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2)
萧禹揉了揉耳骨,抿唇一笑,伸手揉乱九离额前的刘海,道:“嗯,真乖,以后可以再温柔点,别这么彪悍,人家会被你吓跑的。”说罢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兰琊。
兰琊与谣静愣然互视一眼,却不知他们二人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但看晏笑的萧禹与怒气冲冲的九离便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交易。
“嫂嫂。”
突的,九离冲到谣静面前挽过她的手亲昵的唤着,比之唤萧禹那声哥哥,这声嫂嫂绝对是天上与地下的差别。
而这一唤却是高兴了谣静,恼怒了萧禹,沉了沉脸,几步便走到九离面前,二话未说拽起她的手腕便朝着断崖那头飞去。
“你只让我叫你哥哥,可没说不许我管别人叫嫂嫂。”反将萧禹一军后,九离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偏头一笑却是惹得萧禹更为不悦。
“你信不信我把你从这丢下去。”凌空于崖上,萧禹口气不善。
岂料九离不但不惧,反而绕手挽上了萧禹的手臂,巧笑着,道:“你不会的,哥哥。”
萧禹嫌恶地白了一眼紧挨着自己的九离,他发现,无论他怎样占有优势,结果都会是九离骑在他的头。愤然挥手,旋身时已双双落在崖边。
利用完了之后,她自觉的撒开了挽在萧禹臂上的手,拢了拢凌乱的青丝,回身便道:“他们俩就有劳你了。”
萧禹气结,回身便朝着对崖翻飞而去。
堪堪走下断崖,就看到了叶闲士眉眼带笑着站在小道上,恍似堪从屋舍奔出迎接远道的客人,又似矗立在那儿很久。
“见叶先生安然于此,兰琊便可安心了。”
“后生好心,老夫虽已年迈,但对这神医谷却是熟悉的很,往来之间倒无甚可为难之处。倒是你们,路上吃苦头了吧!”
叶闲士朗笑着,意有所指的看向九离,惹得她频频点头不已。
“走吧,舍下已备了薄酒,你们这一路上辛苦了,先到舍下歇歇脚,其他的事容后再说。”引于道前,叶闲士堪称是此谷主人,熟门熟路的模样令众人欷歔不矣。
“诶,这老头便是神医叶闲士。”扯着九离的衣袖,谣静在侧好奇的问着。恍似在她的印象中叶闲士本不该是这样,压低了声音又道:“你可知他的年岁几何,我怎看着像个千年老妖精,可别是上了他的当。”
“噗,你当人人都似你这般坏心眼呐!放心好了,叶老头没你那些花花肠子。”
九离忍不信哧笑出声,抬手揉了揉谣静的脑袋,宽慰的说着。她自然也是听说过谣静的名声,但看她年纪不大,又生得好此可爱,自是对她没存戒心。但这绝不代表她会放纵谣静胡作非为,况且现在有萧禹管制着她,也不至于会惹出什么事端。
萧禹急欲摆脱九离几人,堪堪坐下便急着询问医百草去向,“不知医百草前辈所在何处,叶先生可否代为引见。”
“莫急,莫急,先饮了这杯茶去去躁气。”叶闲士依旧眯眼含笑着说,摊开手的时候四人的面前各自搁了一只耳角大杯,杯中或酒,或茶,或水,总之却是四人所稀之物。
九离与兰琊倒无存芥蒂之心,端起便饮。
谣静看了看叶闲士,又看了看身旁二人,与萧禹互视一眼后纷自举杯一饮而尽。
饮罢,四个皆自叫好,酒是好酒,茶是好茶。
叶闲士只是看着几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淡然开口道:“你们这一路上辛苦了,不如好好的睡一觉,待到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四人面面相窥,或有疑或有虑,甚至还未来得及开口质问何意,便挨个儿伏倒在了石桌之上。
唯剩叶闲士一人依旧端坐着,皓白的鬓眉上忽现一个完美的弧度,嘴角亦是勾起一抹笑,捻指捋了捋花白的长须,起身便往屋舍内走去,徒留四个昏睡之人依旧伏于石桌之上。
哐当,哐当……
声起声落,忽远忽近,纵使是雷打不动的人,在听到这无休无止的敲打声后也会忍不住想要醒来骂他一骂,更何况是一向不喜被人打扰睡眠的九离。她不睡则已,一睡便是要自然醒来,若是哪个不识相的打扰到了她美梦,她会恼火,会不悦。
九离皱了皱眉头,幽然睁了睁眼,眼前光线昏暗不明,恍如置身于黝深环宇之中,而那敲击声亦是以不紧不慢的速度传来,空荡开去,幽暗中似乎还在听到水滴滴落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总能在敲击声的间隙中清晰的传来。
待到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环视一眼洞内,到处都是石钟乳,湿润清新,似玉柱从顶垂直到地,似雨云倒悬空中,似白浪滔滔波涌连天。斯是:万千气象,蔚为奇观。
在她还在为洞内奇观而欷歔不已的时候,一声亘长苍迈的声音从幽深处传来,“过来添一把火。”
“哦。”
九离应声便朝着声音的发源地走去,待走出两步后恍悟着停下脚步,寻视看去眯了眯眼,沉声道:“你是何人?”
“叫你过来便过来,何来这些废话。”那方似有不满,低低喝声时威严尽现。
九离不自觉的浑身一颤,心中却也莫名的紧了紧,迈步走去的时候竟未存半丝戒备之心。
火炉前一位鬓髯如雪的老者复手矗立着,一袭黑袍子不知穿了多少年,乍看之下让人不忍多看一眼便要别开眼去,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又是庄严的,容不得半点亵渎,就算是不说话的时候,站在那儿,便能令人肃然起敬。
等到九离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惊呆不能语了,瞠目圆睁着盯着老者不乏,就连呼吸也不敢太过用力。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低低的唤了声,“师傅。”似在试探,也似迟疑。
“你还记得师傅呀!”雪发老者慰然一叹,不知是喜是忧。转身的时候正好对了九离那张灵气逼人的脸庞,他难得的笑了笑。却不料,九离扑上身便冲进了自己的怀里,哭哭嚷嚷的像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傅师怎就忍心欺骗九离,我以为你真死了,还在你的坟头哭了好几日,师傅为何要装死。”她这哪是疑问,她这分明就是质问。
有哪个做徒弟的敢对着师傅这般无礼,这天底下怕是除了九离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老者本没好脾气,但对着九离的时候却没来由的会宠着她,惯着她,以至养成了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
而天知道她在他坟头鬼哭狼嚎的那几日差点没让他从坟地里爬出来,就是因为她的哭声,让整个山头半年之内鸟兽绝了迹。
扳正了九离的身子,老者咳了咳嗓子,似乎想要掩饰什么似的,扯着嘴角朗朗一笑,道:“师傅看你也长大了,是时候要一个人去闯荡闯荡,见见世面,老是跟在师傅身后怎能有大作为,所以……”
“就算如此,师傅也不用诈死来骗我。”扯着老者白须,九离不依不饶。
“好好好,为师知错,为师知错了。”扯下那双魔爪,他就知道让她见到自己以后准没好日子可过,讪笑一声岔开话题,道:“你端着龙泉怎么不拿它好生利用,却将它闲置住。要知道,如此绝世神兵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看着悬空于熊熊炉火焰烧着的龙泉,九离眨了眨眼不解道:“一柄饰剑,怎生利用。”
“难道你就没想过它为何会是一柄饰剑,它既被称作是神兵,又怎么是一柄饰剑那么简单。”说罢,随意将手一挥,本还置身于炉火之上的龙泉霎时朝着不远处的池水飞跃而去。恍惚中似乎从沸腾的池水中传来一声沉重的囚兽呜咽声。
“师傅为何会出现在神医谷,你与叶闲士可是旧识?”
“我只在此等你,岂料你这丫头让为师的好等。”
“那,医百草呢?”
她的疑问还真的是不少,老者知道,惹回这个麻烦比什么都令他头痛,他现在只想竟快摆脱她。
老者只挑了挑眉头并未正面回答她的提问,而九离晃眼便已了悟,长长的哦了声,道:“我与兰琊都中了黑海棠的奇毒,此毒说来厉害,是我生平所未见识,他还恐吓我不许私下找寻解药,喏。”说罢,便将手掌递到了老者面前,似乎她从来没有吃过亏一般,这一亏倒让她亏大发了。
老者却笑了,看也未看她的手掌一眼就拂袖推开了她的手,朝着她的脑门便是一弹指,“枉我成日耳提面命的告诫于你,人心不古,莫要轻信,你怎就不懂吸取教训,该你被骗。”
“……”
老者敛了敛神色,自知多气无益,逞自放开心胸道:“昙花宫虽非江湖正道,却也鲜少有伤人夺命之事,你们中的不过是一种叫奇门暗香的花香之酒而非中毒,此酒厉害之处就在于,它可在饮酒者身上烙下酿酒之花,待到节气过后方能消逝。”
九离复又低眼看了看掌中红莲,暗自腹腓了黑海棠一番。
“自已技不如人,就别再生闷气了,他既要你带东西回去,你回头去找他算帐便是。”
堪一抬眼,就见一物朝自己飞来,伸手,正自接住,讷讷道:“药囊?”
常言道:有其师必有其徒。黑海棠若蒙遭不幸,老者亦有份。
“对了,萧禹他……”
“哈哈,那小子便不用你去操心了,谣家的小魔女如此稀罕他,又怎会令他有事。”
恍惚回头的时候已见老者踱出山门,九离想要追都没来得及,加之龙泉还在池中,她只好回身取了龙泉再追出洞去。
“师傅……”
对着空荡的山谷遥喊着,除了荡荡的回音,并没有其他回应,转念一思,又喊:“你还没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呢。”
过了一会儿,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老者的回应,“离开神医谷,你自然会找到答案的。”
“我去哪找呀!”
等了很久,再也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她知道,老头又想躲着她独自逍遥去了。
回到小舍,他们几人还伏于石桌之上,却不知是梦是醒。
九离若有所思的带着龙泉回到舍前,四下里寻了寻亦是没有叶闲士的身影,只在门栏之上看到一个药葫芦。
逞自取下,解了葫芦上系的布条展开一看,不禁展颜一笑,收起药葫芦便往衣袖内藏了去,举步便朝舍内走去。
“兰琊,萧禹,谣静。”
推了推他们,却是一推便自都坐直了背,懵懵然的看了看九离一时没回过神来,“怎,怎么回事,我们怎么都睡着了。”
揉了揉额头,兰琊不解的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九离,复又问:“叶先生呢?”这样说的时候已经左右前后的看了好几巡。
“不要管他了,我们可以走了。”
“走?”兰琊纳闷,问:“可,还未见到医百草前辈,朝歌的解药未拿到怎可离去。”
“你又打的什么鬼注意。”萧禹凑上前,亦是存有疑虑。
“你亦无需再找医百草了,不如归去,待在这儿也见不到他。”
“何意?”
九离只朝萧禹挤了挤眉头,但笑不语。
萧禹忽而皱眉,忽而舒展,暗自思量的时候似想通了什么,只瞥了眼身后的谣静,什么也没说便举步走出。
“小九,他们,我们……”
“我们可以回去了。”九离笑言着,拉起仍旧不解的兰琊跟上了萧禹他们。