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月色朦胧,来到昆仑宫已近半月有余。暗室内,厉天正进行着最后一道药浴。不知何时,屏风外站着一个人影。
“你回来了?”厉天仰头叹曰,药物的作用令他全身血脉逆行,虽是大凶对血莲之功来说却是大吉之兆。
司宝灵安静地站在屏风后,万分恭敬:“嗯。”
“在青空派过得好吗?”
“属下万分挂念教主。”
“哦?”厉天拖长了音调:“难道没有恨过我,恨我不去救你?”
听得屏风那头淅淅沥沥地水声,司宝灵稍稍后退几步,依旧是波澜不惊地腔调:“怨过,但不曾恨过。”
“这倒是个有趣的说法。”说话间,厉天已穿好衣物从里走出,低头看着身旁的女人,依旧是那张熟悉的银色面具,索性紧挨着她的面庞,暧昧道:“怎么个怨法?”
司宝灵强忍着想要在他身上捅十七八个洞的冲动:“怨自己成了您的累赘。”
“看来你知道些什么。”
“是。”
似乎没料到司宝灵居然这么爽快的回答,厉天不由打量了她一番。松开了手,往房内走去,司宝灵跟在身后:“属下被陷水牢,并非意外,而是一出阴谋。”
厉天的脚步稍稍放慢。
“如果属下猜测的没错,幕后主使应该是鬼府的风清月。”见厉天没有说话,司宝灵沉住心,继续道:“风清月将属下从鬼府离开的消息放出,暗中挑唆那些正派人士擒住属下,目的是为了逼教主出手。想要用正派人士牵制住我魔教的力量,而他鬼府则可以坐山观虎斗,最终渔翁得利。”
“可派你去鬼府的正是我。”
“教主派我去,正是试探风清月是否真的要与我教决裂。”这是其一,其二,你也在试探勾魂笑是不是和风清月真的勾搭上了。这后半句,自然是被司宝灵咽在肚子里。
厉天拦过她的腰,勾魂笑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些事情她要是想不通那才是奇怪了。
“你想让我替你报这个仇吗?”
司宝灵忍住全身起来的鸡皮疙瘩,沉默半响,却不接话。厉天有些莫名,不禁又道:“难道我的勾魂笑在青空派待久了,心肠也好了?”
司宝灵看着他,侧头附在他的耳畔,轻声道:“我想自己亲手杀了他,就像当年杀了林萧一样。”林萧,勾魂笑的初恋情人,曾经深爱的人,却因她容貌的变化而抛弃她。
说罢,离开厉天怀中,恭敬地站在一旁:“请教主恩准!”
厉天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之人,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虽然聪明,却一直感情用事,不轻易动情,一旦动了却是刻骨铭心。她爱过两个男人,一个是林萧,被她杀了,另一个则是风清月,如今被她恨了。
勾魂笑从来没有爱上过厉天,所以她对他只有怨,不会恨。但这世间的男女之情,除了爱还有许多莫名的复杂的感情。勾魂笑对厉天的感情,司宝灵也说不清。那种感觉仿佛就是一个人在地狱边缘游走,正在犹豫是否跳下,还在猜测地狱里是否还有别人时,地狱里传出一个声音:“跳吧,我在这。”于是,勾魂笑跳了下去,从此跟随者那个声音的主人,至死不渝。
过了许久,厉天终是道:“我不许。”
司宝灵抬头,由于带着面具,厉天看不到她那张已经勾起笑意的嘴角。
“以你现在的武功,是赢不了风清月的,水牢之苦终是让你气力亏损的厉害。”虽然勾魂笑早晚都会成为他练功的良药,但现在这个女人还不能死。他要让她继续跟在青空派那群人身边,以拿到更多的东西。
“可是……”司宝灵还欲争辩什么,却被厉天直接打断:“放心,我会将活着的风清月交到你手中,就像当年的林萧一样。”风清月那厮,居然敢反抗他,就算没有勾魂笑这件事,那个人也留不得了。他知道太多,有什么秘密比在一个死人嘴里更加安全呢。
司宝灵离开的时候,正巧在外院中遇到了烈。烈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他没有怀疑你?”
“怀疑我作甚?”司宝灵侧头看着他:“要变天了,冷的时候,也许温一壶酒也不错。”
“这是自然。”
二人擦肩而过,直到离开了这座小院三里有余,她才停下了脚步,却止不住的猛咳,数口鲜血直直喷出。
在嘴角抹了一把,司宝灵倚在树干旁,仰头喘息。那暂时恢复内力的药物果然霸道,只用了两个时辰的计量,竟然有如此反噬的作用。可她绝对不能让厉天发现勾魂笑已经没了武功,否则她对他来说,就真的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了。没有价值的勾魂笑,下场恐怕会比风清月还要惨。
今天去看他,厉天果然练了青空派的那本心法。没错,如果是假的心法秘籍送去,以厉天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可是,如果是本真的,这不仅能消除了他对自己上青空派产生的戒心,还能替勾魂笑找到一个新的利用点。那人太过自负狂妄性格又太过猜疑与贪婪,当他拿到青空派的秘籍时,首先做的并不是自己去练,而是找了自己的心腹——气使,让她去试。
可厉天终究没有算到,勾魂笑的这本秘籍,对他人皆无害,练过后,绝对使得内力更加精进,却独独针对他的血莲魔功。
血莲魔功,需要阴寒女子的血做药浴,使得全身血液逆流,以险求胜。而青空派的那本秘籍,则是走的天地之寒气,顺天而生应势而成。二者同练,在第一层时会让厉天功力大增,可待他练到第三层时,就会感到阻力。以厉天自负的贪婪,在他尝道那种功力大增的甜头后,绝对不会就此罢休,他一定会冲破那个阻力。而那时,等待他的只有一种结局——走火入魔!除非他散去自己一身的血莲魔功,否则别无法他。
这厢司宝灵正为厉天一步一步走入自己为他设计的坟墓而感到一丝欣慰,那厢的相司晨正被葛宁押着,与昆仑宫的少主进行第一次友好会晤。
“不知少主平日喜欢些什么?”葛宁微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昆仑宫少主,果真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的人间仙子模样。
昆仑宫少主身旁站着两位长老,见自家少主半响不作声,只好笑着代答道:“少主平日喜欢抚琴。”
“哦?是吗!”葛宁侧头看着相司晨:“恰巧我师弟对乐理也甚感兴趣,总归要有共同语言,否则那以后的日子岂不是过于乏味了。”
师姐……你哪只眼睛见过我对乐理颇有兴趣了?按司宝灵的话——说他五音不全,都算是夸奖了。
“那少主平日除了抚琴还喜欢做些什么呢?”
“还喜练剑。”又是长老代答的。
葛宁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一直沉默的“仙女”:“少主是否对我玄镜之地颇有敌意,怎么这么久了,一句话都不肯赏呢?”
此话一出,那二位长老脸色齐变,正欲开口周旋两句,却听得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他不是也没说话吗?”
身后长老差点没被自己到嘴边的口水噎死。
见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相司晨也是一副高深的模样:“我见二位长老与我师姐相谈甚欢,也就不好打扰。”
气氛陡然冷了下去。
“我也是。”
话音落,瞬间冷到了冰点!
“呵呵,少主果然风趣幽默啊。”葛宁倒是处的自在,她就喜欢在这种尴尬要死的场景补上最后那一刀。是以,世间有句俗话送给这类人——唯恐天下不乱!
但那两个长老到底还是个明白人,见自家少主这副模样,自是知道再往下谈也谈不出什么结果。便给少主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老人家最起码能做到有始有终。
“仙女”站起身,亲自送相司晨出了回廊,埋头使劲想了下,终于记起长老教的话:“望尊者得胜归来。”最好回你的青空派,以后没事儿别来我的昆仑宫了,我很忙的,没空招呼你。
“谢少主厚爱。胜负乃天意,一切都得顺天而为。”所以啦,你跟我成亲那一定是逆天的,你最好早点嫁人,要不私奔也成啊,路上缺什么直接跟我说,不要客气,要不要连路线也帮你定好啊,逃跑这事儿我太熟了。
这二人在那“含情脉脉”地告别,葛宁与昆仑宫的长老站在不远处。
“葛女侠,我家少主的性子是冷了些,她毕竟是宫主。”
“我知道。”葛宁露出个善解人意地表情:“必须要有一定的威严才能服众。不过这世间也只有这样的奇女子才能与我师弟匹配。”又在相司晨头上浇了一桶油。
长老一听,心头一喜。又听葛宁幽幽道:“不过,我师弟也是个冷性子,两个冰疙瘩在一块要怎么捂热,哎……”
刚有些火苗的心头,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相司晨回头朝着葛宁望了望,示意他们可以走了。葛宁不失礼貌的对昆仑宫的长老告别,便跟了过去。
直到感觉不到那三人的气息,相司晨终于冷冷地开口:“师姐,你似乎玩的很高兴?”
葛宁一本正经:“也就那样。”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一处路口,葛宁住的方向正好与相司晨相反。刚转身走了几步,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师姐,你该嫁人了。
葛宁猛地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看着月色,思绪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同样明亮的月夜,同样是那个性格很不讨喜却喜欢用传音入密的师弟,同样是那句话,可此时,却少了那个她可以嫁的人。
“嫁什么嫁,老娘这辈子都不嫁!”
一样的传音入密,相司晨不禁叹口气。当年的戏语,如今却一语成谶。那个唯一让葛宁倾心的人已经死了,此世间再无人能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