上她沉静的面容，眸中闪烁着隐忍的疼痛，为什么必须这样，他们才能安静地相对片刻，为什么他想捧在手心的女人，最后只能深深地伤害。
“霁儿……”一声低叹，好像穿越了几重山水，疲倦地落下。颜霁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誉彻的手一僵，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他起身走到一边，负手而立不再看她，“你最好吃些东西。”
颜霁睁着空洞的双眼，并没有回答。他想让她答什么呢，她答什么他会听呢。清裕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从未有过商量的余地。就算她不吃，他也有办法逼她吃。
“等我接手大统，可以考虑放了颜临远。”誉彻微微转过脸，做出让步，也开出条件，“若你敢死，我就杀了他。”
他的语气冰冷，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夜色沉沉，仲夏的燥热涌入房中。仆人们端着饭菜进来，“王妃请用膳。”
小浮拿着一碗粥走到颜霁床前，她两眼红红的，不知哭了多少次，“小姐，吃点东西吧。”
“他死了……”颜霁喃喃地念着，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乔轩羽，还要颜霁做什么？
阿寂上前扶她坐起身，“只要振作起来，总能出去。”
颜霁眸光微微一抬，小浮舀了一匙粥递到她唇边，“清裕王控制京畿，只等太子还朝。”她的声音很低，借着阿寂的掩护，门口的仆人并没有注意她说话。
颜霁的心沉了下去，太子力保颜相，在临行前曾有言，若此战不胜，他也甘愿受罚。如今折了乔轩羽一翼人马，誉楚大军势单力薄，情势必定已经急转直下。等他回了京，清裕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弹劾太子。他掌握京城九门兵权，到时朝中谁又敢反对他登上皇位。
清裕王……颜霁接过粥，强忍悲痛喝下，她已被逼上绝路，心里除了恨，再无其他。
“传本宫手谕，急调太子返京！”云宸殿内，皇后坐立不安。京城沦陷，皇宫半点消息也收不到，狄欢这个叛贼，表面上和清裕王势不两立，想不到两人竟暗度陈仓。关凌这个不起眼的禁军统领，此刻也骤然成了一员虎将，手持令牌，号令京畿大营。
一步错，步步错，她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太子带兵回京，和清裕王一决生死。
“娘娘，禁宫内外已被封锁，没人能出去。”心腹宫人跪了一地，可谁也没有办法。这盘棋，注定了死局。
“没用的东西！”皇后气得将茶盏用力掷出，撞在墙上，摔了个粉碎。皇上卧床不起，她根本无心照料，他就算知道了又有何用，如今恐怕就连圣旨都走不出这宫门。
颜霁昏倒之后，誉彻对她的看管放松了些，让她住在他的书房，派人服侍。
“这是清裕王的手谕，一旦宫变，立刻去大理寺放了颜相。”颜霁拿出一封书信，交给阿寂。她这几日借养病之机，临摹了誉彻的笔迹。局势紧迫，一触即发，到时京城必定大乱，是营救颜相的最好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